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好多蛇呀。”正在梁若青几乎绝望之时,忽听一些士兵大声呼喊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梁若青预想中遮天蔽日的箭雨,也变成了区区十几枝。梁若青挥剑将飞来的利箭打落,却发现马车四周黑压压的布满了毒蛇,这些毒蛇迅速向唐军人群中游去,不时发动攻击,将唐军士兵接二连三地咬倒在地,却没有一条毒蛇爬上马车来攻击梁若青与魏征。
此时唐军阵形已乱,士兵们忙于在数十万条毒蛇的攻击下逃命,哪里还有人记得要射死魏征的命令?
“这些毒蛇是受人控制的?”梁若青忽然心中灵光一闪,一个美丽的身影涌上他的心头。他停下手来,凝目静心,慢慢地向四周悬崖上看去,却忽然听到一丝隐隐约约的萧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仿佛近在眼前,伸手可触。梁若青顺着萧声慢慢寻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位绿衣少女,手执玉箫,正全神贯注地吹着,微风掠过,把她的秀发拂起,滑过她细腻精美的脸庞,仿佛天上神女仙子一般,不是红豆又是谁?
“你终于还是来了。”梁若青喃喃地自语道。
红豆此时也发现梁若青在看她,禁不住微微一笑。梁若青回了一个笑容,挥合欢剑又砍了下去。只是砍了数剑,仍未砍开铁笼,梁若青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梁大哥,用这把刀能砍开铁笼。”忽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梁若青听着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金桑。他手中拿着一把模样古怪的长柄大刀,似青龙偃月刀却无背环,似三尖两刃刀却只有一面刀刃。刀身厚重,锋刃上闪着幽幽的青光。
梁若青接过那把大刀,运足内力,猛地向铁笼的一根铁柱砍去,只听一声微响,那铁柱被从中间砍断。梁若青大喜过望,又猛砍了两刀,将那根铁柱两头砍断,铁笼露出一个缺口。梁若青伸手将魏征从铁笼中拉了出来,将大刀扔给金桑,背起魏征,纵身向谷外奔去。
此时雪君已抓住尉迟恭,并点了他的哑穴,见梁若青已救出魏征,不再停留,押着尉迟恭与金桑一起跟了上去。红豆控制着群蛇断后,山谷狭窄,群蛇相貌凶狠,数量又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各自盘成一团,滋滋地吐着信子,让人一见便心生恐惧。因此唐军数量虽多,却也不敢越过蛇群去追击梁若青等人。
四人行不多时,正遇上唐军的开路先锋部队,雪君道:“时间紧急,赶快杀死这些挡路的士兵。”连秋应着,提剑准备上前,梁若青忽然道:“且慢。”背着魏征走到最前面,说道:“你们可是玄甲军将士?”那些开路先锋正是玄甲军将士,虽然他们事先已得到警告,如今他们与梁若青已是势不两立,但内心深处长久以来形成的对梁若青的崇拜与尊敬,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高声喊道:“属下参见越王殿下。”
“你们都先起来说话。”梁若青高声说道:“我这一次来,只为救人,不想杀人。如果你们能够给我让开一条路,我们以后见了还是兄弟,但如果你们想阻挡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你们尝一尝我风流长剑的厉害。”
那些唐兵闻言顿时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出声。梁若青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赶紧说出来,我可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其中一名领头的将官说道:“我们虽然知道军人要遵守上司的命令,但越王殿下往日里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岂可恩将仇报?况且如今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充当开路先锋,给后面大部队扫清前行的障碍,并未接到拦截越王殿下的命令,因此,兄弟们,让我们以军人最高礼节,恭送越王殿下离去。”单膝跪倒在地,其它士兵见状也同样跪倒,左手铁锹高高举起,右手放在左胸心脏处,向梁若青行了一个最高的军礼。
梁若青双目中顿时有些热辣辣的,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高声喊道:“感谢兄弟们,我梁若青永远忘不了你们的兄弟之情。咱们后会有期。”背着魏征一闪而过,其他人跟在后面,不多时便出了惊猿谷。
出了山谷,虽然依然是群山峻岭,但地势已开阔了许多。红豆问道:“青哥哥,这个尉迟恭,咱们怎么处理?”梁若青将魏征放下,看了一眼尉迟恭,见他脸上一副决绝的表情,仿佛已然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摇头说道:“尉迟将军与我们是各为其主,事情也怨不得他。而且尉迟将军生性耿直,对国对君忠诚无双,我也十分钦佩。还是放他回去吧。”雪君说了声好,帮尉迟恭解了哑穴,说道:“尉迟将军,李世民生性狠毒,你虽是他的心腹爱将,但也请你好自为之。”尉迟恭哼了一声,说道:“陛下好不好,不必你们来操心。你们还是想一想怎么应对陛下的五万大军吧。”回身向惊猿谷走去。
魏征冲着尉迟恭的背景摇了摇头,说了声“愚忠”。回头说道:“梁若青兄弟,大恩不言谢。此地还不安全,咱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为好。”几人爬上一座小山丘,在半山腰找了一间废弃的山神庙,连秋外出打了一头梅花鹿,与红豆一起烤好了,几人一边用餐,一边互诉别后的经历。
魏征一直被关在牢中,经历简单,梁若青将自己与雪君的经历说了一遍,听说薛艺与蝶儿已死,众人皆悲叹不已,以水代酒,远远地祭奠了二人。梁若青问起金桑的经历,金桑没有隐瞒,说自己亦是一直呆在军中,整日里铸造兵器,单调异常,最后说道:“梁大哥,我金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知道凡事要讲求个恩怨分明,你将我带到军中,给了我荣华富贵,我终生不敢忘记。只是玄武门事变后,你们都在一夜之间失了踪迹,我无处去寻找你们,想回铸剑谷又怕给师父带去杀身之祸,因此才不得不在李世民手下暂时安身。”梁若青笑道:“金桑兄弟不必如此自责,我相信你是不会背叛我的。”金桑道:“只是,我怕你会认为我背主求荣。”梁若青道:“那怎么可能?你这不是来了么。”害怕金桑再自责,急忙转移话题,拿过金桑那柄模样怪异的大刀,问道:“金桑,这把刀叫什么名字,怎么如此锋利?竟然把合欢剑都要比下去了。”金桑道:“梁大哥,事情不是这样的,这柄大刀名叫陌刀,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越王刀,是我往日里铸造兵器之时,偷偷地留下一些精铁所铸而成,其实它的锋利程度远远比不上合欢剑,只是面对今日里的黑铁笼子时,合欢剑虽然锋利,但太过轻巧,用不上劲。而这越王刀刀身宽厚,入手沉重,再加上你天下无双的内力,因此才能砍开那黑铁笼子。”
梁若青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大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说道:“越王刀这个名字虽好,但太过显眼,还是叫陌刀吧。”将陌刀还给金桑,金桑并没有接刀,说道:“好的。梁大哥,这陌刀是我特意打造,准备送给你的,希望你不要拒绝。”梁若青知他心意,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收下了。”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暗了下来。此时众人已将烤鹿吃得差不多了,雪君说道:“青哥哥,不知李世民的大军来了没有,我怕他们会趁夜来袭,你到附近去看一看吧。”梁若青应了声好,起身走出山神庙。雪君又道:“红豆妹子,你去帮青哥哥一把,好不好?”红豆知她心意,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快步跟了出去。
魏征感到奇怪,笑问道:“弟妹,你让他们孤男寡女一块出去,不担心他们出事?”雪君道:“如果他们真出了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魏征更是奇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想成全他们二人?”雪君点头道:“我正有意成全他们二人,具体原因我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
夜色沉寂,月光如水。梁若青与红豆在周围转了一圈,未发现任何异常,便并肩坐在一块巨石上,互诉别来之情。
原来,红豆当日与梁若青等人分别后,快马加鞭回到汉中五毒门,将黄髯公的信交给五毒门元老颜老三,颜老三看完后立即召集起众门人,宣布了黄髯公的决定,共推红豆做了新一任五毒门掌门。红豆心中记挂着梁若青等人的安危,急着按约赶回长安帮梁若青救人,本不想做这个掌门,但颜老三对黄髯公忠心耿耿,坚决不同意红豆辞职,红豆无法,只得顺应众人意愿,接任五毒门掌门之位。
