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喂，醒醒！”

——我被黑无常再次唤醒。

“前面便是奈何桥了，过了桥，便是孟婆的衙门，我俩把你交给孟婆，便完成这单差事，再找孟婆领命，嗨，还有下一单呢！”

“这是、、、、、、。”我问道。

“这是什么？黄泉路啊，你小子还沉浸在梦中？”

“唉！”我叹口气，黄粱一梦太短，人世间的那些演绎，在冥界看来，就是几微秒的事。

“别叹气啦，你在世间造的孽，都是你该造的，无数次的轮回，你小子没转到牲畜道，已经算幸运啦！”白无常吐着他那又红又长的舌头，取笑道。

“两位大哥，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我问道。

“嘻嘻嘻，你是要问蛊吗？”

“是！”我答道，我很好奇，他俩什么都知道，难道我的思维是透明的吗？

“让你弄个明白吧，反正过了奈何桥，你什么都不知道了！”白无常继续道：“三界之内，神妖鬼，凡人都知道冥界只有鬼，其实，除了冥王，还有蛊王，蛊王与冥王并列冥界尊位，蛊王行事低调，没有自己的一系团队，所以，不为凡人所知。”

“那？那蛊王是、、、、、、？”我第一次听说，自己被下蛊几次，居然以为是阿珠她爸、她外公所为，没想到，他们是、、、、、、。

“是的，蛊王尽管独来独往，但他依命而为，手上那本蛊册，记载着凡人所有功过是非，谁，该种蛊，谁，该解蛊，承受蛊之苦，皆是你命中注定！”白无常滔滔不绝，越讲越兴奋：“其实啊，大多数受蛊之人，均为情所困，不能自拔，蛊王操纵凡间弟子，下蛊、、、、、、。”

“那！那阿珠她爸、她外公，均是蛊王的凡间弟子吗？”我打断白无常的话，问道。

“是，也不是！”

“这、、、、、、？”

“蛊王行事诡异，常年居住冰冷潮湿的忘川，所有从遗忘河准备轮回的鬼魂，都得过他这一关，他在寻找合适的人选，致阴之魂，便是他的最爱，投胎转世那一刻，就在他们记忆中预先种蛊，他们从出生到死，就是蛊人，你以为他们念的那些蛊语，是谁教给他们的吗？嘿嘿，其实啊，与生俱来！”

我忽然想起了阿珠她外婆治我腿伤的那一幕，念念有词的，是蛊语？

难道她也是蛊王弟子吗？

“你错了，小子，她不是蛊王弟子，她仅仅懂些基本治病救人的咒语而已，那是道界的凡人！”

我一时愕然——人世间的芸芸众生，想不到分了那么多的类型，而且这些各怀奇技的人，肩负三界使命。

“你和他讲那么多干嘛？”黑无常显得不耐烦，喝道：“这些疑惑，即使他轮回千百次，也不会懂！”

“反正、、、、、、。”白无常喃喃自语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一路寂寞，看这小子的演绎，不是很好玩吗？”

“要不？你再看会？”黑无常反问道，他倒是来了兴趣。

“看会就看会，还有一截路，咱俩也不着急，呵呵！”

“我、、、、、、？”

——随着话音刚落，一缕白光，将我送回五指山。

阿珠她外公坐在船型小屋的门前廊道，不紧不慢，擦着他的猎枪。

“大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楚田，就是您夏天救过我命的、、、、、、。”我走上前去，将背包从后背卸下来，掏出酒壶，递过去。

大爷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也没看我一眼，接过酒壶，顺手放在地上，点点头，继续擦他的猎枪。

看着冷若冰霜的面孔，我一时不知所措，等待了半个学期，终于放了寒假，跋山涉水赶过来，却是这样的局面。

“大爷！”我从包里掏出两袋礼物，递到大爷眼前，说道：“大爷，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这次来，是来感谢您的！”

“你走吧！”大爷放下猎枪，冷冷看着我，没接我的礼物，从怀里摸出烟杆，在木板上磕磕，继续道：“不要再来了！”

“大爷，我、、、、、、我、、、、、、我想问问，阿珠在吗？”

一口浓烟在我面前散开，从一团变成一片，大爷根本不理我。

“大爷，我是来找阿珠的，我有话要对她说！”我一时性急，把心窝子的话说出来了。

“滚！”烟雾逐渐散去，又是一口浓烟吐出来。

“大爷，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楚田，是您救过我，我这次来，就是想找找阿珠！”我完全不明白大爷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像仇人似的，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啊！

“滚！”猎枪的枪管，透过烟雾，黑洞洞的，指向我的脑门。

啊？

我吓得连滚带爬，从大爷门前离开。

1993年，腊月，我丢魂落魄，在五指山的山路上，兜兜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