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有两年了吧。”李怀瑾转过身,用铁棍捅了捅炉中的炭火,她始终认为,若是没有周武彻这样开战,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不明白,为何那些君王为了成就自己,能将天下百姓的性命视为草芥,若是没有百姓的拥戴,他们君王的龙椅又怎能坐得稳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犬吠的声音,李怀瑾的思绪被打断了,她走到窗前,见外面传来亮光,仔细一看原来是山下有人打着火把抓人。
李怀瑾摇了摇头,感慨如今乱世。
炉中火渐渐熄灭了,李怀瑾正欲往炉中填炭,一阵敲门声传来.....
她忽的紧张了起来,这一带全是山地,上山的路也早已被大雪覆盖,而自己在这世上也没有认识的人了,此时此地,谁会来找她呢?
李怀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敲门的声音一阵阵传来,但每次声音都比上一次声音低沉了,她怀疑这是一个遭遇雪难的人,能到达这里也许是那人的极限吗。
李怀瑾想起之前救助自己的道姑,若是没有那位道姑相助,自己或许也已经死去。这份回忆最终使李怀瑾下定了决心,她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扇破旧的木门打开了,风雪很大,开门的一瞬间风雪和寒意立刻充斥了整间小屋,李怀瑾模模糊糊看见有什么随着风雪一齐滚进来,她又使出浑身解数将木门关上了。
小屋的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雪。李怀瑾转过身去,看见一个“雪人”躺在地上,她将那人扶到火炉旁,用手擦去那人脸上的雪,一张明净俊秀的少年面庞慢慢浮现。
李怀瑾将冻红的手放在炉边烤了烤,又去将他身上的雪拍掉,这时,她闻到一阵香气,一阵酒香,是从那人身上发出的,她靠近了看,才发现那人腰间挂着一个酒壶,她伸手去拿,这时那个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笑道:“你也觉得这酒很香吗?”李怀瑾吃了一惊,手悬在空中,伸出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那少年艰难地坐正,搓了搓手,说道:“哎哟,我的手冻僵了,你先去拿两个碗来,待我手暖和些便倒些酒你我喝。”
李怀瑾见他这般热情,不知如何拒绝,只得依着他的意思,从柜中取出两只白底瓷碗放于桌上,那少年便将酒壶的塞子拔去,在两个碗中分别倒了酒,他闻了闻,说道:“这‘梅花酿’可是我师傅的独门手艺,平日里许多达官贵人来拜访我师父,都是为了求这酒,来得晚了,便喝不上了,哈哈。”少年将碗推到李怀瑾面前,说道:“喝呀喝呀,这酒只有醇香,后劲很小的。”他看到李怀瑾戒备的表情,苦笑一下,将面前碗中酒一饮而尽,他将碗底亮于李怀瑾,再无一言。
李怀瑾也感到尴尬,此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两手将碗捧起,轻轻抿了一口,一阵醇厚的香味沿着咽喉向下流去,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少年,见对方微笑着瞧着自己,也笑了一下,将一碗酒喝下。
美酒下肚,两人对视一笑,少年低下了头说道:“谢谢你能开门,不然我就真要冻死在这寒夜之中了。”李怀瑾忙地应道:“不必如此长辈们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此番救你,也是希望我以后遇到危险时有人能助我一把呢。”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他向腰间摸去,忽的,少年紧张起来:“我的,我的那把剑呢!”他急的想要站起来,但可惜使不上劲,终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怀瑾见他这副模样,问道:“什么剑呢,你如此看重?”少年回道:“这是我师傅赠予我的,这把剑就是我的命!要是,要是这个丢了的话......”后面逐渐听不清少年在说什么。李怀瑾劝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你的剑若是落在路上,待到过几日雪化了,出门一找就找到了。”这话显然没有什么劝导的作用,但少年听李怀瑾说了这话,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过于不妥,只好先平静下来,但是心爱之物丢失,又怎么能一时半会安心下来呢。
李怀瑾见他虽然安静下来,但表情显然还是有所顾忌,头脑一热,忽的站起身说道:“你觉得这把剑会掉到哪里呢?我去帮你找好了。”男子也惊讶道:“你,你真的能帮我找到吗?”