此时的五毒门已是人才凋零,原五洞长老除红豆外死的死,走的走,曾经的江湖第一大用毒门派,再也难复往日的辉煌。红豆接任掌门后,也颇感有些头疼,为了重振五毒门,红豆大胆革新,做了四件大事:第一件,破格从年轻一代中提拔了四位能力超群的新人,担任四洞长老之职。第二件,废除了五洞不通毒的规定,允许五洞弟子相互间进行交流,以期望他们能在彼此交流与探讨中.共同进步。第三件,红豆规定,关闭五毒门山门,所有弟子门人三年内不得私自下山,违者重罚。第四件,在以前门规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内斗内伤”、“不得滥用毒术”三条新规。经过红豆的革新,五毒门虽然短时间内仍难恢复往日的荣耀,但已隐隐然有了些中兴的迹象。
做完这些事后,红豆把门中大事放给颜老三和四大长老共同处理,自己钻进五毒洞中,找到奴虿豆,并细细研究奴虿豆的使用技巧。
奴虿豆是五毒门掌门信物,本应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但因五毒门近百年来的几任掌门,均武功高强,根本不需要在与对手争斗中借助奴虿豆来取胜,因此日常里从来不把奴虿豆带在身上,也很少跟外人提及此物。故而连黑蜘蛛那样的五洞长老之一,也只是听说过此物,却从未见过,更不用说红豆了。因此当红豆将奴虿豆拿在手中的时候,竟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物事,便是名满天下的五毒门掌门的信物。
奴虿豆其实就是一截铜管,长约四寸,粗如成人的小手指,有些地方已生有淡淡的铜锈,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红豆将奴虿豆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着,心中却很不以为然,但当她将那本与奴虿豆放在一起的《驱虿秘术》看完后,心中却禁不住翻起了巨浪,对五毒门的敬畏之心,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驱虿秘术》是一本只有三十几页的小册子,前面二十几页记载的,是如何驱使毒蛇、蝎子、蟾蜍、蜘蛛和蜈蚣五种毒虫为自己所用,方法繁琐而费时,效果却也明显。红豆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学会的,便索性不去多看,只是略略看了看便不再理会。《驱虿秘术》的最后三四页记载的,却要是如何借助奴虿豆控制世间包括五毒虫在内的各种毒虫的方法与技巧,虽然方法简单易学,内容简略,但也看得红豆胆颤心惊。按照书中的记载,只要将一种毒虫的血滴进奴虿豆上的一个小孔中,再按照一定的音律吹奏奴虿豆,或是将奴虿豆接在乐器上吹奏,就会驱动这种毒虫为你所用。
红豆感觉如果只拿着奴虿豆吹奏,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她生性喜欢玉箫,便索性将奴虿豆插入一支玉箫之中,借助玉箫来吹奏奴虿豆,控制与驱使毒虫。
等红豆处理完教中事务,学会使用奴虿豆,已是距红豆与梁若青分离一个多月后了,红豆算了算时间,不敢再拖延下去,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教中的事务,谢绝了教中几个长老的陪同,孤身一人离开五毒门,直奔长安,按照先前与梁若青的约定,入宿在长安城东的灞柳客栈。但她在客栈中等了四五天,也未见梁若青等人的影子。此时,与梁若青约定的时间已过去了三四天,红豆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感觉,不敢再呆在客栈中傻等,急切进入长安城找寻诸人,却在无意中看到了李世民要率军攻打百花谷的布告。
经过询问,红豆得知官兵已经离开长安城七八天了,心中猜想梁若青等人可能已离开长安赶回百花谷了,于是出长安城顺着官道马不停蹄地向东追去。连追了五六天,最终在惊猿谷外看到了官兵的踪影。
惊猿谷地势狭窄,官兵数量又多,如果红豆从谷中通过,必定会被官兵发现,到时候想脱身就难了。红豆不敢冒险,于是向当地猎户询问,得知山上有一条近路可以抄到官兵前面出惊猿谷,只是山路崎岖,蛇虫众多,甚是危险。红豆作为五毒门掌门,自然不会害怕蛇虫,便身带避毒药物,顺着山上小路一路疾奔,不到一日便过了惊猿谷。
就在红豆要离开惊猿谷赶向百花谷时,忽听惊猿谷内人声嘈杂,似乎是有人在厮杀。红豆本不想管闲事,但心中却忽然生起一丝强烈的预感,感觉梁若青便在谷中,于是红豆莫名其妙地竟转回了惊猿谷。
避过了前面开路的先锋士兵,红豆远远地看到了梁若青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但她自知武功低微,贸然冲上去不仅帮不了梁若青,而且还会成为梁若青的累赘,正在她苦思无策之时,面前经过的一条毒蛇让她豁然开朗。她抓住那条毒蛇,将蛇血滴进奴虿豆的小孔中,将奴虿豆插入玉箫中,按照《驱虿秘术》中的记载,轻轻地吹奏起来。
惊猿谷常年人迹罕至,谷中毒蛇数量众多,不多时红豆面前便已汇集了数万条毒蛇。红豆用奴虿豆驱使着毒蛇,慢慢地靠近梁若青,随后帮助梁若青成功脱困,救出了魏征。
虽然红豆将事情经过说得很轻巧,但梁若青明白这其中的艰难与危险,知道她其实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相助自己,心下感动,一把将红豆抱在怀中,红豆微微一挣,随即稳住不动,任由梁若青抱着自己。梁若青道:“妹子,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今天我们可能都会死在官兵手里了。”红豆轻轻地说道:“不会的,你们几个武功那么高,即使救不出人来,也必定能安全脱身的。”梁若青笑道:“话虽如此,但我和魏大哥情同手足,又怎么会看见他而不救呢。”红豆点头道:“也是,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二人正说话间,忽见面前一条甚是粗壮的毒蛇溜过,红豆挣开梁若青的怀抱,用手一指那条毒蛇说道:“大哥,这条毒蛇味道鲜美异常,乃是蛇肉中的精品,我捉了给你做蛇羹吃,好不好?”梁若青摇头道:“这条毒蛇也许今天救过我们,我们不可恩将仇报,还是放过它吧。”红豆一吐舌头,柔声道:“好,我听你的。”
梁若青正欲再说话,忽听后面连秋叫道:“师父,师娘让你们回去。”梁若青应了一声,与二人一起回到山神庙。却发现山神庙中多了三个少女,领头的是乐菊。梁若青微感奇怪,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乐菊笑道:“不仅我们来了,几乎整个百花谷的兄弟姐妹们都来了。”梁若青微微一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雪君叹了口气,说道:“于婆婆和水清妹妹没有听从我的安排,把百花谷中的人手都带来支援我们了。”梁若青问道:“来了多少人?”雪君道:“两千五百人。”
百花谷中的玄甲军与朱衫军,在经过李君贤进攻之后,只剩下两千六百余人,这次来了两千五百人,谷中岂不是几乎空了,梁若青心中有些担心,说道:“还是让他们都回去吧,在这里与李世民开战,咱们胜算不大,还是回百花谷以守为攻更好些。”雪君摇头道:“百花谷虽然易守难攻,但我们孤军作战,没有外援,而李世民却可以源源不断地向百花谷调兵,如果李世民铁了心要灭我百花谷,那用不了一两年,我们必败无疑。青哥哥,我刚才与魏大哥商量了一下,觉得咱们可以利用这里有利的地形,与李世民周旋一下,即使不能彻底打败李世民,也要让他从心里害怕我们。”梁若青问道:“魏大哥,你感觉我们赢的可能性有多大?”魏征道:“对半吧。”梁若青豪气顿生,说道:“好,那咱们便在这里与李世民一决生死。”
魏征道:“我有上中下三策,说出来咱们一起来商量一下。”众人急问哪三策,魏征慢慢说出,众人只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欢喜异常。
魏征的上中下三策是指“抓、杀、灭”三大计谋。所谓的“抓”是指,在惊猿谷以东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个相对开阔的山谷,由雪君和魏征率领百花谷主力在此摆开阵势,正面对阵李世民的大军,由梁若青率数十名武功好手,隐藏在山谷的角落之处,待对方战斗激烈、李世民注意力全在战场上之时,悄然冲出,直奔李世民的藏身之处,将李世民一举抓获。所谓的“杀”是指,从惊猿谷的两侧悬崖上,用伏火粉袭击李世民的藏身之处,将李世民直接杀死。所谓的“灭”是指,在惊猿谷以东百余里的地方,有一大片浅滩水域,方圆约有十余里,其中长满了成片的芦苇,其中水鸟众多,鱼虾不绝,今年天气甚旱,从开春几乎没有下过一滴雨,因而浅滩水域中已有大片水域干涸,芦苇也有成片旱死的,是火攻官兵的理想之地。待李世民率官兵走进其中之时,百花谷众人携伏火粉从四周潜入,趁风放火,将官兵连同李世民全部杀部烧死在其中。
魏征认为,这三大计谋中,“抓”计需要与官兵开战,百花谷损失肯定是最大的,而且梁若青率人从数万官兵之中抓获李世民,难度很大,成功的可能性也是最小的,因而此计算是下策。“杀”计借助惊猿谷的地形,自身损失几乎没有,但惊猿谷两侧悬崖甚是陡峭高大,从上面攻击准头必定差了不少,而且李世民身处数万官兵之中,如果他受到攻击,官兵必定会立即相救,百花谷众人也无法阻止,因此此计成功的可能性相对较小,是为中策。“灭”计借用方圆十余里的干枯芦苇火攻,官兵一旦身陷其中很难跑出来,成功有可能最大。而且此计不仅能杀死李世民,还能将数万官兵一举歼灭,因此此计堪称上策。
