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柳锦之信步走来,待到近前拱手一拜开口道:“返程人员已集结完毕,皆已交代妥当,公子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长安闻言,起身一甩衣袖,向外走去,柳锦之见状紧随其后。
待到院中,便见得场中众人齐齐半跪抱拳道:“拜见公子。”
李长安扫视一圈,顿了顿开口道:“此去路途艰辛,其中凶险想必尔等心中多少有些明悟,你们今夜能来,我心甚慰,只一言,此去若能活,官升两阶,若是不幸战死,乃家眷,吾养之。”
“敢为公子效死!”
待打发走众人之后柳锦之默默道:“但愿长安你多虑了。”
李长安心中一叹,看完父亲的信他便知道事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只是此刻并不适合过多跟柳锦之说什么,千头万绪,自己是先理清楚才是。
于是开口宽慰道:“锦之也不用太过担心,幕后之人处心积虑引我们来此地,必然是有所图,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你我小心些行事,不给他们钻空子便是。”
见柳锦之还有顾虑便又开口安慰道:“父亲常言每逢大事有静气,你我也奔波了数日,今天就到此为止你看如何?”
看柳锦之欲言又止的模样,李长安哈哈一笑道:“快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大事要做。”
柳锦之闻言,无奈一拜后,直起腰来:“那今日便就此作罢。你也早些安息才是”
等柳锦之远去,他起身走向门外,夜色下的揽仙镇,似乎很不寻常呐?
分外宁静夜色中,散发着重重诡秘的味道,几声寒鸦嘶哑的叫声掠过夜空,惊起几声犬吠,不过便被沉沉的夜色压了下去。
李长安左右环顾一番,随后沿着一条小路很快的消失不见。
来到白日里跟那小贩起了争执的那条街,不等他再做打算,伴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牙齿摩擦的声音,一只毛茸茸的黑手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前!
李长安见状毫不犹疑,脚尖轻点地面,向后极速掠去,后退的途中,抽出腰间配刀,一抹寒光乍现。
已是一刀斩向那只黑手,霎时间,火光四溅,不等李长安再做反应,那只手却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李长安略作犹豫后,收刀入鞘,重新辨认了一下方向尔后直奔温二娘所在的院落而去。
到了近前也不敲门纵身一跃便翻过门墙,刚一站稳便听得一声叹息。
“唉……李小官人,这夜闯民宿,所为那般呐?”妩媚中却也带着些许无奈。
李长安,对着房门拱手,作揖一拜出声回道:“非常时期,还请娘子勿怪在下唐突。”
略作犹豫后这才朗声道:“今日在下心中有一事,需得娘子亲自解惑才是。”
“公子怕是找错了人家,你心中所惑,非是我一妇道人家所能解。”
这便是直接婉拒了。
李长安听罢,并未有丝毫气馁略微思忖后便又道:“三十年前轩辕坟松动,掀起狂蟒之灾,萤族趁势而出,闹得是天怒人怨!
幸得杨景天前辈仗义出手,合我天庸城一城之力,加之四海八荒江湖儿女慷慨赴死!这才堪堪封印此坟,娘子可知此事?”
屋内之人,沉默片刻,声音却也变的不在那么冰冷了,有了些许松动的迹象:“自是知道的。”
不等温二娘再回话,李长安话锋一转:“那萤族献祭无数生灵下的咒法,不知杨前辈可还受的住?”
“吱呀。”一声门开了,温二娘扭动着丰满的腰肢款款而来。
走到近前盈盈一拜:“有劳公子费心了,我家官人硬朗的很。”
说罢,让出半个身位,伸出纤纤玉手道:“这便请公子入内少憩片刻,奴家还需帮公子清理一下首尾才是。”
李长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劳娘子费心。”
说罢踏步而入。
温二娘静等李长安走入门内,这才一甩衣袖直起腰肢负手立于院中,静等屋内没了动静之后,气势陡然一变,双目发寒。
对着夜空冷声道:“三息过后,未持镇牌而入者,杀无赦!”