这时李怀瑾穿上袄子说道:“找到不敢保证,但我还是帮你找找看吧。”少年说道:“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刚才还用来.....”他说道这里,忽然闭口不言,李怀瑾知道他在隐藏一些事情,但既然对方不便多说,自己也不好咄咄逼人地追问。李怀瑾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去帮你找找吧。”随即点起了油灯,顶着风雪走了出去。
屋外冻极了,李怀瑾打了个哆嗦,她将手缩到袖子里,用指头拎着油灯,在雪地上慢慢地走着,走了没几步,她忽的看到地上有一大滩红色,放眼望远看,那红色的印子从很远就延伸过来。她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地蹲下,仔细瞧了一瞧,吓了一跳,地上那一大滩红色就是血,这血......李怀瑾刹那间脑中闪过很多想法,她又想到屋子里的少年,他刚才是冻僵了,若是......李怀瑾想到这里,便愈发的害怕,她想跑,但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呢?
忽的一阵大风吹来,李怀瑾一个没站稳,一跤滑倒,她下意识地用手扶了一下地面,一阵刺痛钻心而来,她回头看去,手下压着一把剑.....
李怀瑾将这柄剑从雪中抽出,她挑灯看剑,见这把宝剑寒气凌冽,剑身的冷光闪的很吓人。
“这把剑或许就是他说的吧。”李怀瑾这样想到。“可是应不应该还给他呢。”李怀瑾看向雪地中的那片红色。
“喂,你在吗?”远处传来喊声——是那个少年的声音,李怀瑾远远瞧见一个身影慢慢向这边走来,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迎上去。
那少年的身影愈发地靠近了,李怀瑾看到这身影,几年前的痛苦回忆涌进脑海,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向后退了几步,随即背对着那少年开始拼命的跑,雪下的很大,李怀瑾一跤绊倒,她正想着站起身来,忽的她发现自己在向下陷,她一只手握着剑,另一只手乱抓,可是周围都是积雪,完全找不到一个着力点。
白雪逐渐淹没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李怀瑾只剩下头还在雪上,她用力的呼吸,一阵寒气吸入,她呛的咳嗽,再预呼吸时,雪已经进入她的鼻腔。
“我果然是要死了吗?”李怀瑾感到晕眩,她干脆停止了挣扎,任凭风雪吞没自己,关键时刻,李怀瑾感到的衣领被抓住了,她抬头看去,是那个少年,那少年左手抓住李怀瑾的衣领,拼命向上提,李怀瑾说道:“你别管我了,你若是再拉我你也会陷下来的。”少年不说话,还是在用力拉,李怀瑾只觉得他倔强,但是忽的又感到一丝温馨,自己原来还会有人在意吗?
她闭上了眼睛......
李怀瑾感到一阵暖意,她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是那少年的面容,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
少年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我把一根绳子绑到了树上,右手又绑着那绳子,自然不会陷下去的。”
李怀瑾轻声说道:“真好,谢谢你救了我啊。”少年笑道:“你救我了,我也救了你,咱俩算是扯平了,但是你此番遇难,却又是为了帮我找回这把剑,这把剑是我的命,那又算是救了我一次,所以这般算下来,你救了我两次,我还得再救你一次才还的清呢...”少年自顾自地说下去,李怀瑾听着他这般自言自语,感到很温馨,这种感觉李怀瑾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像是和家人在一起一样,轻松又温暖.....
此后少年便借以要找机会还了女子的恩情留了下来,他在女子的小屋庞又建了一座茅草屋。李怀瑾也常去帮一把手,因此,那小小的茅草屋里,倒也布置的很像样。
“你叫什么名字呢?”李怀瑾问道:“我以后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我没有名字”少年看向李怀瑾,他见李怀瑾不信,又补充道:“我从小便是由师傅养大的,师傅的弟子众多,所以每次喊我‘九号’.”
“这多不好听啊”李怀瑾笑道:“不知我有没有资格给你取个名字呢?”
“没,没什么不妥的......”少年害羞的挠了挠头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一定会取一个很好地名字。”
李怀瑾扫视周围一圈,见天上月明星稀,说道:“你曾说你师傅姓江,那叫江月明你觉得如何呢。”
少年想了想说道:“听起来倒是挺好听的,既然是你取的,那就这么决定了吧。”
......
李怀瑾坐在屋边的小木椅上,想起自己之前给月明取名的事情。
“在想什么呢?”月明从一旁走来,李怀瑾笑道:“你看今日夜空多美呢。”
月明也抬头看了看天上,说道:“师傅以前与我们讲过苏子的《赤壁赋》,里面有一句‘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我小时候听师傅讲起,觉得很潇洒。”
李怀瑾笑道:“那‘明月之诗’,我小时候也恰好学过,你要不要听呢?”
