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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已经好了”陆佳萱点点头。看着这里一切正常,她出去了,还有其它病人等着她去麻醉,医院里人手本来就不够,她不能在这里多呆。

院长走近病人,做了一些检查,又询问了一些情况。

“这个是病人之前的片子”,有医生将病例拿给他看。

“嗯,应该是子宫粘膜”,院长看着之前拍片报告,看了好一会,下结论。

大家开始进行手术,院长是这个方向的专家,作为医院的元老,他边做手术,边耐心地给旁边年轻的医生讲解。

临床医学这个行业,想要精进,实操和实验观摩都很重要。

从病人被送进手术室开始,在外面等待的男人就万分焦急,不停地来回踱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想着两人过往的种种,越发觉得自己对她不够好。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打电话,叫朋友将戒指送到医院来,他想等她一醒来,就向她求婚。

两个小时过去了,一切都很顺利,院长的手术步骤都已经完成了,他准备脱去手套,边告诉后辈们一些心得体会。

仪器骤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院长你看---”

一个年轻的医生机警地注意到心电图由原来有规律的波浪形逐渐变平坦。

院长瞬间震惊,顿感不妙,一秒都没有迟疑,猛冲过去,双手按在病人的胸口,狠狠地,有节奏的往下压,一边观察着心电图。

手术里其它的医生也忙碌了起来。

“快去找人帮忙!”院长命令到,那心电图还是没有恢复波浪形。

护士跑出去,“有没有人在,901病人在做CPR...”她朝着外面急切地喊。

这条通道是医生和护士才经过的通道,病人家属是不会来这里的。

通道里,陆佳萱刚从另一个病房出来,沈天宇刚做完手术,听到叫喊声,陆佳萱叫上沈天宇,连忙跑到901室。

他们进来时,心电图已经是一条直线,院长很医生们还在紧张地对病人实施抢救,院长满头大汗,神情难得的慌张。

其他医生也好不到哪里去,透过眼神就能知道他们并不比院长淡定。

手术室里,大家忙成一片,

“帮我做静脉导管...”

“我需要连续性的动脉监视...”

“注射钙离子补充液...”

“碱性中和液...”

他们立刻加入了抢救,“肾上腺素”、“静脉注射”,“快”,他立刻吩咐旁边的医生。

沈天宇熟练而用力地按压病人的胸口,心里满是疑问,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看向显示仪器,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用电击吧!”他提议。

“好”,院长同意。

“陆医生,300”,沈天宇朝着陆佳萱看了一眼,又看了其他医生一眼,“其他人闪开”。

陆佳萱镇定地将电压调到300,“沈副主任,300”。

他深呼吸,双手拿起笨重的电击器在病人胸口猛按下去,过了一分钟,心电图仍然毫无波澜,一点起伏都没有,是一条最为平整的直线。

“陆医生,360。其他人闪开”,一阵更为猛烈地电击,病人的身体被击得弹跳起来,仿佛病床是蹦床。但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心电图仍然是宇宙中最为平直的线。

沈天宇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样的急救很耗体力,他现在身体也有点发虚,额头上青筋暴起,冒着厚厚的汗,他终于停止了动作,“病人已经彻底没有心跳了”,眼睛充血发直,他无奈地宣布。

“那怎么办?”颤抖着声音,院长早已心惊肉跳,刚才的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沈天宇放下电击器,长吁一口气,平缓一下自己的心情,扫视了一眼大家震惊的眼神、停滞的动作。

手术里被一股沉重的死寂裹挟着,医生们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而不连贯。

“要不--院长和陆医生先跟病人家属说一声,说病人出了点情况。”他建议。

“怎么跟家属说?”院长又问。是啊,该怎么说呢,行医多年的他也慌了。

手术室外,正在等待的病人家属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钻石戒指,正在想着什么。

看到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他连忙跑过去,“医生,手术做完了?”,他粗糙的手挠了挠头,脸上是辛福和感激还有一丝不确定。

陆佳萱看了一眼满是期待的病人家属,又看了一眼院长,院长似乎有意地保持沉默,莫名的苦闷在心底翻涌,她闭了闭眼,壮了壮胆,“手术中发生了突发情况,还在抢救---”。

“怎么会---什么---突发情况?”男人结结巴巴,嘴唇哆嗦,前一秒还明亮的眼神,此刻暗淡、慌张、怀疑,仿佛被泼了最冰冷的水,掉进了极寒的冰山,他直直地看着陆佳萱,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的话。

“是麻醉出了点问题”,院长满是遗憾的语气。

“麻醉...麻醉不是...有剂量的吗?”家属看了一眼院长,又直直地看着陆佳萱,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在她这里,而他非要讨个答案。