魏征觉得上策最好。但梁若青认为,上策虽然成功可能最大,但杀戮太重,有违天理。下策需要让百花谷众人面对数万官兵大军,死伤必定不少,也不可取。只有中策简单可行,为增加中策的成功可能,梁若青提出由自己带几十个人提前潜入惊猿谷中,当李世民受到攻击之时,由自己突然杀出,掳获或杀死李世民。但魏征坚决反对,他认为李世民受到攻击之时,惊猿谷中必定已经火光冲天,玉石俱焚,此时呆在谷中,太过危险,梁若青武功虽高,但伏火粉威力非同小可,决不能拿着梁若青的安危去冒险。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之时,雪君说道:“你们二人先不必争执,咱们有一个问题还没有搞清楚,那就是李世民是否真的亲率官兵来了。如果李世民没来,咱们的一切设想都是不可能实现的。”魏征梁若青二人一愣,魏征说道:“愚兄汗颜了,弟妹说得对,咱们须先搞清楚李世民来了没有,才能再作别的打算。”雪君道:“我的意见是,如果李世民真来了,就按青哥哥说的办,虽然危险些,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李世民没有亲来,只是别人带兵来围攻百花谷,咱们便按魏大哥上策办,将几万官兵杀一个片甲不留。打蛇打不死,百花谷后患无穷。”魏征点头赞道:“弟妹看事清醒,强过我们二人。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李世民来了没有。”梁若青道:“此事好办,我趁黑到惊猿谷中走一趟,一定看清楚李世民的面孔。”雪君道:“我和你一起你,也好有个照应。”梁若青摇头道:“不行,百花谷两千多人都来了,而且群情激奋,你不在容易出事。我自己去就行,相信李世民身边现在没有人能对我构成威胁,你放心便是。”
雪君知道梁若青说的是实情,便不再坚持,摘下合欢剑放在梁若青手中,叮嘱道:“那你小心些,事情成与不成,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梁若青笑道:“我会小心的,你相不相信,我有可能顺手把李世民给抓回来。”雪君亦笑道:“你如果真把李世民抓回来,咱们就杀死他,让你去做这个大唐皇帝,到时候我可就是皇后了。”梁若青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了。”
二人的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红豆走过来,将一个小布包交给梁若青道:“大哥,这里有些干粮,还有一块烤肉,你留在路上充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梁若青道:“这是专克毒蛇的‘避龙丸’,你带在身上,世间再厉害的毒蛇也不敢靠近你。”梁若青知道惊猿谷中毒蛇众多,也不推辞,接过“避龙丸”和小布包,放入怀中,说道:“多谢你了,妹子,你也保重。”纵身出了山神庙。
红豆窜到门口,看着梁若青的身影消失了夜色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雪君知她心事,心中早有主意,也不点破红豆。说道:“天色还早,咱们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去与他们汇合”。
几人在庙中暂作休息,待天微微放亮后便下山,与于婆婆等百花谷众人汇合。
百花谷这一次精锐尽出,只留下了寒梅师太率百余人负责谷中安全。雪君见众人虽然风尘仆仆,面带倦色,但神情高亢,心里甚觉欣慰,冲众人一抱拳,大声说道:“我谢谢大家了。”众人齐声高喊道:“为了教主,万死不辞。”
雪君一指魏征,说道:“这位便是魏征魏大哥,魏大哥足智多谋,料事如神,曾经辅佐青哥哥一举平定整个江南,是世间少有的奇才。这一次咱们与李世民的决战,便由魏大哥来全权指挥,诸位一定要绝对听从魏大哥的命令,不可有丝毫违背。”众人又齐声高喊:“愿听魏大人号令。”
魏征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推辞,直接按照事先的约定,向众人下达了命令,众人听后依计而行。魏征见玄甲军朱衫军人数虽少,行动却极为迅速,心中欣慰,冲雪君道:“兵贵在精,不在多,有这样的士兵,这一战,咱们赢定了。”
梁若青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回惊猿谷,路上偶遇毒蛇,却见那些毒蛇从自己身边迅速地溜走,不敢作丝毫停留,心中对“避龙丸”的作用充满了震惊,同时对红豆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没有毒蛇的阻碍,梁若青疾奔如电,畅通无阻。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奔波,梁若青已远远地看见官兵营寨门口以及营寨内各个帐蓬门前那微弱的灯光。梁若青慢慢地靠了上去,跃上一棵大树仔细观看,只见整个谷内灯光点点,随着惊猿谷的走势向远处延伸着,仿佛一条灯光组成的长龙。
“这么多的营寨,李世民在不在里面呢?如果在,在哪里呢?怎么才能找到他呢?”梁若青看着眼前的灯光长龙,心里有些犯愁,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好主意来,索性找了一个背风的平地,坐下来运功休息。
转眼间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天已慢慢亮了起来,远处的兵营里已响起了士兵的声音。梁若青收了内功,起身跃到树上察看,只见眼前的营寨里,官兵都已集合完毕,帐蓬也早已收好。梁若青心中突然有了主意:“看来他们要出发了,我且隐藏在这里,看着他们过去。此谷甚是狭窄,一次通过的人数不多,如果李世民在军中,我一定能看得见他。”拿定主意,反而不再着急,从怀中掏出红豆给的小布包,拿出一小块干粮,慢慢地吃了起来。
过不多时,唐军官兵已集合慢慢通过山谷,梁若青隐在半山腰的一棵树上,仔细地看着过去的每一个人。先是尉迟恭骑着马,在一帮士兵的簇拥下通过了山谷,然后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坐着马车走了过去,梁若青微微感觉有些奇怪,按说这种战场上事情,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两个文官是不需要跟着的,却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跟来。
突然,梁若青心中一阵激动,长孙无忌与房玄龄是大唐朝堂的两大重臣,他们跟着来了,是不是李世民也来了?想到此处,梁若青不敢再大意,放下没有吃完的干粮,暗运内力,双眼如炬,死死地盯着山谷中的官兵。
看了一会儿,梁若青心中猛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梁若青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向谷中看去,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发现了一个问题:此时山谷中正在穿行的官兵,清一色的身材高大,士气高昂,武器装备精良,跨下的马匹矫健异常,无论哪个方面,都比刚刚经过的官兵优秀了许多。这些差距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梁若青久在军中,而且曾经率领过官兵中最为精锐的玄甲军,因此差距虽然细微,但梁若青却一眼便看得分明。
“如果李世民真在军中,这肯定便是他的护卫军。”梁若青的心跳忽然加速了起来,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慢慢地从树上溜了下来,悄悄地向前靠了靠,隐身在一棵离官兵只有十余丈的大树上,静静地观察着官兵。
不多时,官兵中忽然多了两个与众不同的人,别人穿的都是大唐军装,而这两个人穿的却是寻常的江湖人士的服饰。梁若青心中微感奇怪,随即便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一定是李世民请来的武林高手,只是距离尚远,梁若青看不清楚二人的面目。待二人走近之时,梁若青心中猛的一惊。
这二人,正是号称“河北双雄”的七色门掌门华凌元和袁家堡掌门云中龙。
当日李世民因梁若青假冒自己入宫杀人,一时气愤,遂下了率军攻打百花谷的圣旨,但事后一想,便觉有些后悔。百花谷中人才济济,梁若青雪君的武功更是天下少有,这些都是李世民亲身领教过的。而李世民身边自昆仑雪雕离开后,再无特别厉害的武学高手。如果梁若青雪君来偷袭,虽然李世民身边有数万大军,却不一定能保他周全。思前想后,李世民感觉必须再请一批高手来相助自己。而此时江湖上名声最盛的,当数七色门掌门华凌元和袁家堡掌门云中龙,他二人曾在少林寺中推选武林盟主时,力挫众位高手,赢在最后。因此李世民不惜重金相请,请二人出手相助。但二人已得知李世民要攻打百花谷的消息,不愿在战场上与梁若青兵戎相见,因此婉言拒绝了李世民的邀请。李世民大怒,威胁二人说,如果二人不助自己,就派兵灭了七色门与袁家堡。七色门与袁家堡虽然在江湖上名声甚大,但人数却不多,无力与官兵抗衡,二人为保全门派与家人性命,被迫接受李世民重金邀请,贴身保护李世民安全。
得华凌元与云中龙相助后,李世民底气大增,亲率大军直扑百花谷。
梁若青看到华凌元与云中龙的身影后,心中一震。当时在少林寺推选盟主之时,梁若青武功与二人在伯仲之间。后来梁若青学得逍遥子的内功心法,又得到薛浩的大部分内力,内力武功已远超华凌元与云中龙二人。但若二人联手,再得周围官兵相助,梁若青却讨不到半分便宜。
怎么办?难道要无功而返么?