月明瞧她笑脸盈盈,心想她肯定又要拿自己寻开心,便说道:“我不说想不想,只是看你会不会唱,若是不会,我也与你一个台阶下便了。”
李怀瑾自然知道他这是激将法,不过今日心情舒畅,就算是中计又如何呢,于是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唱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明听罢,说道:“嗯嗯,唱的不错,就勉强佩服你一下吧。”李怀瑾切了一声,又说道:“你在这里住了一年有余了,这一年里,可找到还我恩情的机会了吗?”月明笑了一笑,说道:“唉,找不到呀,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呢,总在这里赖着,讨得李姑娘厌恶了,唉,看来我今日要连夜走了...”月明边说,边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见李怀瑾也跟了上来,李怀瑾见他转头,说道;“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叫人家说几句就受不了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勉强你,我看你会武功,你教我武功,我以后能保命,也算是你救我一命。”
月明说道:“我学过的武功多了去了,你要学哪一样呢?”李怀瑾摇摇头说道:“那我不知道,我娘一直告诉我技多不压身,那我干脆受累,全学好了,你可听好,若是不教会我,你可不许擅自离开哦。”月明说道:“好话可都叫你说尽了,我只得捡剩下的。”李怀瑾反说道;“那你也有嘴,又不是不让你说,这次说不过我,你还找理由呢。”......
又是一年春天,山上桃花盛开,月明着一件崭新的白衣,在桃花树下舞剑。
李怀瑾躲在远处一棵树下后,偷偷地看着。清凉的山风吹来,李怀瑾摸了摸脸,有些发烫:“这是喜欢吗?”她自言自语道。
月明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持剑向一片飘落的连招刺去,然而那桃花受到剑风一荡,反而又飘开了。月明叹了口气,坐在树下休息。他抬起头眯了眯眼睛向不远处看,李怀瑾正带着一只果篮走来。
两人席地而坐,李怀瑾从蓝中拿出一个酒壶和几枚饭团。月明笑问:“不知今日又是什么好酒。”李怀瑾将包裹饭团的布子慢慢散开,说道:“这我可不知道,这酒是好是坏,还得你自己喝过才能明白。”
月明拔开塞子,小酌一口,细细品味,忽的,他吃惊地说道:“你......你难道将这桃花酿的做法破解了吗?怎么会.......”
李怀瑾倒是不慌不忙的吃着饭团,待到咽下一口,才慢慢答道:“哼哼,你可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自咱们两个初见,我就开始研究这酒中成分,既然叫‘桃花酿’,那桃花必然是少不得的,今年桃花开的盛,我便有足够的原料去尝试,今日连你都觉得是‘桃花酿’,想必我是真的破解出来了。”
月明听了此话,又喝了一口。他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确实是师傅做出的那般。”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握住李怀瑾的手,激动地说道:“你,你就像我师傅一样,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啊!”
李怀瑾笑道:“我怎的会有你师傅那样厉害,我此番不过是运气好猜对了罢了,若是运气不好,只怕这漫山遍野的桃花让我摘干净,也做不出来呢。”
两人背靠着一棵很粗的桃花树。月明转过头来说道:“早知你这般聪明,那我以后就不再教你练那三脚猫的功夫了,嗯,从今天起,直接练我师傅那套剑法吧。”
李怀瑾听了这话,反问道:“好么,原来你一直教我最不入流的功夫呢,怪不得我总觉得我这几个月来还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呢。”
月明只是打了个哈哈,不再言语。他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那把宝剑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就从现在练起吧。”
月明让李怀瑾拿好剑,开始逐步讲解他师傅的剑法。
“你可要注意,我师傅的剑法是独树一帜的,他老人家的剑法一般用三个字概括,那就是‘刺’,‘削’,‘挑’。像什么砍,劈这些的,我师傅说这都是剑法中的糟粕,你想,一把好剑,若是用这些方式来决斗,那早晚有一天要断了。”
李怀瑾点了点头,听着月明继续讲道:“所以我师傅认为,剑往往以‘刺’为重点,而削和挑都作为辅助的手段。”
“那如何抵挡对方的攻击呢,你方才讲的全是攻击的要诀。”李怀瑾挥了挥手中的剑问道:“那与人决斗,总有遇到自己没见过的招式,若是再贸然进攻,岂不是自寻死路。”
月明答道:“我师傅说他这套剑法,其精华便是在于攻击,对于自己没有见过的招式,便用身法闪开,在对方攻击的间隙,寻找反击的机会,有时也可以通过攻击对方的发力位点,来组织其有效的攻击,就比如我要用剑刺你,那你便可以闪开,同时顺着我的剑向下削,我若是再不收,手指便要被你切下来了。”
“那对方若是不顾自己强行进攻又该如何呢?”李怀瑾问道.
