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已经被全身麻醉，毫无意识地躺在手术台上。

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是郝主任。

郝主任轻易不进手术室，听说，这次是因为病人家属请了很多次，他才愿意亲自操刀。

手术正在进行中，郝主任手上沾满了血，熟练地切割着病人的身体。

看着惨不忍睹的病症，郝主任一边为病人手术，一边对已被全身麻醉病人咆哮，“怎么把肿瘤搞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折腾我吗？”

而后，他伸出手，护士将一把手术刀递给他。

他一看，不是他要的那一把，更生气了，忍不住在手术台上就发飙了。

“有没有搞错啊？你是不是听不懂啊。吃饭会不会啊？猪啊，跟猪一样笨。你这样还是人啊？叫你做你都不会做。”

手术里，这么多医生、护士都在场，郝主任的声音之大，话里话外毫不留情。

小护士心里还不够强大，被郝主任骂得哭了起来，摔了个东西就跑出了手术室。

“什么？我都没摔东西，她竟然敢摔东西！”

郝主任完全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个新来的小屁孩，居然敢跟他抗衡。

“现在护士到底是搞什么鬼，本事没有，脾气倒是不小，一点志气都没有。”郝主任骂骂咧咧的，然后低头继续做手术。

郝主任将肿瘤切除后，将那块肿瘤拿在手上，血淋淋的一团，沥沥地流着血，他好像是在把玩什么好东西一样。

“这个人真的是怎么搞的？乱吃什么偏方，这么大颗肿瘤真是不要命。以后再乱吃东西，死掉我也不管了，不要再来找我！”

他将那个大肿瘤塞给一个年轻外科医生，厉声说道，“拿去给家属看，告诉家属，以后再乱吃东西，不要再来找我。”

“主任，是不是切一小部分，再拿给家属看？”

年轻的外科医生，手里拿着那块大肿瘤犹豫着，问了一句。

“不，整块拿给家属看！”，郝主任一点都不退让。

那个青年外科医生不再说什么，向手术门走去。

“李平，别像你父亲那么胆小。”

郝主任朝着正要向门外走去的青年医生吼道。

青年外科医生愣了两秒，转身，高大的身子微微弯曲，“是，主任！”。

脸上戴着蓝色的口罩，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来阵阵不满、愤怒。

李平医生出去手术门以后，郝主任依然意犹未尽，继续向其他人抱怨，说他胆小怕事，跟他的父亲一样。

郝主任脾气很大，但是他确实肿瘤方面完全不可置疑的权威，大家对他真是又敬又怕，他说一，别人不敢说二。

小护士从手术室里面出来，哭着小跑一路，大家心照不宣，肯定是郝主任又发飙了。

护士长知道郝主任发飙后，进来跟郝主任好声好气地说了好一会，还特意说准备了上等好茶，要泡给主任喝。

一听有茶喝，主任笑呵呵道，“那我要赶紧要做完手术，这样才可以喝到更多的好茶”，几层双下巴的圆脸上堆满笑容，完全不是刚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气氛缓和不过两分钟，郝主任重重叹一口气，将一把小刀一摔。

护士长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前功尽弃。

“周城，你到底懂不懂麻醉？你把病人麻醉成这个样子，肚子硬邦邦的，我怎么做手术啊？亏你还是麻醉科主任呢。”郝主任雄壮的声音。

手术室里，空气凝结，几个医生当中，有一个人神色越发慌张。

这人个子不高，胖胖的，敦厚，敦厚的样子，他就是麻醉科的主任，周城。

“可是郝主任，手术已经快结束了，如果我现在再增加松弛剂的话，我怕病人……”

“手术什么时候结束是我说了算！”

郝主任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周城的话，“枉费当年你申请升职的时候，我给你投票。都现在了，你连麻醉都不会？真是没用，跟那些胆小鬼一样！”。

主任又开始翻旧账，周城默默地低下了头，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超短效的肌肉松弛剂吗？很贵吗？”郝主任又提高了几个分贝。

没有人搭话.......