正在梁若青思忖犹豫之时,忽见华凌元与云中龙后面跟着三名将领,清一色的金色盔甲和白色良驹。梁若青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却一下子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三名将领中间的那一位,正是李世民。
虽然三人的坐骑盔甲一模一样,但梁若青还是看得分明,位于中间的那人,正是他这几年来日思夜想的死敌李世民。
李世民此时也很心焦,本来他打算以攻打百花谷为名,暗地里在惊猿谷布下陷阱,引梁若青上钩。如果没有意外,他的计划堪称完美:惊猿谷地势险峻,道路狭窄,金桑所铸的铁笼坚固无比,即使梁若青的风流宝剑也难以砍开,在这样的山谷中,以困在铁笼中的魏征为诱饵,辅以数万官兵,想抓获梁若青,应该不是难事。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先有红豆驱使群蛇拦住官兵,后有金桑送给梁若青越王刀砍开了铁笼,让梁若青有惊无险地救走了魏征。现在魏征这个诱饵已失,想再引梁若青上钩已是难上加难。
现在李世民可算得上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如果就此退兵,朝廷的脸面,李世民个人的脸面会丢得干干净净。但如果顺水推舟,真去攻打百花谷,结果也不会好多少。百花谷中高手如云,玄甲军与朱衫军的战斗力天下无双,这个李世民是亲眼见识过的,虽然自己手下官兵众多,但梁若青等人若借百花谷地势之利,到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如果攻打百花谷不成功,朝廷的脸面一样会丢尽。
到底该怎么办?李世民一筹莫展。
“先不考虑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李世民实在无法下定决心,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李世民换上了一身普通将领的盔甲,与两名护卫走在一起。本想这样便可保证自己的安全,谁知梁若青近一段时间来对李世民已是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之而后快,早已将他的容貌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虽然只是随意一眼,却立即辨认出,这个穿着普通将领服饰,走在官兵中的普普通通的人,便是自己一生的死敌,李世民。
看到李世民,梁若青心中立即充满了仇恨怒意,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个名字:李建成,李元吉,李世宁,薛艺,秋叶,李承义……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从他面前飘过,每一张面孔上都带有不甘与绝望,特别是李承义那张稚嫩的脸,让梁若青的热血迅速沸腾起来,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也顾不上思考后果,拔剑在手,纵身窜了出去,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眨眼便来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正在思考着事情,忽见梁若青来到眼前,顿时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拉住了马缰,躲在两名护卫身后,大声喊道:“护驾,有刺客。”
周围的官兵迅速停了下来,上百名官兵手执兵器,围了上来。华凌元与云中龙也从马背上纵身跃起,来到梁若青身后。
梁若青大声道:“今天我要与李世民作一个恩怨了结,不想死的请站到一边去。”李世民左边护卫将手中长刀一指梁若青,喊道:“大胆刺客,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看刀。”摧动战马,长刀一轮,直向梁若青头顶劈下。梁若青冷冷一笑,一记六阳掌击出,正中那护卫前胸,那护卫一声惨叫,身体直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立即毙命。
那名护卫是李世民从军队中精选出来的,虽然武功不及江湖一流高手,但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谁知竟在梁若青面前连一招都走不了。见梁若青武功高强如斯,李世民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不自觉地策马后退了几步,叫道:“华凌元,云中龙,快来截住梁若青,朕重重有赏。”
华凌元与云中龙相对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华凌元冷笑了两声,高声说道:“李世民你这个暴君,你的末日到了。梁大侠,你速去杀了李世民,我们两个帮你挡住官兵。”一左一右,如两只半空飞舞的大雕,直向周围的官兵中冲去。
“梁大侠,我们也来助你一臂之力。”一声大喊,从路边的树林中冲出七八个人,赫然是南海火凤岛岛主龙向天和苗家寨寨主苗不邪等一帮武林前辈名宿。这些人均是武功盖世之人,他们手执兵器冲进官兵之中,顿时如虎入羊群,一时间血光冲天,血流遍地。
这一惊天变故,顿时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李世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背后一阵阵发凉。但他毕竟久经沙场,遇危不乱,迅速调转马头,马鞍狠狠地抽在马背上,那马吃痛,猛地撒开四蹄,迅速向官兵中冲去。众官兵喊叫着,闪开一条道路,等李世民跑过后,迅速将路挡了起来。
初升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过来,将大地洒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
梁若青与李世民相距不远,又怎么可能让他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梁若青微眯双眼,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气,剑交左手,身体如黄雀一般冲天而起,越过众多官兵的头顶,右手一记“寒阳舞雪”,直向李世民的后背击去。
李世民此时已跑入官兵之中,前面的官兵纷纷让路,刹那间他已跑出数十丈,李世民微微回头,发现身后的官兵已将他与梁若青之间的路切断,而梁若青仍在远处,当下微觉心安,回头继续策马前行。忽然,李世民感觉后背上一阵剧痛,仿佛是一座大山击在后背一般,胸口发闷,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手脚无力,从马上掉了下来。
梁若青一击得手,不作停留,上前一把抓起李世民,向旁边的悬崖奔去。
众官兵见李世民受伤吐血落马,刹那间惊呆了,见梁若青手抓李世民奔向悬崖,迅速反应过来,喊叫着向梁若青杀来。华凌元大喊道:“梁大侠,你先走,我们老哥几个帮你殿后。”梁若青高喊:“多谢了。”抓着李世民奔到悬崖边,手脚并用,攀上了悬崖。
悬崖陡峭异常,普通人只能望而兴叹,但梁若青武功盖世,内力超群,师门轻功独步天下,虽然手中提着一个人,但这悬崖又怎能挡住他的脚步?梁若青初时还觉得身边不时有官兵射来的利箭,眨眼间官兵射来的利箭已无法达到梁若青所在的高度。众官兵看着在悬崖上飞速前进、身形渐渐变得模糊的梁若青,心中佩服不已,亦敬畏不已。
不多时,梁若青已爬到悬崖顶上,他将李世民扔在地上,内力稍加流转,平息了胸中微有动荡的气息,冷冷地说道:“李世民,咱们两人的恩恩怨怨,今日一并了结了吧。”
李世民刚才背部受了梁若青全力一击,五脏六腑受伤极重,又被梁若青提着爬了那么高的悬崖,伤势又加了几分,此时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口中不断地吐着鲜血,已是重伤难治。听到梁若青的话,李世民微微睁开双眼,傲然说道:“我已落到你手里,是杀是剐,悉随尊便,我李世民不会皱一下眉头。”
梁若青冷笑一声,说道:“你不必硬充英雄好汉,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当年你在玄武门杀兄逼父,篡夺皇位,我本想杀你为太子与齐王报仇,可武德先皇哀求我,让我放你一条生路。再加上你这些年来对百姓也算不错,因此我已决定放过你,不再找你报仇。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的麻烦,欲除我而后快?难道是为了雪妹?”
