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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府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人。

青衣女子轻盈下马,将马系在府门一侧的拴马石上,从人群中挤进圈内。

李小驱马走近人圈,目光从看客们的头顶越过,好奇地朝圈内张望。

只看了一眼,他的胃部就一阵剧烈的痉挛,差点吐出来。

他使劲咽了口气,才把涌向喉头的异物压下去。

他看见:门前躺着两个府兵的尸体,左边一个,斜靠在墙上,头低到几乎贴住胸口;右边一个,仰面躺在地上,张大着惊恐的眼睛,无神地望向苍穹。

二人血流满地,染红了台阶,又在台阶下聚积了一大圈。血已干涸,呈棕黑色。

李小忍不住好奇心,又朝府内溜了一眼,只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知多少具尸体,场景比门外更骇人。

他终于憋不住了,早上匆忙咽下去的半块糯米糕一下子回到嘴里。

他掏出手绢,假装擦嘴,将糯米糕吐在手绢里,裹起来,悄悄扔到地上。

他不敢再看凶案现场。

但凶案现场萦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有一项天生的本领:可在无心之间,像摄影机一样记下某个动态场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还能保真回放。

用这项本领记录美好欢愉的事,是极好的。遇到这种恐怖血腥的事,就很不好了。要删除记忆太难了!

他东张西望,想找个值得一看的东西,洗洗眼睛。

他盯着一棵老槐树看了一会儿,没用,血腥画面还悬浮在眼前。

又盯着一丛芍药看了一会儿,好一点儿了。但芍药花的内涵不够丰富,很快就没什么可看了,血腥画面又出现在眼前。

他的眼睛转到一位中年胖大嫂的圆脸上,看得很专注,很仔细:看她下巴上的肉线如何绕过脖颈,形成一条不对称的弧线;看她头上的一绺乱发如何挣脱铜钗的束缚,在微风中自由摆动;看她的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时而惊恐、时而惊奇的异光……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普普通通的胖大嫂也是如此好看。

那至少比他眼前忽隐忽现的凶案画面好看一百倍。

胖大嫂察觉到了他的偷窥,先是一惊,瞟了他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躲到人群后面去了。

李小失去了观察目标,又盯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看。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挺善解人意地说:“你第一次看见这么怕人的事吧?”

“是!莫非你常看?”

“我也第一次。腿都吓软了,头皮还麻着呢!”

“那你还看?”

“平生第一次遇见这等奇事,为什么不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知道的也不多,都是站在这里听来的:

原来,去年朔州大旱,今春青黄不接的贫民众多。

朝廷拨下二十万两赈灾白银,朔州江太守决定,以工代赈,整修城池与各处水利设施。

官府尚在制订工程计划,不意二十万两白银竟于昨晚被洗劫一空,府衙内外三十多个府兵都惨遭杀戮,无一幸免。

此案的奇特在于:遇害的三十多个府兵,全是刀伤,没有中毒迹象。他们被杀时,没有作出丝毫抵抗,似乎是一瞬间全部毙命,连呼叫声都没有发出来,以至睡在后衙的江太守及家人仆役等,丝毫未觉,直到早上起床了才发现府衙内出了大案。

府衙周围有不少住户,也没人听见动静。

府中捕役对此案束手无策。

江太守一面上奏朝廷,一面呈请镇抚朔州的都团练使方敬,悬赏白银二千两破案缉凶。

李小听了案情,心中大奇:世上竟有这样的高手,能悄无声息杀死如此多的府兵!这样的高手,天下没有几个吧,凶手岂不就锁定在他们当中?

他回头问李家奴:“家叔,武林中有几人能一下子杀死这么多人?”

“没听说过。”

“是没听说过,还是没有?”

“从大门到府库,在二百步以上。在如此远的距离上,能无声无息连杀数十人的人,我从未听说过,应该也没有。”

李小思考了一下,点头说:“我知道了,一定是团伙作案,对吧?”

李家奴吧㗳了一口烟,反问:“团伙作案,动静更大,哪个团伙有这么大的能耐?”

李小想不出来。

看来此案确有蹊跷之处,难怪官府束手无策,不得不邀请武林人士参与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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