“那便刺他拿武器的那只手,若是刺中,那种钻心的痛自然会使他丢掉武器,他的武器使不了,自然就不用顾忌这些了,不过这很难,需得多年苦练才可做到,所以如果是我,我一般会练习身法,在保证对方伤不到我的前提下再攻击,这是上策。”
李怀瑾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心里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刚才月明示范的动作,接着,便自己舞剑,她细细品味一招一式,但不知为何,她心里仿佛有个小人一般,在指引她下一步该怎样做。她将月明示范的几招做完后,总觉得下一式应该如此,便转过头问道;“月明,你看,这一式刺击后,是不是应该再接一记上挑呢?”她一边说一边演示自己的想法,月明点了点头,李怀瑾接着说道:“挑完以后,我再侧身,接一记抽刀,然后是斜削,对吗。”月明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怀瑾说道;“你不是从未学过武吗,怎的这后面的招式,你都知道?
李怀瑾将自己总是预感下一招是怎样的事告诉了月明。月明低头沉思,约莫过了一会,月明抬头看着她说道:“师傅曾经说过,有一种人他们天生便是练武的好料子,只需看一招一式,便能自己想到下一式应该怎样接最为流畅,看来师傅说的那种人就是你了。”
李怀瑾嘻嘻笑道:“哈哈,看来我这么厉害呀,那你好好教给我武术,等以后我再将这武术改良好了再教授与你,如此循环,过个十年二十年,那你我岂不是天下无敌了。”月明也笑道:“你想的倒天真,这江湖上有多少人的武功是咱们想都想不到的,而我教给你的,是最最入门的几招,这种三脚猫功夫,在旁人看来都是小把戏而已。”李怀瑾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她又抬起头看着月明的眼睛说道:“那咱们两个以后就不要下山了好不好,以后就只你我两个人在这里,如今世道那么乱,出去了怎么都是个死。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
月明见她眼眶中眼泪频频打转,听着李怀瑾此番真情流露,一时心情激荡。他微笑着摸了摸李怀瑾的头,轻声说道:“好,那我永远陪着你,再也不走了。”李怀瑾一把抱住月明,轻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的话负责呀,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转眼又是一年,是时,眷国大将军赵源坚守南疆,为国捐躯。桓国君王听了消息,御驾亲征,桓国大军士气大盛,势如破竹,直捣眷国帝都宥鸣,眷国势危.......
自从这消息传来,月明便开始有意无意躲着李怀瑾,每当见到李怀瑾时,月明转身便走。想那月明练过身法,李怀瑾怎么追得上,连着几日,李怀瑾心里越发疑惑,她决定要找月明问个清楚。
是夜,李怀瑾躲在茅草屋的门后,等着月明回屋。
她远远听到了月明的脚步声,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吱呀~”门开了,李怀瑾刚准备走上前,忽的感到脖子上一凉——月明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此番举动吓得李怀瑾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月明眯了眯眼睛,看清是李怀瑾后,才将剑放下,说道:“你.....你怎么躲在这里,吓了我一跳。”
李怀瑾早就等着他问这句话了,她问道:“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天天都躲着我?我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就说出来,这样躲着我算什么?”月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缓缓坐下,将剑收回剑鞘。李怀瑾见他不回答,心下更怒,走到月明跟前,说道:“你怎么成这样了!你以前,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明明那么温柔,现在却....”
月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我最近心里难受的很,我不想将这种感情也传递给你,所以我才避开你的...”李怀瑾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接到:“怎么,难道我是这样脆弱的人吗,你将难过的事情说出来,我也会替你分担的啊!你不是答应我....答应我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余生很长,若是咱们都这样子,早晚会分开的啊。”月明忽的怒道:“一辈子,哪里有那么多的一辈子,人和人都是如此,早晚都要分开,你不要天真了好不好。”他说完这话,突然用手捂住了嘴,他看向李怀瑾,见李怀瑾泪光盈盈,心里连连叫苦,苦于说错了话。李怀瑾听了这番话,也不想再理他,失落的走了,月明正欲追上,但想到那件事,终于还是放弃,他看着李怀瑾的背影,心里便如刀割一样。
李怀瑾回到屋中,心情也是落到低谷,她怎么也不明白,月明以前那么温柔,为何突然就转变的这样快呢?月明是她现在在世上唯一一个在意的人了,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失去....