话音一落,小镇内四面八方同时应诺。
李长安在屋内只听得,原本寂静的揽仙镇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他倒没有过多在意。
自顾自的打量一番屋内陈设,除了日常摆设外,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非要说特别之处便是正堂这两盏长明灯了罢。
屋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看得出这温二娘还是个持家有道的妙人。
且说温二娘,出声示警三息后,有些不满的冷哼一声后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不远处的山坳中伴随着温二娘的声音响起,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声:“不想走,那就留下来罢。”
受伤之人闷哼一声之后,口吐鲜血,飞速后退。
狠话也没撂下一句,头也不回的狼狈逃离,温二娘却也没再去管他。
只是回身望着鸡飞狗跳揽仙镇扶了扶额头:“动静都小点,谁敢拆了镇上的屋舍,老娘杀谁全家。”
话音一落,鸡也不飞了,狗也不跳了。
隐藏在暗处的一众魑魅魍魉亲眼目睹了刚刚一幕,大受震撼!
只因受了温二娘一掌的老妖,道行足足有五千载!
生受了人家一掌,屁都没嘣出来一个,就跑了?此刻便都有了退意。
李长安在屋内,隐约听到屋外起了嘈杂声:“我说蛇兄你不是本地的妖吧?你还是快些走吧,等二娘那罗刹回来,说不得今晚要拿你做一碗蛇羹滋阴补阳。”
早已经打算退走的蟒妖,不由得回头怒声喝道:“兀那汉子,休要乱语!本帅乃上古龙族之遗脉,蟒六!”
那汉子犹疑不决满脸不解的问道:“那跟蛇有啥区别,能滋阴补阳吗?能的话,你可得小心我家二娘了,她天生好这一口。”
赶回来的温二娘,听到有人在胡说八道,且说的如此离谱,一口气没上来在空中一个趔趄,差点没掉下来:“王二狗,再敢胡说八道,小心老娘撕烂你的狗嘴。”
说罢还是有点不放心王二狗的八卦嘴警告道:“手脚麻利点,再啰嗦当心你的狗嘴。”
王二狗错愕的看着踉跄飞回院落的温二娘一阵悔不当初,拍了拍自己的臭嘴。
看向蟒六,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家伙儿并肩子上,这里有个不知好歹的蟒精,我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呐。”
闻讯赶来的镇民们将蟒六团团围住,一阵七嘴八舌的:“我看这条蛇有点道行的呀。”
“什么蛇呀,人家说了人家是蟒,侬晓得不啦?很厉害的呀。”
“都一样,都一样,做成了汤不一样是肉羹吗?”
“你小子懂个啥,蛇羹,那是可以滋阴补阳的啦,这蟒有没有效果可不好说了呦。”
“都静静,都静静,听俺说一句。”一人推开众人便走便喊道。
众人听他这么喊便纷纷住了嘴安静了下来。
蟒六一脸悲愤的望着众人,终于可以插句话了:“本帅……”
话没说完,不知怎得头上就挨了一锄头:“都说了要静静,要静静,咋还开口说话,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
说着那人又想在蟒六头上来这么一下,却被刚才喊着让大家静一下地人拦了下来,只见那人双手向下按了按。
示意大家伙稍安勿躁,然后做出一副请大家放心,一切有我的模样。
只见那人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本人不才,孙得志!我想大家伙应该都晓得,走南闯北二十余载,凭俺得经验来看,这妖不是个本地的!”
话音落,迎来了众人一阵唏嘘,孙得志也不害臊,接着又说出他的另一番结论:“所以他根本不会本地话!”
有猴急的就窜唆道:“孙得志,你小子能不能直奔主题,既然这妖不是本地的,你又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那你问问它,能不能滋阴补阳,别净整那些没用的。”
“就是嘛,别一会打杀了,大家伙起灶烧火忙活了大半天没啥效果,岂不瞎折腾?如此这般还不如现在就散伙,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岂不比在这里吹冷风美?”