李世民吐了一口血,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临死之前,也没有必要再瞒你什么。不错,我一次次地想要除掉你,的确是有雪君的因素,我喜欢雪君,喜欢得发狂,喜欢得失去理智。我自认为除了武功以外,其它方面并不比你差,但为什么我能得到天下,却得不到雪君的心。我妒忌你,也恨你,所以我一定要除掉你。”声音越说越高,最后竟至歇斯底里。
梁若青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雪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却总是惦记着她,你这样做,丢不丢人?”
李世民没有理会梁若青的话,他喘了口气,又吐了口血,继续说道:“只可惜老天爷总是护着你,我自认我的每一个计划都很完美,但每一次却总是在最后眼看要成功的时候,功败垂成。我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每失败一次,对你的恨意就会多一分。所以到最后,我似乎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杀你,心里只知道,必须要杀死你,否则,我一定过得不舒服,不开心。”
梁若青冷冷地看着李世民,感觉面前的李世民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魔,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魔。
李世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即将吐出的一口血吞咽回去,续道:“直到现在,我大限将至,回头看一看曾经走过的路,我才发现,自己过去太过执着,太过偏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离成功最近的时候,犯下一个又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让你最终得以在我的每一次剿杀下逃脱。古人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梁若青顿时无语,他听李世民的前半段话,原以为李世民已经在将死之时大彻大悟,放下心中的执念,谁知李世民后悔的竟然是没能一举成功杀死自己。面对这种执迷不悟的将死之人,梁若青心中已无恨意,也无怒意,他冷冷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平静地说道:“你之所以想杀我而不成功,不是因为老天爷在眷顾我,也不是因为你自己失误太多,而是在于,你太过贪婪,又太无情。”
李世民一愣,不自觉地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梁若青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是英雄?古往今来,有哪些人算得上是英雄?”
李世民哈哈一笑,说道:“你的问题太过幼稚,世人皆知,所谓英雄就是那些立威严于当时,留英名于后世帝王将相们。象灭六国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出身草莽却建四百年大汉王朝的汉高祖,反击匈奴名震西域的汉武帝,官渡之战以少胜多一统北方的曹孟德,还有汉光武刘秀,蜀昭烈刘备,汉骠骑霍去病,这些古人皆可算是旷世英雄。甚至南朝陈庆之,虽出身卑微,但能以七千白袍军横扫北魏,也可算是一代英雄。”
梁若青摇头道:“你所列数的这些古人,的确称得上英雄二字,但你所说的‘立威严于当时,留英名于后世’,却不是英雄的标准。”
李世民问道:“那你说,什么是英雄?”
梁若青道:“真正的英雄,应该是通过立恩而流芳千古,而不是通过立威而留下英名的。真正的英雄,心里装着的,是天下的苍生,是国家的兴盛。真正的英雄,可以为了国家的安危和百姓的福祉,抛弃所有的一切。你所列数的那些古代英雄,真正让他们的英名留传至今的,不是他们那些开疆拓土的强大武功,也不是他们在战场上那些让人津津乐道的战绩,而是他们平定乱世、还天下太平的义举,是他们反击外族入侵、保我华夏平安的伟业。”
李世民忽然脸色一变,说道:“我十八岁随父亲起兵,灭王世充窦建德,行均田令与租庸调制,放苍生安危于心中,开大唐盛世之基业,可配得上英雄二字?”
梁若青道:“按你所说的建大唐、平乱世和修明政三点,你可算得上是个英雄。但你杀兄逼父,对手下人过于残酷,行事无情至极,性又贪婪,总想着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必须被你拥有才甘心,所以,你这英雄二字,不称也罢。”
李世民哼了一声,说道:“我是皇帝,史书是我写的,试想数百年后,又有谁会知道我曾经做过的那些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后世史书之中,我一定会与秦皇汉武齐名,是一代名君。”
梁若青道:“你能改得了官修史书,但你能堵得住天下苍生的悠悠之口么?水落总会石出,太阳出来乌云定会散尽,后世之人一定会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的。”
李世民突然有些神情颓废,问道:“照你这样说,我在后世的史书中,一定会与桀纣等暴君为伍了?”
梁若青摇头道:“百姓的眼睛是看得最亮的,百姓的心也是最软最公正的,你做的那些坏事,百姓会记住,但你曾经对他们的好,百姓也一定不会忘记。”
李世民默默地低下了头,仿佛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良久,梁若青道:“李世民,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问你,假如老天爷能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从最初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做出玄武门的事情?”
李世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梁若青鹰隼一般锋利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会的。那件事情,我永不后悔。”
“啊——”刹那间,梁若青只觉得悲愤顿时充斥了全身,一声长啸响彻山谷,右掌猛地挥出,重重地击在李世民的前胸上。李世民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轻轻地飘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李世民努力地抬了抬头,一个你字尚未说完,便气绝身亡,只是双眼仍旧睁着,仿佛心有不甘。
梁若青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李世民身边,轻轻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杀了太子齐王,为了先帝爷的心愿,我不与你计较,你拿走了江山,为了天下苍生,我也不与你计较,但你不该一次又一次地逼我,你难道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句话么?如此看来,你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人。”
“人都已经死了,青哥哥你也不必再损他了。”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梁若青猛地回过头去,只见雪君面带笑容,正缓缓地走了过来。梁若青大喜,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雪君道:“我也是刚来。你久久未归,我不放心,便来看看。”
梁若青知她担心自己,心中感动,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李世民,你帮我出个主意吧。”
雪君道:“我暂时也没好的主意,不过我想魏大哥一定有办法。咱们先回去吧。”
梁若青点头称好,抓起李世民的尸首,二人运力疾奔,不多时便沿着悬崖顶部出了惊猿谷。却见一些唐军官兵已在惊猿谷口列下防守阵势,队列中间正是尉迟恭、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三人。而不远处的对面,百花谷玄甲军与朱衫军也列阵以待,队列中间是魏征与玄甲军朱衫军众首领。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梁若青见形势危急,不敢有丝毫怠慢,抓着李世民疾奔到双方中间的空地上,高声喊道:“尉迟将军,长孙大人,房大人,李世民现在我手里,你们如果敢动手,我会立即要了李世民的性命。”说完缓步走回百花谷一边。
魏征正愁双方兵力悬殊的问题,听了梁若青的话,顿时放下心来,走上来迎着梁若青,正欲开口祝贺,忽见李世民四肢垂地,模样悲惨,心中一惊,低声问道:“李世民死了么?”梁若青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被我杀了。”
魏征略一思索,低声说道:“不要让别人知道李世民已经死了。那边有个山洞,你提着李世民,叫上弟妹,咱们三个进山洞商量一下对策。”梁若青点了点头,冲雪君施了一个眼色,提着李世民的尸首进了旁边的山洞之中。
山洞里面甚是宽阔,三人走到一处干燥的石室之中,魏征道:“梁若青兄弟,你把李世民先放下,到洞口守着,防止官兵来袭。我和弟妹先商量一下。”梁若青微觉奇怪,随即释然,自己虽然武功比雪君略胜一筹,但若论智谋心计,却是雪君更突出,魏征这个提议,并无不妥。梁若青放下李世民的尸首,快步走出山洞。
魏征见梁若青背影消失在洞口,问道:“弟妹,你是怎么看待当下形势的?”雪君道:“李世民一死,我们百花谷的威胁算是彻底解除了。但若官兵知道李世民已死的消息后,全力来攻,百花谷将会有灭顶之灾。”
魏征微微笑了笑,说道:“你说得不错,百花谷现在处于生死攸关的时候,百花谷是兴旺,还是灭亡,全在你我一念之间。”
雪君听魏征语气,仿佛有极好的办法,不仅可以保住百花谷,还可以让百花谷兴旺发达,心中顿时兴奋不已,问道:“魏大哥,你是不是有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魏征道:“李世民死在我们手里,此事若传出去,必然天下震动,朝廷的威严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为了保住朝廷的脸面,官兵一定会全力剿灭百花谷,不死不休。因此,要想保住百花谷,只能将此事永久地隐瞒起来。”
雪君迟疑道:“可是,李世民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想瞒住此事,恐怕是不可能的。”
魏征道:“李世民死了是不错,但可以有一个假的李世民,继续执掌天下,并下旨消除了朝廷与百花谷的恩怨。”
雪君忽然心中一动,颤声问道:“你是说,让青哥哥……”
“不错。”魏征道:“我的意思,正是让梁若青兄弟假冒李世民当这个皇帝。他二人身材本就差不多,年纪也相仿,面貌也有七八分相似,只须稍加化妆,便可瞒过大多数人。”
雪君道:“能瞒过大多数人,却不一定能瞒过庙堂之上的那帮朝廷重臣。若行此事,青哥哥风险太大。我不太愿意。”
魏征道:“如何瞒过那帮朝廷重臣,我自有好办法,梁若青兄弟的安全,我可以以性命担保,弟妹放心便是。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要说服梁若青兄弟,让他答应假冒李世民来做这个皇帝。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把他支了出去,与你先商量一下此事。”
雪君道:“魏大哥你说得对,青哥哥一定不会同意的。”
魏征笑道:“他同意不同意,我帮不上忙,此事能不能成功,全看弟妹你的了。你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说服他。我先出去喊他进来,你们夫妻二人说说话。”说完慢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梁若青进洞来,问道:“雪妹,魏大哥说你有话要对我说,你想说什么?”