失去.....
一连几天,李怀瑾都没有心情,每日只是在屋中随便吃点,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在等月明吗?如果月明能来看她一次,或许她就不会这么难过....
可是一连几天,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一个.....
“月明,月明....”李怀瑾只有默念着他的名字,才能在每个夜里安然入睡.....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怀瑾忙地睁开眼睛。
“是月明吗?”李怀瑾很激动,她向窗边看去,见窗外雪花缓缓飘落。李怀瑾下了床,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打开了,李怀瑾还没反应过来,门外瞬间涌入四五个士兵。
当头一人拿出一副画像问道:“你可曾见过画上的人?”李怀瑾定睛瞧去,那画上不是别人,正是月明,李怀瑾一时痴了,不知该怎么回答,而手拿画像那人一眼便瞧出李怀瑾表情可疑,追问道:“你见过他,是不是?既然见过,你把他供出来,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若是不供出来。”那人冷笑两声,从腰中抽出宝剑,架到李怀瑾的肩膀上,说道:“此人你若是不供出来,那你这条命自然也是保不住了。”李怀瑾又想起月明,为何这么喧闹,月明也没有来呢?
为首那人见她目光流转,骂道:“想什么鬼点子呢?你们几个,把她押出去,看她这样子,刺客一定就在这里!”随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兵人便将李怀瑾押出屋子,为首那人跟在后面,他这时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个茅草屋,他便喊道:“看来那刺客今日是抓不到了,但是刺客最后出现在这里,这女子定是同谋,同谋者,死罪!立刻行刑。”
李怀瑾被强行压至跪下,身后兵人从腰间拔出大刀,只听号令。
忽的,远处一道白影闪来,将李怀瑾身后兵人一脚踹开。众人定睛看去,正是月明。
李怀瑾说道:“你,你还是肯来救我的,你还是舍不得我,对吗?”
月明朝着李怀瑾看了一眼,不再言语,而为首那人笑道:“我就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关系指定不简单,既然你出来了,那你们就在黄泉路上一齐做个伴吧。”
月明冷笑两声:“那就看看咱俩谁先死。”说罢,拔剑出鞘,冲向前去。
那为首一人挥了挥手,身后兵人便一齐上前,月明回头对李怀瑾说道:“你要看清,我的每一招每一式。”随后便与众兵人决斗。
“这第一招,乃是长虹贯日!”月明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向一兵人冲去,那兵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武器已经被刺掉,再抬头看时,一道剑影闪来.....
“后面几招,分别是,裂空斩,如影随形,和借花献佛。”
李怀瑾记住这些名字,再结合月明的招式,心中逐渐悟出月明教给自己的剑招。
不一会。那几名兵人都被刺翻,倒在血泊之中。
那为首兵人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不愧是你,不愧是你,也不枉我此番亲自出手。。”他又说道:“你爷爷我叫韩勇,把名字记好,到时候见了牛头马面,也好说是你韩勇爷爷把你杀了。”
这韩勇使一大铁斧,怒吼一声,便与月明交战。
韩勇这铁斧,招招刚猛,多以劈砍为主,威威生风,月明用剑,自知无法接招,只得连连闪避。每次闪避,都感觉到那斧风从身边吹过,心下难免有些慌张,脚下步法也难免有些乱了。韩勇见月明神色有些涣散,便故意卖了个破绽,月明此时正急于破局,见了这破绽,习惯性地便刺了上去,果然反中一计,眼见那铁斧要将月明胳膊劈断,李怀瑾此时冲了过来,只一击,刺中了韩勇右手腕。
铁斧落地,韩勇痛的站不起身,月明忙地上前将铁斧踢开。
韩勇骂道:“今日倒在你手里,也不枉了,不过你若是想.....”
