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点点头起身拱手道:“自是题中应有之意,敢问二娘,镇上之人我可否借用?”
“你有本事自是借得,但我揽仙镇如今不问世事,不沾因果,你借之人需得有因有果。”
说道这里温二娘正色道:“切记,里仙镇之事,事关重大,莫与他人言。”
略作停顿后见李长安点头便又接着道:“我与你父一样受制于法不能放手助你,但此地镇民不一样,你有本事让他们为你做事,那是你自个的能耐。”
李长安这次比以往恭敬了许多,作揖长拜道:“二娘今日提点之恩,长安铭记于心,这便告辞。”
温二娘闻言也不作挽留,只是在李长安将要走出院门之时,屋内传来一声悠悠荡荡的声音:“轩辕坟的蟒,虽说不能滋阴补阳,可其气血精华所在却能让先天境修者更进一步。”
李长安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一丝微笑,迈步而出,这温二娘的行事作风真乃世间一妙人。
李破天,杨景天。虽然温二娘没有提及此中关联,但他心中早有猜测,只是对方无意挑明,李长安自是不能胡乱开口相问。
走出门外,李长安,左右端详了一阵被定在原地的大蟒,其气血果然充盈,只是站在身前心中便隐隐有炖了它的念头。
可转念心一番思量后,又是一叹,妖是好妖,但事是镇民做的,自己当然不能夺人所爱。
索性开口朗声道:“二娘让我带句话,此妖擅扰镇民,其罪当诛!尔等可分而食之。”
呼啦一声,万家灯火齐亮,揽仙镇又热闹了起来……
回来的路上果然比去时多了几分安逸,先前无数暗中窥视的感觉都已消失不见。
之后一夜无事,李长安躺在床上闭目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过了一遍。
想清其中的关键点,将一些现在还看不清弄不明白的事情压在心底,确定没有大的纰漏,这才安然入睡。
鸡鸣日出,揽仙镇逐渐变的热闹了起来,小商贩们走街串巷,妇人们撒粮喂家禽,烧火做饭,晾晒衣裳。
偶尔也会有,些许不一样的嘈杂声,便是有人又与旁人起了争执,一切那么祥和,似是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如梦幻一样,不曾有过。
李长安这一夜睡的甚是香甜,直到柳锦之前来敲门这才起身梳洗,整理好衣衫后出门相迎。
柳锦之却不像他那般睡的安稳,见李长安出来,也迎了上去:“长安昨夜可曾听闻镇中的打斗声?”
李长安暗戳戳一笑,何止听闻,自己就在事发现场,还看了一出,镇民军训大妖的戏码。
但还是佯装不知面露疑惑道:“有吗?昨日锦之走后我便入睡了。”
柳锦之闻言面露焦急之色:“长安,为兄偏长你两岁,如今你我身处险境,万万不可如此大意,我看打今儿起,你我需得吃住在一起才好。”
李长安本想安抚一下他的心绪,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院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来回晃荡,不是王二麻子又是谁?
李长安思忖片刻,示意柳锦之向外看去,然后便自顾自地出门迎了过去。
王二麻子看自己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着了。
只是很有些拘束开口道:“拜见李小官人。”
李长安看着眼前这人,陷入到自我怀疑之中这位真的是可以跟温二娘掰腕子的隐藏高手?
还是自己想多了?随即便想通了,不管是不是装的,既然他愿意以这样的姿态身份接近自己,那便索性如了他的意。
心中已定,便开口询问道:“不知王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哪知这家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昨日,小的原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可回去抱着公子的赏银一琢磨,您这远到而来的,定然是人生地不熟,多有不便,肯定缺个熟门熟路的……”
说罢,满是期待得看向李长安,一时间场面颇有些冷场。
李长安这才明白,配合着:“哦?”了一声。
王二麻子干笑着看眼前这位哦了那么长时间,虽不解其意,但狗腿子的气质那是没得说。
赶紧上前谄媚道:“您要打听什么消息,找小的就对了,上到镇北司除蟾妖,叶先生一挂定卧龙,下到王寡妇家夜里传来惨叫声,张家儿媳又要寻死,还张老爷老年得子……”
说道这里这厮声音小了些:“再有前日里温二娘内衣被偷事件,小的都门清。”
李长安闻言,瞧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二麻子:“那你跟我说说前日里的事吧,本公子对这件事颇为感兴趣。”
滔滔不绝的王二麻子,闻言一愣:“啥?前日里有啥事情?”看得出来这货明显是没搂住嘴。
李长安善意的小声提醒道:“温二娘内衣被偷事件。”
王二麻子一听,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猫,嗖的一声窜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李长安,随后不自在的看了看温二娘院落的方向。
回过神来的他干咳两声道:“公子,公子说笑了……”
说着还急了起来:“小的刚才那是胡言乱语,公子万万不可轻信啊,小人……”
李长安没等他说完便畅快一笑,从他身边走过,边走边道:“正好有事找你,今日你能自己寻上门来,本公子很高兴,得赏!”