雪君道:“青哥哥,现在李世民已死,百花谷的威胁解除了,咱们两个与朝廷的恩怨已清,在江湖上的事情已了。我想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梁若青笑道:“你想怎么样,咱们便怎么样。既然你说咱们朝廷上已无事,江湖上也已无事,便索性寄情山水,隐居江湖,做一对消遥夫妻吧。”
雪君摇头道:“隐居江湖固然是好事,但是,对泰儿的成长可不太有利。我可不想让他从小便孤孤单单地,连个玩伴都没有。”
梁若青笑道:“此事好办,咱们再生几个孩子便是,多给他几个弟弟妹妹,他便不会孤单了。”
雪君脸上一红,说道:“再生几个孩子固然可以,但此事须要经过老天爷同意才行。你看史书上那些帝王将相,有几个孩子是嫡妻所生的。当然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只要再纳几房妾,想生多少孩子都行。以你的能力和威望,想纳多少房妾都应该不是问题。你说,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告诉我,我帮你去说合去。”
梁若青心中一凛,说道:“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我是不可能纳妾的。既然隐居江湖不可行,泰儿必须有玩伴,咱们在百花谷住着便是。百花谷中有几千人,小孩一定不少。”
雪君道:“百花谷中虽然有泰儿的玩伴,但并不安全,我害怕将来会连累到泰儿。”
梁若青微觉奇怪,问道:“百花谷中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雪君没有回答梁若青的话,而是反问道:“青哥哥,你猜一下,李世民死了以后,谁最有可能做这个大唐皇帝?”
梁若青微一思索,说道:“应该有两个主要的人选,一是太子李承乾,他是李世民的独子,又是太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只是他年纪尚小,能不能顺利即位是个问题。另一个是宁王李澄,他是武德先帝爷唯一的亲弟弟,李世民的亲叔叔,谋略心机也算一流,如果他争一下,李承乾不一定有机会。”
雪君道:“如果李承乾继位,他现在年纪虽小,但以后一定会长大,待他长大后,有可能想着为李世民报仇。如果李澄继位,为了拉拢李世民旧部的人心,他也会替李世民报仇,所以无论谁继承这个皇位,百花谷都有可能面临着被官兵进攻的危险。”
梁若青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要将他两个都杀死么?”
“那倒不必。”雪君忽然眼睛直直地盯着梁若青,问道:“青哥哥,如果有一件事情,对我和泰儿有利,对百花谷有利,对天下的百姓也有利,却独独违背了你的本心,你愿不愿意去做?”
梁若青笑道:“是什么事情?你先说来听听。”
雪君道:“不,你先回答我,我再说给你听。”
梁若青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我会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严肃。”
雪君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和魏大哥商量好了,让你假冒李世民来做大唐皇帝。”
梁若青闻言大惊,说道:“你说什么?让我假冒李世民做皇帝?你没有说错吧?”
雪君道:“我没有说错。你来做这个皇帝,有三个好处:第一,百花谷彻底安全了。这个一目了然,不必多说。第二,你的那些江湖朋友,也都没有了后患,不会因为支持你而受到朝廷的迫害。第三,以你的性格,必定特别关心百姓的生活,所以,天下百姓有福了。”
梁若青脑海中一片混乱,摇头道:“此事不可,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雪君的话。
雪君道:“青哥哥,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也知道,你侠肝义胆,胸怀宽阔,时刻将天下苍生放在心里。青哥哥,你想一下,即使你武功再高,能力再强,你能帮得了天下多少人?如果朝廷与你作对,你又必须要面对朝廷的阻碍,你又能帮得了多少人?但如果你做了这个皇帝,运用手中的权力和国家的资源,为天下苍生谋福利,你又能帮得了多少人?此事除了违你本性这一点弊端外,没有任何的坏处,反而有若干天大的好处。我言尽如此,做与不做,你自己拿主意。”
梁若青道:“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雪君道:“好,你考虑一下吧,我先出去办点别的事情。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青哥哥,你要明白,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即使你让我带领着整个百花教与官兵拼个玉石俱焚,血流成河,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听了雪君的话,梁若青心乱如麻,缓缓地坐在地上。雪君不再理他,慢步走出山洞。
魏征正站在洞口,见雪君出来,问道:“怎么样了?”雪君道:“青哥哥说再考虑一下,但我认为他一定会答应的。你放心便是。”魏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雪君回到朱衫军中,找到红豆,说道:“红豆妹子,你随我来,我有点事情要找你帮忙。”红豆点了点头,随着雪君走到附近的一个小山丘上,雪君开门见山地说道:“李世民被青哥哥杀死了。”红豆对李世民的生死并不关心,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雪君又道:“我和魏大哥商量,想让青哥哥假冒李世民做皇帝。”红豆又噢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颤声问道:“你说什么?让大哥当皇帝?”
雪君点头道:“是的,让青哥哥当皇帝。”
红豆有些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问道:“他同意了么?”雪君道:“他说再考虑一下,不过我感觉他一定会同意的。”红豆又噢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雪君慧眼如炬,怎么看不出红豆的表情变化?笑道:“眼下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时也忙不过来,所以有三件事情,想请妹妹帮忙。”红豆道:“有什么事情,姐姐但请直言便是,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雪君道:“那好,我先多谢你了。第一件事情,李世民死后,尸首一直呆在那山洞中,如果被官兵看见,会出意外的,所以必须尽快处理掉。你们五毒门秘术极多,我想你应该有办法让他迅速消失。”红豆点头道:“此事不难。”雪君又道:“第二件事情,青哥哥假冒李世民当皇帝,需要每天都化一次妆,我化妆水平不行,而且以后我的事情肯定不少,可能没有时间帮他化妆,所以此事就要烦劳妹妹了,不知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秘术。”
红豆突然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化妆的秘术,我是有的,但男女授受不亲,我每天都帮大哥化妆,此事恐怕有些不妥吧。”雪君没有理会红豆的话,续道:“有秘术就行。第三件事情,我要你嫁给青哥哥,做一名皇妃。”
红豆闻言大惊,随即脸色通红,将头低了下去,低声道:“姐姐莫要拿我开玩笑,大哥是不会同意娶我的。”雪君道:“青哥哥同意不同意不要紧,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嫁给青哥哥,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放弃你,你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我……”红豆将头压得更低,声音几不可闻:“我……愿……意。”
“好。”雪君笑道:“以后咱们便是亲姐妹了。其它的事情,咱们以后慢慢说,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要处理李世民的尸首。”拉起红豆的手,回到山洞洞口,招呼魏征一起走进山洞中。
见梁若青仍未下定决心,雪君道:“青哥哥,你平时可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梁若青道:“我只是害怕,如果我做不好这个皇帝,反而会害了天下的百姓。”魏征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其实当皇帝并不难,你只须记住两句话就行,一是要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二是要遵守国家法度规章,不能随意改变现状。梁若青兄弟,你性格温和,平易近人,我想这两点都没有问题。”看了一眼雪君,续道:“而且弟妹有胆识有谋略,是你的贤内助,再加上一帮大臣的辅佐,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千古明君的。”
梁若青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就暂时答应当这个皇帝。”
众人一阵高兴,仿佛心头卸下了一副重担。
梁若青又道:“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我最多当二十年,二十年后,我就要把皇位传给李承乾,然后履行我对雪妹的承诺,带着她云游四海,浪迹江湖。”
魏征点头道:“你是皇帝,此事定然是你说了算,至于二十年后,你想把皇位传给谁,咱们现在不必讨论,到时候再说吧。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你获得朝廷重臣的支持。”回头对雪君道:“弟妹,麻烦你走一趟,到官兵阵中以李世民的名义,把长孙无忌大人请来。注意,一定不能让他提前知道,李世民已经死了。”
雪君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魏征将李世民的尸首摆好,远远看去,仿佛只是坐在地上一般。红豆道:“魏大人,雪君姐姐让我把李世民的尸首处理掉的。”魏征随口问了一句道:“怎么处理?”红豆道:“我有一种药粉,洒在尸首上便会将尸首化掉,了无痕迹。”魏征一愣,忽然面露笑容,说道:“这尸首我还有用处,不必着急处理掉。”红豆点头不语。
不多时,长孙无忌与雪君走了进来。长孙无忌喊道:“陛下,你在哪里?”魏征示意雪君挡在洞口,说道:“长孙大人不必找李世民了,他已经死了。”长孙无忌大惊道:“我不信,你们不敢杀了陛下的。”魏征一指李世民的尸首,说道:“李世民的尸首便在这里,他是死是活,长孙大人一看便知。”长孙无忌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痛哭了几声,回头骂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魏征冷笑一声道:“长孙大人说我们是乱臣贼子,我们无话可说。那长孙大人你假妹赚秦王,成为大唐国舅,又该当什么罪过?”
