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长安离开不久,大阵外温二娘略显烦闷的开口道:“这都进去大半个月了,怎得一点动静也没有,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直到这时才知道大阵内外的时光流速竟然会完全不同!
站立在侧的老人,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轻拂须道:“没有动静便是最好的动静,是不是安生日子过得久了,这点定力也没了?嗯?”
温二娘那里受的了这种挤兑,当场就翻了脸:“老不死的,要不是你暗戳戳的怂恿李大郎,他会这么虎头虎脑的一头扎进去吗?”
叶知秋摆摆手,转身离去时边走边道道:“老朽不敢贪天之功,这李长安能入局,你温二娘可出了不小的力,他日黄三若能破茧重生,说不得要给你立个长生牌。”
温二娘听这老东西阴阳怪气的,差点没气个半死,可自己不就是出了好大一份力吗?
情知自己是替人背了锅的温二娘不由地牙根痒痒,怒道:“姓叶的,好歹我也在李大朗面前为你做了保,你这冷嘲热讽的算怎么回事?”
叶知秋闻言止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冷哼道:“此局非是老夫在执子,李长安此去即是救人也是救己。”
温二娘闻言心中一惊,既然叶知秋不是布局之人,那何人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入局,做枚棋子任他使唤?
叶知秋似是看出了温二娘的不解,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开口道:“且放宽心来,生机已显,李长安命不该绝于此地。”
再说李长安这里,告别了小书童后,他又不知不觉走到了黄三儿的尸骨旁,小童依旧半跪在地,手里的拨浪鼓也不知何时化作了齑粉,早已消失不见。
长叹了一口气,李长安就此离去。如此又晃荡了三年,终于在某一日。
“小哥哥,有没有空陪我玩会游戏啊?”
此刻的李长安面色难看的盯着眼前的稚童,又一个黄三儿?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心底升起,虽然眼前的孩童给人以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心中的悸动让他明白,一旦自己开口拒绝或者回答让这小家伙不满意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的!
“小哥哥,有没有空陪我玩会游戏啊?”稚童又问了一遍,胖乎乎的小手似是无意间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拨浪鼓!
霎时间,天地变色,一股肃杀之气裹挟着漫天的风沙从远处席卷而来!
一时间,杀机自四面八方如同尖刺由远及近,李长安心中一惊,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如何玩?”
话音一落,如同拨云见日般,晴空万里,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如同幻觉一般!
小童稚嫩的声音适时传来“小哥哥真笨,当然玩石头剪刀布啊。”
石头剪刀布,这不是稚子才会玩的游戏吗?
李长安盯着眼前的黄三儿,眼中惊疑之色不减,看着脸上写满童真的小童:“或许事情原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想玩玩?”
心中一定便开口道:“左右无事那便陪你玩玩,只是要玩,便有输赢,这胜负如何定?”
黄三儿闻言用自己的小手伸进怀里在自己的肚兜中摸索一阵,片刻后便从里面掏出一本书来名为《修道术》!
又是道家顶级功法修道术,此乃道家不传之秘!
“若我输了,此功法便送于你。”
不等李长安开口,黄三儿声音突变,不复刚才稚嫩的童声转而发出狠厉之声:“若你输了,那便留下来陪我吧!”
话音一落,周围景色一变,待得李长安重新站定,又过片刻稳定心神后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瞬息间被带到了一处奇门八卦阵中。
略微思索之后心中便已有了几分猜测,自己这是在不知不觉中闯进了某个阵中,而眼前的黄三儿怕是这处阵法的阵灵。
对面黄三儿盘膝坐于八卦正中,只见他神情严肃道,一板一眼道:“圣人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说罢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左手握着的拨浪鼓:“五指相握同为合,此局我出石头。”
一股大道之音,带着隆隆之声直指李长安本心,耳畔似有惊雷在炸响,震得他道心极近崩塌!
黄三儿看着如遭雷击般得李长安,难掩失望之色,轻摇脑袋的同时再次擦拭了一下手中的拨浪鼓,却也没开口说什么。
反观李长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道之音轰的心神俱颤的同时好不容易才稳住即将崩塌的道心。
他抬头望去,看着眼前这个老神在在的小东西,暗骂一声,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骂归骂但他心知从黄三儿言出法随那刻起,这石头剪刀布游戏,若是自己胆敢嚷出一个布字,他丝毫不会怀疑自己会曝尸当场!
这是问道于心,不能合了黄三儿道便是输。而输?想想这老小子拳打天神硬撼天劫的莽劲,想到这里李长安一哆嗦,清醒过来,万万不能输的!
想明白这点的李长安,开始回味黄三儿刚才的话,这是以道家老祖立道之根本佐证合为道,抱拳为一暗合道,摊掌为五不正对五行吗?然一张一弛皆为道!想到这里,李长安心中豁然开朗,目中精光一闪而逝。
“一为始,二为阴阳,三为变数繁衍万物,然万物出五行,五行相辅相成,又相生相克,故而一为始五为终,在下出布。”
话音一落弥漫在阵中地大道之音被抵消大半。
黄三儿眼前一亮,抬起头复又点点头道:“五行相合可为始,故此局为和!”