说着走上马车,又回头扔了一锭银子给王二麻子这弯腰进了车里。
王二麻子一听,顺手接起银子放在嘴里一咬,满意的将银子揣进兜里,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一路上有问有答。
王二麻子介绍着镇上的风土人情,家长里短,李长安也乐的听他喋喋不休,偶尔讲到妙处也会打赏一翻,这便使得王二麻子愈加卖力。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王二麻子说的也有些累了,舔了舔干瘪的嘴唇道:“不知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李长安轻拂了一下膝间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去见一见你口中的叶先生。”
王二麻子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公子也知叶先生?“
李长安闻言也来了精神:“昔年天墉城出兵二十万,更有豪言壮语不平卧龙誓不还,三次北伐,皆惨败,军中士卒十去其三。”
说道这里忍不住唏嘘一番,这才接着道:“万般无奈之下,借城主令,命一德高望重者请叶先生出山鼎定乾坤!
岂料却只求得一挂,但只此一挂便让那卧龙,宇内承平,这才有了如今这般蛙鸣兔走之气象!”
王二麻子马屁功夫也端是了得,谄媚开口逢迎道:“我看公子文采不输叶先生,叶先生能一挂定卧龙,公子也能文定江山!”
李长安没有理会王二麻子的马屁,仰仰胳膊,抻了一个懒腰,这才出声道:“锦之这一路都不言语,在想什么?”
柳锦之闻言回过神来道:“长安难道不怕吃闭门羹?”
李长安闻言无所谓道:“无妨,山人自有妙计,不过话说回来能见上一面,自是极好,无缘面见也在情理之中,像叶先生这样的传奇人物我可是神交已久,锦之难道不想见上一见?”
柳锦之笑笑回道:“自是与长安一般无二,当然也想当面拜访一下这传闻中的叶先生,是何等的惊艳绝伦。”
说话间便到了叶先生隐居之地,正是乐府,三人陆续走下马车。
柳锦之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率先开口道:“古人云,大隐隐于市,叶先生归隐于此,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何止是他,李长安也没想到叶先生寄居的乐府竟然这般气派,只见门口左右分别坐卧着一头丈八大小的石狮子活灵活现煞是威猛。
三五人合抱而拢的门柱乃是采用上等南海梨花木,上书:“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同辉。”
只见那对石狮子的眼睛转动一翻撇了三人一眼后又重归死寂。
三人交换一下眼神,李长安上前一步,躬身对着大门一拜,朗声道:“天庸城李总兵之子李长安携挚友柳锦之拜见叶先生。”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从内缓缓拉开,从中走出来一女童脆声道:“先生早知今日有贵客临门,前日便出门访友了。”
李长安面色古怪,心道:“你这女童会不会说话,叶先生早知我等今日会来,所以提前避开了我等?”
女童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开口道:“先生还说了,你是个麻烦精,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你不会讲话就少说两句好不好,李长安十分无语。
一旁的柳锦之一脸坏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先生还说了,镇上有一童,名叫黄三儿,公子可去寻他,定会有所收获。”
女童说话间,款款走下台阶,走向李长安。
李长安没好气道:“你家先生还与你说了什么?”
“我家先生还说了,若你听完我的话,需得给我一张玉牌才是。”
李长安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张玉牌,牌中刻有四字:一叶知秋!
正是父亲信中所带之物件,略微诧异道:“可是这张?”
女童点点头,“正是此牌。”
李长安闻言也不废话随手扔了过去道:“你家先生这事办的可不地道。”
女童闻言脖子一拧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劳。”
“巧舌如簧!”斗嘴我还能输给你这小娃娃?李长安正要开怼。
偏被一旁看戏的柳锦之忍住笑意拉了一把站了出来:“小姑娘可知你师傅去了何处,又何时才能归来?”
女童看向柳锦之道:“你便是柳锦之吧,先生走前留有一封手书,让我转交于你。”说罢上前递给他。
随后又开口道:“先生还有一言送于你,看完信后,若有心七日之后可再来此地,到时自有一份仙缘。”
说完这话,也不逗留,对着众人盈盈一拜后转身离去,乐府大门也随之紧闭。
看着女童老气横秋的样子,李长安颇有些好笑。
这叶先生教书育人的本事可见一斑:“走吧,看来这乐府今天是进不得了。”
说话间便上了马车。
至于叶先生的手书,李长安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做出让好友为难的举动。
柳锦之与他相识二十载能与他说的,自然会说,至于不能说的,便不能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