长孙无忌大惊,颤声问道:“魏大人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魏征冷笑道:“既然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为何不敢承认?你用一个与雪君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妓.女,假冒你的亲妹妹,设计骗过李世民,你当我们不知么。”
长孙无忌冷冷地看着魏征,说道:“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想说什么?”魏征道:“我只想知道李世民死后,长孙大人有什么打算。”长孙无忌道:“我有什么打算,你难道猜不出来?为人臣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现在陛下已然身亡,我要做的,自然是拥立太子为君,辅佐新君理政治国。”魏征道:“难道你不想替李世民报仇?”长孙无忌道:“此仇报不报,是由新君说了算,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魏征冷笑道:“长孙大人好打算,李世民死了,你假妹赚秦王的事情在朝堂之上没人会知道了,拥立太子为君,你以国舅之尊控制朝政,到时候可算得上是权倾天下。”
长孙无忌脸色微微一红,说道:“魏大人不必如此挖苦人,我虽算不得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魏征哈哈一声冷笑,长孙无忌问道:“魏大人何以发笑?难道我说的不对?”魏征道:“对长孙大人的人品,魏某不敢妄加评论。我只是笑长孙大人只看以后的荣华富贵,不看当前的危险。现在数万官兵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这些人随时都有灭顶之灾,你是我们手中的一张保命符,你以为我们会放你平安回去么?”
长孙无忌脸色大变,说道:“梁若青失手杀了陛下,你们害怕官兵找你们的麻烦,所以把我骗来作为人质,是不是?”魏征道:“长孙大人说对了一半。”长孙无忌道:“还有一半是什么意思?”魏征道:“长孙大人现在是大唐头号重臣,我们想借长孙大人之手,拥立新君。”长孙无忌道:“新君我自会拥立的,这个不需要你们你操心。”魏征道:“我们所说的新君,与长孙大人所说的不是一个人。”长孙无忌道:“你们想拥立谁?难道是宁王?”魏征摇头道:“不是宁王,我们所说的,是梁若青兄弟。”
长孙无忌闻言大惊,不由自主地看了梁若青一眼,说道:“自古皇位都是世袭的,梁大侠与李世民无亲无故,恐怕天下人不会同意的。”魏征道:“我们不是要梁若青兄弟继承李世民的皇位,而是让他以李世民的身份当这个皇帝。”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魏征的意思,心里在急速地想着对策,嘴上却慢慢地说道:“魏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如果能说服我,我便同意你的要求,但你如果说服不了我,我长孙无忌宁死不屈。”魏征微微一笑,说道:“如果长孙大人能带头拥立梁若青兄弟,我让雪君姑娘拜你为兄,你将还是大唐头号重臣,贞观天子的国舅。梁若青兄弟说他只做二十年皇帝,二十年后,不管是李承乾继位,还是梁若青兄弟的儿子即位,你仍是新君的亲舅舅。”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说道:“听起来对我很有利,只是如果我不同意,结果会怎么样?”魏征喊道:“红豆姑娘,麻烦你给长孙大人表演一下你门派的绝学,顺便把李世民的尸首处理掉。”红豆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瓶,拔开盖子,小心翼翼地从中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末来,洒在李世民的口角处鲜血上,不多时只见李世民的尸首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消失,没过半柱香时候,李世民的尸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孙无忌脸色大变,众人也都震惊不已。
红豆从地上捡起一件皇袍,走到梁若青身边,说道:“大哥,你先穿上这件皇袍。”梁若青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来穿在身上,红豆又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面具状的物事,帮梁若青戴在脸上,回头问道:“雪君姐姐,你看这样行么?”
众人突然惊呆了,梁若青穿上皇袍戴上面具后,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梁若青微感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了?”红豆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镜,递给梁若青,笑道:“你自己看看吧。”梁若青一照,顿觉大惊,铜镜中根本不是梁若青自己的面孔,而是活生生的一个李世民。
“这是怎么回事?”梁若青有些不解,但随即明白,一定是那面具的问题,遂问道:“红豆妹子,你那面具是哪里得来的,怎么与李世民这么象?”红豆道:“是我自己制的,我用李世民的脸皮制的。”
梁若青闻言大惊,急忙一把扯下面具,问道:“这是李世民的脸皮?”红豆道:“对吧,不过我已经用硝石粉擦过了,你放心戴着便是。”
雪君这时已反应过来,说道:“是我让红豆妹子想个法子,让你假冒李世民更象一些,谁知她竟直接用李世民的脸皮制了这个面具。”
魏征拍手赞道:“有了这个面具,咱们的计划更完善了。以后……”忽然灵机一动,说道:“长孙大人,你都看到了吧,如果你不同意拥立梁若青兄弟,今天便是你的死期,而且你死了以后,会有另一个长孙无忌戴着你的脸皮做的面具,生活在大唐朝堂之上,而且有可能不用多长时间,长孙无忌所有的罪过都会暴露出来,圣上将长孙府满门抄斩,鸡犬不留。到时候,长孙大人你虽然早就死了,但仍会在青史之中,留下一个万古骂名。”
长孙无忌大惊失色,长叹了口气,说道:“魏征,我服你了。我同意拥立梁大侠为帝。”跪在地上,说道:“臣长孙无忌拜见陛下。”
众人大喜,长孙无忌道:“此事只我同意还不够,最好是将房玄龄大人与尉迟恭将军都说服才好。你们稍微在此等待一会儿,我去说服他们二人。”梁若青与魏征相对着点了点头,魏征道:“如此就烦劳长孙大人了。”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向洞外走去。
梁若青望着长孙无忌的背影,悠悠地说道:“长孙无忌才能超群,但人品堪忧,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魏征深表同感,说道:“目前我们没有别的方法,只能相信他一次、如此赌一把了。不过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等,假如长孙无忌说服不了他们二人,咱们的谋划也成功不了,咱们须赶紧回玄甲军那里去,命令众人做好迎战准备,以防万一。”梁若青点头称是。
红豆突然道:“你们是在担心长孙无忌不守信用么?此事好办得很。”梁若青微感古怪,但他也知红豆秘术众多,有法子制住长孙无忌也不奇怪,遂问道:“你有法子让他守信用么?”红豆笑道:“看我的。”纵身窜出了山洞。
梁若青与魏征、雪君等对望了一眼,缓缓地跟了出去。
长孙无忌是文官,走路速度并不快,红豆很快便追了上去,喊道:“长孙大人,请暂留步。”长孙无忌回头看了看红豆,问道:“姑娘有何指教?”红豆微微一笑,笑靥如花,待走到长孙无忌面前,突然伸手一指点在长孙无忌的右侧锁骨上,长孙无忌一时吃痛,张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红豆手如闪电,两指夹着一颗如米粒大小的丹药,在长孙无忌的嘴里轻轻一点,长孙无忌只觉咽喉处微微一凉,不自觉地将嘴里的丹药吞了下去。