李长安恨的是牙根痒痒啊,这不是耍无赖吗?只怪自己没有掀桌子的能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忍吧。
黄三儿并未理会李长安的心中所想,自顾自的又开口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弛骋天地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故而本心抱一方为道,这第二局,我依旧出石头。”
又是石头,李长安狐疑的看着对面的稚童,这小子该不会以为拳头才是硬道理吧?
尽管心中腹诽不已,但却丝毫不敢大意,这是以理证道!黄三儿说的没错,甚至可以说他讲的话非常之正确,合乎道!
但道分阴阳,它的玄妙便在于任何事物在道中都有正反两面,不存在绝对的黑与白!解题的关键在于题的本身,想到这里,李长安大定侃侃而谈:“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常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说道这里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黄三儿接着道:“是故,时而自省可看五色而知树长青,听五音可辨人鬼忠奸,食五味方明人间疾苦悲欢,是役我出布!”
黄三儿听完李长安的对答,良久之后轻轻一叹复而露出一丝微笑开口道:“此局我输了,一负一平,这最后一局乃问心。”
说罢起身向着李长安走来,边走边道:“圣人自成圣之后,以天地为卦,流出两句真言,乾卦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卦又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顿了顿,面露茫然之色,却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然,乾坤逆转,天道有损,而天庭重器又为外道把持,行圣人言则步履维艰,行天道,亏万灵而不利己!”
话到这里,稚童起身对着李长安深深一辑:“敢问先生,路在哪里?”
黄三儿尊李长安为先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受宠若惊下,也不由得被这一问压得不得不盘膝坐地陷入久久沉思。
过了不知多久李长安起身而立,抖抖衣衫拱手回拜:“此番天地,君不君臣不臣,天意难明,外魔乱道,以致妖孽丛出,民不聊生!”
说道这里,李长安一甩衣袖向着黄三儿走去:“金刚有怒目圣人亦有言,外王内圣,方可御敌于外,惠民于内,我意兵锋所指即为道,拳头底下出清平。”
李长安说道这里声音不由大了几分:“此局我李长安亦出石头,愿与志同道合者打出一个朗朗乾坤!”
此局和!
黄三儿满意的笑了笑,深深一拜,留下那本修道术自此消散。
与此同时,硬撼天劫一战后跪坐了无数年的黄三儿本体,手指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此刻揽仙镇镇的上空,风起云涌,镇民听闻动静之后走上街头,或抬头张望,或奔走相告。
柳锦之站在温二娘的身侧拱手一拜后开口问道:“二娘,这是……”
温二娘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答非所问道:“里仙镇,于你而言是天大的机缘,莫要再自误!”
“可……”柳锦之不解的问道。
温二娘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柳锦之打断他话道:“此间事,你多问无益,叶先生今日便要返回里仙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可是,长安……?”柳锦之的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他有他的造化,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
柳锦之躬身应诺后,抬头看了一眼风起云涌的揽仙镇上空后,便直奔乐府而去。
看着柳锦之消失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后,温二娘这才抬头又看了一眼酝酿着无穷风暴的天空“不枉我,费心竭力的为你铺路。”
说罢,伸了一个懒腰,慵懒的坐回了躺椅中,双腿蜷缩在一起,捋了捋眉间的秀发。
片刻后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哀怨道:“果然是个麻烦精,打他一来自个当咸鱼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再说李长安这里,收起那本修道术,心中已有了些许明悟,不出所料的话。此方天地应该还有他的化身。
是的早有几分猜测的李长安此刻便已认定,先前两次遇到的黄三儿皆是他的化身,可是否对应着他的三魂,线索太少现在还不能过早的下结论。
想到此处李长安也不由长叹一声,两次误打误撞虽然都有不小的收获,可如何破局依旧没有头绪,这次虽然凶险,但终究没以境界论高低,只是问道。
可是如若后面遇到必须以力破之的局面,岂不成了死局?叶知秋到底在想什么?那个温二娘又在想什么?
他们又如何笃定我能破局?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凭什么压宝在我身上?等等,不对?为什么我会轻而易举的便信了叶知秋,又如何会如此草率的接下这次的任务?
惊疑不定中,李长安浑身冒满冷汗!他豁然起身:“不对,不对,万事都该有因有果,叶知秋于天墉城有大恩,于我人族有大恩,信他本身没有错,至于温二娘,则是因为父亲的一纸家书,信她同样没有错!可错在哪里?”
当然有错,错在他一先天境,为何会冒失到轻易涉足走完八步天劫大能的困局中!
但并非是他的错,在李长安的认知以外,还有一个局在强推着他一步一步地按照设定好的剧本,按部就班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