“藏宝!”奶奶(有惠)站起身子伸出手并没能抓住他。顿时,一气阻噎弯腰开始咳嗽。
“我去吧。”张夫子(有穷)拍了拍妹妹的背,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他回来。”
藏宝跑得很快,像是跑得越快,悲伤的情绪就赶不上他。村子本就不够大,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村北边缘。小泽河在这边打了个弯,绕过鸣虫山向西北而上。他沿着小泽河边一路向上游跑,刚转过这个弯就发现鸣虫山的南方山脚就立在河里,并没有留下可以奔跑的岸边。
“我...我...我只是...只是想一直开开心心的...为...为...为什么...为什么我听了夫子和奶奶的话...那么难受。”藏宝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被迫停下来的他一边喘气,一边被悲伤追上而占领了心房。
夜已渐深,回头望去大多数的人家已经准备睡觉了,黑漆漆的周遭像墨一般涂抹着藏宝的身前身后。藏宝蹲在地上,止不住的抽泣,也不知是悲伤还是秋凉,他止不住的颤抖。前方阻拦去路的小泽河安静地倒映着星光,河水缓缓地流淌,星星也在河面上摇曳不停。藏宝很少在天黑后独自一人跑到离村子那么远的地方,等到他意识到这点,心里的恐惧慢慢驱走了悲伤的情绪。他听着鸣虫山忽高忽低的秋虫声,听着小泽河细微的水声,还有对岸农田里将要抽穗的稻谷在风里的沙沙声,想起了一些鬼怪话本里的情节,只得将额头死死贴在膝盖上,用耳朵观察着一切。
“踏...踏...踏...”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钻进藏宝的耳朵。藏宝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见怪不怪,小鬼滚开,见怪不怪,小鬼滚开...”藏宝捂起耳朵,悄声默念。
“藏宝少主,是我,有穷”
“鬼啊!”藏宝一个起身向前冲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掉进了小泽河里。待有人将他捞起来,他已经因为悲伤害怕寒冷呛水而晕了过去。
“人生长叹少年愁,欢梦无长久,一时风光酒入喉。人生长叹少年愁,白云又苍狗,不羡君王添红袖。人生长叹少年愁,天地空幽幽,神仙却把光阴偷。人生长叹少年愁,不愿登高楼,枯冢青灯破庙口...”
藏宝觉得眼前有火光攒动,耳边依稀听得一些曲词哼调,渐渐睁开了眼睛。
火光来自正在燃烧的干柴堆,伴着火光一同感受到的,还有驱散寒冷的温热。柴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轻微爆裂,远处站着一个背影。藏宝撑起身子,那背影也正好转过身来。
“你是...老瞎子?”藏宝惊讶道。“这里是哪儿?”
“哟,你醒啦。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藏宝,对吧?”
“对,我是藏宝,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掉在小泽河里,我把你捞起来的时候你已经晕了。看你已经吐干净呛的水,就把你带到我住的地方来了。你这万一死了,你张夫子可不要把我也弄死。”老瞎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对,这不对,我掉到河里之前我记得是张夫子的声音在找我。”藏宝晃晃自己的小脑袋说道。
“欸~是吗?”老瞎子摩挲着自己的烟杆子,一边说道一边将烟头凑到火上借火。
“我不可能听错的,我听到他叫我少主!”自觉暴露了什么秘密的藏宝连忙捂住嘴巴。
老瞎子狠狠抽了几口旱烟,烟头随着“吧嗒,吧嗒”的声音忽明忽暗。老瞎子吐出的烟圈飘了上去,久久不散,“藏宝,创世界少主,瞎子我知道。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么说真是你救我的?不对,我听那人喊自己有穷,那是张夫子的名字。”藏宝将信将疑。
“臭小子跌河里还记得那么清楚。不逗你了,是你张夫子捞你起来的。他又怕你又听不进去,赌气跑了,所以叫我来和你说说话。这死老头,瞎子我刚要睡下,就被他拎来做思想工作,真是苦了我哦。”说完,老瞎子又狠狠嘬了两口烟。可能是嘬得太猛了,竟然呛到自己咳了半天。
藏宝见老瞎子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噗嗤,老烟枪还能把自己呛到。”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还笑我,也不知道哪个臭小子大夏天光着屁股在小泽河里游得欢快,今天竟然会溺水。”老瞎子撇过头,鼻子里发出哼哼声。
“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光着屁股?”
“我是瞎子,又不是聋子,那些长舌妇人的话我可常常听见。”
藏宝小脸不知是害羞红的还是被火堆烤红的,反正老瞎子看不见,放松心情之后,藏宝问道:“那,张夫子叫你来和我说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呗,男人不要婆婆妈妈。”
“我本来今天逃学要听你说书来着,后面被张夫子逮了没听见。能不能给我讲一遍?”
“行啊,给钱。”
“我没钱。”
“没钱听个鸟书。”老瞎子将烟头在鞋底敲了敲,烟草芯子又焕发一些活力。
“不说就不说,哼,男人还婆婆妈妈。”
“臭小子,嘴巴真不饶人啊,好好好,瞎子我今天也做个大善人,施舍一下小乞丐。”
“哼!”因为真的很想听后续,所以这哼声异常轻微几乎可以混在柴火燃烧的声音里。
“再小声,我也听得见。”老瞎子并不在意,抽了口烟,说道;“太元历初年,有个叫盘古的大神通者生活在这个时空里,然后他感觉到束缚就用尽全力撑开了天地,力竭而亡后自己的身魂灵化作了世间万物。”
“然后呢?”
“没啦”
“就这么没啦,那么短?”
“不花钱的,你还想怎么样?”
“这些张夫子刚才差不多说过了。”
“哦,是吗?那我没什么能说的了。我知道的你张夫子都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吧。”老瞎子收起了烟杆子站了起来,插回自己的腰间系带上,远远看着倒像是一把短剑。
“欸欸,别走啊,我还要问你呢。”
“你问问看?”
“如果张夫子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藏宝想到张夫子和奶奶说到的那些,鼻子又有点发酸,但忍住泪。
“这个问题,你真的该问我吗?我只是个瞎子,看不见这世界的样子,创世界、[梦无]界、空相界、宇沙界,创世之战后就一直大小纷争不断。你既然生为创世界王和后的儿子,不管你愿不愿意,命运就给你写好开头了。你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逼你。说书人说前朝话后世,哪些人在书里,哪些人在书外,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有人给钱愿意听,我就说道说道。就那么简单。”
“简单吗?”
“不简单吗?”
“简单,我怎么不会呢?”
“那是因为你还不会。”
“那我怎么学会呢?”
“怎么学会可不简单。”
“不简单吗?”
“简单吗?”
...
双方大眼瞪小眼,只见火光在摇动(哦,有一个看不见)。
“我要回去了,奶奶会担心的。”藏宝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哟嘿,你会了。”
“会啥?”藏宝一脸困惑。
“走了。”老瞎子转身一个垫脚,径直飞过了小泽河到了对岸消失在夜色中。
“我靠。”藏宝惊讶的无以复加,谁想到这位老瞎子功法那么飘然。
...
藏宝快步向家里走去,不多久竟然又听到老瞎子的声音。
“妈的,哪条癞狗在这里拉了屎,害老子踩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