“我们还在为病人抢救”,院长又无奈地说道,“请你心理有个准备。”

院长和陆佳萱再回到手术室时,大家都耷拉的脑袋,对于年轻的医生来说,这种情况,是他们工作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们也不想见到。

“一般这种情况,你们是怎么处理的?”院长又问。

“一般是将病人转到急救中心,等到病人家属适应后,再宣布死亡”,沈天宇抬头,看着昏暗发白的天花板,回答了院长的问题。

手术室不是谈话的地方,院长把陆佳萱和沈天宇叫到他办公室,一同来到院长办公室的还有一位医院秘书。这个秘书专门负责为这个情况提供建议。

“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沈天宇认真地回想了一遍,还是不能相信,病人怎么会在手术中毫无征兆地死去。

“手术一切正常啊”,院长回答,那布满细细的皱纹的皮肤轻微地颤动着,他靠在椅子上,双手烦躁地扶额,“陆医生,病人的心脏有没有可能是麻醉导致的问题?”,转头看着陆佳萱。

沈天宇不动声色地向院长投去不屑的一眼。

“不会,我所有的步骤都认真地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陆佳萱镇定地回答。

“我是说,这种白色静脉注射的麻醉药,我以前没见过,会不会造成病人过敏?”,院长仍不死心。

“不会,这种药物很安全,全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听过这种情况的出现。即使是麻醉药过敏,甚至是恶性的高热症状,都不会是这种表现方式。在心室颤动之前,所有仪器上的数据都是正常的。”她反驳。

“有没有可能是肺动脉气急性堵塞?”沈天宇闭了闭眼,小心地试探着问。

院长先是一惊,仿佛被人拿捏住命门,沉默了几秒,他站了起来,“可能性极小,也不是不可能。”

沈天宇点点头,他心中已经明了,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秘书告诉他们,病人的家属不肯离开,似乎有很多疑问,非常地固执,他好像一定要搞清楚。

院长失望地叹了口气,“如果和病人家属谈判....”看向一旁双手抱胸的秘书,“你有什么建议?”

秘书倒是淡定,她指出,病人可能会提出赔偿索求,如果是这样,医生和医院需要商量各自承担多少,病人愿意和解最好,如果闹到法庭,上诉就难办了。所以,她建议,干脆跟病人商量,付出一笔体恤费,看看病人愿不愿意拿钱,乖乖息事宁人,她认为,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这个费用大概是多少?”院长问。

“这个得看家属和医生,如果医生的过失少,费用会低一些,没有具体的参考...”

“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还没有弄清楚病人的死因。”陆佳萱站了起来,对于秘书的建议,她万万不能赞同。

“陆医生,她人送来医院的时候好好的,医院的声誉不能不顾...”秘书晓以大义。

陆佳萱毫不客气地打断秘书的话,“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则,至少我们应该弄清楚她真正的死因....”

陆佳萱还想说什么,被院长拦住了,“这件事情,再想一想,明天再开会”。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院长又叫住他们,“在我们商量出结果之前,不管家属有什么问题或者我们有什么意见,都先不要跟家属透露”,这样详细的叮嘱,以防万一。

点点头,“院长,我知道的”,沈天宇回答。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只剩秘书和院长。

“这件事可不能闹大啊。万一病理解剖的结果真的向沈天宇说的那样,恐怕对院长不利吧。”,秘书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是,你看陆佳萱那个样子,她一直坚持她没有过失,她不肯让步”院长不安地喝口茶。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对他极为不利,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可不能毁在这个小手术上。

“病人发生意外的时候,她不在手术室啊,所以她有责任,她不可能没有过失,院长,你要向她施压。”秘书建议道。

沈天宇和陆佳萱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院长的办公室,沉默地向电梯走去。地板上白色的瓷砖,倒影着两人的身影。

“不好意思,沈医生,把你牵扯进来”,两人在等电梯,陆佳萱淡淡地开口,如果不是她之前在病房外拉他一下,他根本不需要管这些事情。

沈天宇只是看了她一眼,好像在看一只可怜的小绵羊,但他保持沉默。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问。

“没什么”

看着电梯的铁块映出模糊的影子,她恍然,“你知道,我现在很需要别人的建议。”她也是从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建议,你把麻醉过程从头到尾整理一遍,哪些地方有争议,你要提前有个准备。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只能相信你自己。”

“也包括你在内吗?”

“这个,你自己想”,沈天宇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的笑,电梯来了,他走了进去,“我只是建议,你要自己判断”。

电梯门缓缓合上,陆佳萱站在电梯外,从沈天宇眼神中,她看到了一丝同情和一丝嘲弄。

他在同情谁?又在嘲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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