韩勇话未说完,便被月明一剑了了账。
李怀瑾问道:“你怎么不听他把话说完呢?”月明将宝剑收起,说道:“有的事情,我不能说,你把今天的事忘了吧。”还不等李怀瑾回答,月明早已离开。当晚,月明亲手做了几碟好菜,并将自己当初带来的桃花酿再次打开。
两人于月下对酌,酒过半巡,李怀瑾借着醉意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问出这话时,李怀瑾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月明听了此话,先是僵住,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我也不想,只是,只是....”月明说到这里,就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喝酒。
李怀瑾突然站起身,抓住月明的衣领骂道:“你!你不是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月明不敢再直视李怀瑾的眼睛,只是又想借酒掩饰,李怀瑾酒劲上头,将月明手中酒杯一把扔掉,说道:“那天夜里,下雪的那天,你是在躲避他们吧,你杀了人,来我这里,我救了你的命!你却什么都要对我隐瞒!你还要把我蒙在鼓里多久?”李怀瑾越说越激动,月明忽的怒斥道:“够了,有的事情,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当心好奇心害死猫!”说罢,他长呼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喝的太多了,你还是多吃些菜吧,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
李怀瑾完全不理月明说的什么,依旧说道:“所以,所以你一直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躲避他们的追击吧,你来我这里,是逃命,教我武功.....只是借口吧.....”话还没说完,李怀瑾已然哽咽,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再也说不出话。月明嘴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迟疑了一会,咬了咬牙,神色黯然,低声说道;“是,教你武功什么的全都是借口,哼哼,你这女人真是相当好骗,我说两句山盟海誓,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己,这你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非要动情,现在受到这般伤害,也是咎由自取,老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学会辨别人,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反正这两年我的伤也养好了,剑法也悟透了,正好他们也找到了这里,我也不必再待下去了!”
李怀瑾此时已经睁不开眼睛,她完全看不到月明的神色,只是听了这话,李怀瑾已经彻底心碎,她想站起身狠狠给月明一巴掌,可是此刻浑身一点力也使不上,她气的咬自己的胳膊,骂道:“你怎么这么没用,现在怎么一点力也使不上”月明见状,将她的头和胳膊分开,骂道:“就这点出息吗,打不着我就虐待自己?”李怀瑾一边抽泣一边骂道:“月明!你个混蛋,你个混蛋,早知那天,我就应该让你冻死在雪里!......”李怀瑾说这些话时,月明也闭上了眼睛,流下了两行清泪,他听着李怀瑾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没有声音了。月明睁开眼睛,见李怀瑾已经睡着了。
月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流泪说道;“这菜中我下了蒙汗药,因为我只要看到你的眼睛,我就不舍得走了,可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我好爱你,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想你伤心,所以....所以希望你恨我,也希望你以后遇到的人,比我好千倍万倍,这样,你就能忘记我了。”月明从屋中拿出行礼,背在肩上,他转过头看着李怀瑾,心下一软,又不舍得离开,他忙地抽出宝剑,宝剑上倒映出他憔悴的神情.....
翌日,李怀瑾酒醒:“月明,你来扶我一下。”她习惯性地呼喊月明的名字。
......
没有得到回应,也不会得到回应。
她勉强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到现在还是这么天真呢。”李怀瑾站起身来,身上披着的大衣滑落,这是月明昨晚为她盖上的,她捡起那件大衣,轻轻默念着:“月明,月明......”李怀瑾已经记不太清昨晚具体和月明说了什么,只是每当念到这两个字,她就感到心很痛,自己对月明的所有爱慕,如同一团落叶一般,任凭秋风摧残了。
她低下了头,这时发现白皙的胳膊上有两道清晰的牙印。
“原来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李怀瑾自嘲道:“因为太笨了,所以活该被骗呢。”她用布条将牙印包扎了起来,看着小桌上狼藉的模样,她知道昨晚应该是不欢而散。只是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李怀瑾叹了一口气,回屋去了。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桃花正缓缓飘落.....
落红离弦去,从此两难聚......两难聚...
半个月后,捷报传来,桓国君王紧急下令让军队撤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明显的,就是眷国躲过了一劫。
李怀瑾一把火烧掉了茅草屋,她将行李收拾好,下山去了。那柄月明送给她的剑,她埋在了桃花树下,故事在哪里开始,就应当在哪里结束。
到了山下的一个小镇上,她远远看到人们围在一面墙前,李怀瑾心下好奇,也围上前去看,那面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当李怀瑾大概地扫视了一遍那告示的字,忽的感到一阵窒息,她强忍的难受将那告示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
“一无名刺客试图刺杀圣上,现已抓获,斩首以示众。”下面附了一副画像——那画像上的画的,正是月明。
李怀瑾感到头晕目眩,像是中毒了一样恶心,她靠着墙,身体顺着墙滑了下来,周围人见了,忙地上前扶,但是她像是没有骨头了一般,怎么也扶不去来,李怀瑾摆了摆手,让大家不要再扶她,众人见她这般,自讨没趣,因此也一齐散了。李怀瑾坐靠在墙边,她抬头向远处的山看去,她笑了,笑的很甜。
远处的山上,下着雪,有桃花树,树下,还有一个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