病人麻醉过度，手术暂停一会，等病人的麻醉效果放缓一些。

此刻，手术室里----

病人是躺着，大家都站着，郝主任坐着。

郝主任有一句没一句的骂着，冷言冷语，完全不给面子讽刺着周主任。

周主任低头默默地听着，不反驳。

其他人也像小学生被严厉的教务主任训导一样，乖乖站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尴尬氛围在蔓延，手术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郝主任，麻醉效果不行，是吗？”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走进来，直奔主题。

其他人见到是她进来，暗暗地松了口气。

郝主任一看她进来，立刻明白了，“又搬救兵来了，看来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咯。”

到底是同一家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彼此间还是有些了解的。

一刻钟之前，这位女医生在另一个手术室，娴熟地给病人打麻醉，一个护士过来向她求救，“陆医生，郝主任又在手术台上又发飙了，你要不要过去，救一下你们周主任？”

立刻会意，她无奈地点点头。

郝主任仿佛见到克星一般，虽然嘴硬着，神情却没有那么嚣张了，脾气也没有那么大了。

年轻女医生笑了笑，“郝主任，谁敢骂你啊？你是堂堂外科主任，只有你骂别人的份，别人根本不可能会敢骂你。”

“你们把病人麻醉成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做手术？”郝主任指了指病人。

年轻的女医生举起了一根针头，轻笑了一声。

“这是？”郝主任看到那一个灌满液体的针筒，眉心皱了皱。

“主任，这是你要的松弛肌。这样你满意了吗？”，说话期间，她把针孔对准病人的身体，“这下，郝主任做起手术来就方便多了。”

整个手术室里，医生、护士都睁大眼睛。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青年女医生将针筒里面的液体全都注射了进病人的身体。

大家屏住呼吸，欲言又止。

这下，郝主任也没有什么话说了，继续进行手术。

女医生给病人打完针，走出手术室。

一个护士跟着她走来“陆医生，你刚刚给病人打了那么多松弛剂，万一病人在手术的时候突然醒了怎么办？”小护士一脸担心。

陆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冷又清纯的脸，浅浅地一笑，“别担心，我刚刚打进去的全都是生理盐水。”

“你骗郝主任?”

“不是骗，是麻醉！有的时候，外科医师也许也需要麻醉一下。”

个小护士一愣一愣地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

陆医生樱桃小嘴一弯，又补充了一句，“小妹妹，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说话间，她摘下头上蓝色的医帽，长长的秀发散落下来，披在她秀气的肩上。

与护士道别，转身，飘然离去，消失在转角处。

她叫陆佳萱，是这家医院的麻醉科医生。

论颜值，她无疑是很美的，肌肤胜雪，五官精致，身材高挑。

但，外在的美并不是她身上最独特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气质。那种淡然，那种知性，那种聪慧，汇聚成一份独特的纯真，或者是纯情，或是狡黠，难以形容，但又很特别。

她并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已经工作几年，但是岁月似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手术大楼旁边长长的走廊中，人来人往。

韩耀然从手术室出来，看一下时间，快到下班的点了。

他抬眼，看到李平从另一头走过来，帅气的脸上写满不开心。

韩耀然刚刚在忙另一个手术，没有亲眼目睹郝主任做手术，不过，从李平的脸上，他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主任又发飙了噢?”

李平低头沉默。

韩耀然看了看李平手里面拿着东西，“怎么样？跟家属说了吗？”

“说什么？”。

“死了我也不管啊！”

呵呵--笑话有点冷。

李平无奈苦笑，摇摇头，“你说呢？”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韩耀然安慰李平一句。

自己也没少挨骂，不过，他心大，不在乎，全当耳边风。

转身，他一眼就看到了陆佳萱从那边走过来，神情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身体不禁局促了起来，心脏漏跳几拍。

陆佳萱当然也看到他了，她樱桃般的红唇扯出淡淡的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句，“韩耀然，你今天也有手术吗？”语气平淡得就跟问候医院里其他同事一样，没有打算停留，也有没有打算跟他攀谈什么。

韩耀然轻轻点点头，心底一丝刺痛，又体验了一把，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

“陆佳萱！”

他还是叫住了正要往前走的她。

“有事吗？”

“我放了东西在你桌子上，你有看到吗？”

“是你放的呀？”

“嗯，是我。”他向她走近一点。

一辆医护推车经过，他小心地拉着她，走几步，靠路边一点，以免被车碰到。

“我还在想，是谁这么好心？一大早请我吃巧克力呢。”

他笑了笑，像个纯情男孩，“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心情好，所以想要请你吃饼干。”

“是哪个爱慕你的小护士或者是女病人送给你的巧克力？还蛮好吃的。”

“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陆佳萱怔了怔，脸上淡淡的笑意被冻结了。

“好吃吗?”

他认真地看着她，期待一个正面回答。

她头稍稍一低，“还好啦，不过下次换个口味，今天这个口味，我不太喜欢。”

“哦”，韩耀然心一点点沉下去。

那个巧克力，他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巧克力，他重复做了好几次才做好的。

他记得，以前，她喜欢这种巧克力。

难道，这几年，她连口味都变了吗？

“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她问。

“今天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