话音一落便迎来了众人一阵附和,被一锄头敲的七荤八素的蟒六,到这时才逐渐缓过劲来。
听到这话,蟒六不由得一阵悲愤欲绝,这也太欺负妖了吧?当下决定自爆内丹,就算伤不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类,也要溅他们一身血!
孙得志见状,便心知不好,这妖莫非是想作妖?他是谁?走南闯北二十余载的孙得志是也!那能轻松如了这妖的意?
只见他当仁不让拿起榔头照着蟒六的七寸就这么轻轻这么一点,任是蟒六已是修行千年的大妖。
虽几近腾挪,却怎么也避不开这普普通通的犹如老人伏地捡柴般的一榔头,顿时定在了原地。
蟒六顿时便被定在了原地,它绝望的嘶吼道:“士可杀不可辱。”
不明白啥意思孙得志,不由地愣在了原地,可转念一想,便又恢复了正常模样,他笃定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比他识字多的。
所以那个什么要杀要辱的,是啥意思,重要吗?
于是他镇定道:“这妖他讲的是他们那嘎达的方言,大家伙莫急俺来问问他。”
就在这时温二娘一脸黑线的推开窗户门大声厉喝道:“都没事做了是吧?再呜呜渣渣的,全都拉到道北开荒去。”
说道这里,犹不解气一股怒气从丹田直冲百汇穴,尔后化作一字响彻揽仙镇:“滚!”
眼疾手快的,还没等二娘推开窗门,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反应迟钝些的也在二娘露头的瞬间,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蟒六望着一瞬间冷场的街道,无语凝噎,寒风扫过,几片树叶从蟒六眼前缓缓飘落,场面略显萧瑟。
望着一瞬间便清了场街道,啐了一嘴的温二娘,重新关上窗门,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妆容。
这才走向李长安,满脸歉意的道:“让公子见笑了,下里巴人不懂规矩,还请千万海涵。”
李长安抽抽嘴角,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个镇上都是些什么人?
千年道行的大妖,随便出来个阿猫阿狗的都能一只手拿捏了,这便是三不管的揽仙镇吗?
所谓三不管,便是天地人三不管!想到这里随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李长安回忆起自己先前对那个王二麻子出手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不能吧?就那货那猥琐劲?莫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关键是能镇住这些角色的温二娘,又是什么人?父亲书信中让自己寻得杨景天又是何等的人物?
收拾了一下心神,李长安缓缓开口:“里仙镇应劫而出在即,父亲信中曾言说我也是里仙镇之人。
此间种种似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可不瞒二娘长安直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父亲只言见到杨景天便会知晓一切,所以这才连夜冒昧来访。”
温二娘闻言踌躇一翻,似是疑惑不解得看了看李长安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口试探道:“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你重归里仙镇?”
李长安也是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便拿出此前收到得信封递给温二娘。
温二娘接过信纸,打开之后细细研读一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本就是要说给李长安听的:“当初是他拼了命的将你带出里仙镇,为此甘愿镇守天庸城数千载,如今又要亲手将你送回去,这又是何苦来哉?”
李长安闻言沉默,只因温二娘说的事情,他从未听到有人对他讲过,包括他的父亲,可眼下他心知温二娘还有下文,便没有开口。
此时的他虽然心中疑惑越来越多,也只能强自按捺住。
温二娘合上信纸,目光漏出些许柔情:“里仙镇之事,时候未到,便不可与人言,你也不会例外,我夫君下月中旬便会归来。到了那时自有一桩机缘可助你入里仙镇。在此之前你只需也只能安心等待,可懂?”
闻言李长安起身拱手作揖,却又听得温二娘出言道:“算计你之人,需得你自己处理干净,我家官人归来之前,你之事若手尾不能干净,这机缘便是与你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