长孙无忌顿时有些火起,他作为朝廷重臣,何曾受过这种调戏?但他见识过红豆的手段,对眼前这个貌美如仙子的小姑娘,打心底里有些忌惮,沉着脸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时魏征、梁若青和雪君都已赶了过来,见长孙无忌发问,都不由得看着红豆,脸上带有询问之情。
红豆微微一笑道:“这种丹药的名字叫食脑虫神丹,是我们五毒门独门丹药,里面养着一只食脑虫,待丹药的外壳化掉后,食脑虫就会顺着经脉一直钻到脑子中,吞噬脑子。如果没有我们五毒门的解药,食脑虫会在一个月内吃掉人的脑子。被吃掉脑子的人会发疯发狂,六亲不认,一年之中痛苦而死。死时会面目全非,口鼻流浓,浑身腐烂,臭不可闻。”
长孙无忌脸色大变,怒道:“魏征,梁若青,你们这是不信任我,让一个小姑娘来害我。”魏征尚未说话,红豆道:“长孙大人不必动怒。”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丹药来,托在手上,说道:“这颗解药,能暂时压制食脑虫的发作,长孙大人只须服下去,可保一年之中安然无恙。待一年过后,一切尘埃落定,我必定给长孙大人解药,帮你彻底解了食脑虫的麻烦,同时给你陪礼道歉。”
长孙无忌脸上阴阳不定,他知道自己食脑虫一进腹,便已完全受制于梁若青和魏征,从此以后,只能一切顺从他们的意思,再也无反抗的余地了。不过,长孙无忌素闻魏征的正直诚信之名,既然魏征已向他保证,也就意味着他长孙无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已有了保证,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与其与他们作对惨死,倒不如顺从他们,做一个和平宰相,富贵一生。想到此处,长孙无忌内心慢慢平定下来,接过解药吞了下去,冲与梁若青与魏征一抱拳,说道:“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转身便行。
众人又惊又喜,没想到红豆一出手,事情竟如此顺利。梁若青冲红豆笑了笑,心想,红豆虽然貌美温柔,但毕竟出身五毒门,行事之中果然带着三分邪性。
魏征忽然道:“长孙大人,如果他们二人不听你的劝说,你便让红豆姑娘给他们一颗食脑虫神丹,肯定好用。”长孙无忌随口应了一声,迈步而去。
梁若青问魏征道:“魏大哥,我们还要准备应战么?”魏征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谨慎一些好。咱们分头行事,梁若青兄弟你与红豆姑娘到山洞里等着长孙无忌,我与弟妹到军中去作好应战准备。”梁若青点头称是,众人依计而行。
梁若青与红豆回到山洞,红豆从背包中拿出一些干粮,二人吃了起来,梁若青将红豆赞美了一通,只说得红豆脸色红润,秀色可餐。梁若青不由得有些激动,正要抱住红豆,忽听洞外有人说话:“臣长孙无忌、房玄龄、尉迟恭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梁若青闻言知道长孙无忌已说服二人,心中大喜,正欲出洞相迎,红豆低声道:“戴上面具。”梁若青恍然大悟,掏出面具戴上,扮作李世民的模样,缓步走出山洞。
长孙无忌曾见过梁若青戴着面具的样子,因而并未过分惊讶。房玄龄与尉迟恭却惊讶万分,尉迟恭道:“长孙大人,你不是说陛下已经死了么?”长孙无忌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李世民,是梁若青陛下。”尉迟恭回头盯着梁若青的脸,喃喃地道:“不可能,这分明便是陛下的样子。”
梁若青微微一笑,伸手扯下面具,说道:“尉迟将军,别来无恙啊。”
尉迟恭吃了一惊,说道:“你……”长孙无忌道:“尉迟将军,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朝政大事吧。”尉迟恭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行礼道:“臣尉迟恭拜见陛下。”房玄龄也跟着跪了下去,梁若青将他二人扶了起来,忽然喜从心来,禁不住内力流转,仰天长啸。
此事魏征和雪君已走了过来,几人一商量,决定以朝廷名义向天下宣告:朝廷征伐百花谷,已胜利班师而回。百花谷因人少力薄,无力对抗朝廷,不得不向朝廷投降,朝廷以慈善之心为本,不再追查百花谷诸人以往的罪责。梁若青与雪君因连累百花谷受难,心中自责,遂离开百花谷,隐居江湖。原太子齐王手下谋臣将士,如魏征等人,朝廷会择优录用,与原秦王府旧部平等对待。江湖人士以往有过错者,也既往不咎,但以后江湖人士须遵守国家法度,不可违法乱纪,否则必将严惩。
圣旨一下,天下雷动,皆谢朝廷隆恩,称李世民圣明。梁若青闻言只有苦笑。
大事商量完毕,尉迟恭去将李世民乘坐的六马龙辇带来,请梁若青陛下回京。
梁若青想带雪君一起上龙辇,魏征小声说道:“梁若青兄弟,弟妹不能和你一起走,李世民进攻百花谷未携带皇后,此事天下皆知,如果你公然带弟妹乘坐龙辇,堵不住众人之口。还是让弟妹与红豆姑娘一起暗地里走,现在假皇后的事情尚未传出来,待弟妹到长安后,立即暗地里进宫,咱们来一个偷梁换柱,保证万元一失。你认为呢?”
梁若青点头道:“魏大哥说了算。”遂独自登上龙辇,率大军回长安。
回到皇宫后,梁若青得魏征指点,分宫中太监宫女为内宫外廷两部分,将原来认识李世民的太监宫女全部安排在外廷当值,从下面提拔了一批没见过李世民的太监宫女在内宫中服侍,梁若青每日里戴着面具在外廷接见大臣,处理朝廷大事,回到内宫后便扯下面具,以梁若青的面目生活。后来得红豆相助,一点一点慢慢地改变面具形状,直到完全变回梁若青的面目为止,这个过程用了约五年的时间。五年当中,梁若青将外廷的太监宫女全部分批送出皇宫。最后无论是朝臣还是太监宫女,都已接受了梁若青的相貌,忘却了李世民的本来面目。
在朝廷结构的处理上,梁若青经过与魏征、长孙无忌等人商量,决定原有的机构不变,仍由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三省,及尚书省下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六部组成,合称三省六部制。只是对三省六部人事结构进行了调整,由长孙无忌担任中书省最高长官中书令,负责朝廷诏令的起草。由魏征担任门下省的最高长官门下侍中,负责对中书省起草的诏令封驳审议。尚书省负责朝廷诏令的执行,作用极其重要,最高长官尚书令原由李世民亲自兼任,也未作修改,仍由梁若青兼任,而尚书省的实际主持者左右仆射,则由房玄龄和尉迟恭担任。众人皆尽心尽力,梁若青倒也不觉得辛苦。
在处理朝廷事务的同时,梁若青又做了三件事情,第一,派人给华凌元、云中龙、龙向天和苗不邪等人送去了书信,感谢他们在自己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并表示以后如果他们有什么困难,自己定会全力相助。第二,派连秋去寻找龙原,让龙原去龙雾谷与风旋相会,共同继承玄天叟武功门派。第三,将百花谷中的玄甲军士兵,包括金桑在内,召回朝廷,重归唐军序列。朱衫军众人有嫁人的,或是愿意回归故土的,或是留在百花谷的,一切自便。最后一统计,留在百花谷的,约有七百余人。梁若青经雪君下命令,让百花谷众弟子,从此专心呆在谷中,以农桑为乐,尽量少涉足江湖之事。从此后,百花教从江湖第一大门派,逐渐变成一个众弟子颐养天年的场所,在江湖上的声望日趋平淡。
几天后,雪君到达长安,进皇宫与梁若青相会。梁若青立即诏令全国,封长孙无悔、实际上是雪君为文德皇后,并再次诏告天下立李承乾为太子。并下令给李世宁以元帅之礼重新安葬。
从此后,梁若青内有雪君相助,外有魏征、长孙无忌等朝廷重臣的全力辅佐,内修国政,改善百姓生活,外拓国土,灭吐谷浑,平吐蕃,征高丽,无往而不胜。一时间,大唐国内政治清明,百姓生活富足,大唐国力强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周边诸民族皆来朝拜。因这时期的年号叫贞观,后世遂称这段太平盛世时期为“贞观之治”。
天气转暖,百花盛开,雀飞蝶舞,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这一日梁若青下了朝,雪君忽然说长安城南芙蓉园的芙蓉开得好漂亮,要梁若青陪着自己去玩一玩。梁若青自然乐意,二人换上便装,只带了两名宫女两名太监,坐一辆轻车直奔芙蓉园而去。
芙蓉即是荷花。芙蓉园内湖面广阔,湖中荷花一眼望不到尽头,花红叶绿,清水荡漾,堪称人间仙境。梁若青让宫女太监在岸上等候着,独自携雪君登上一条小船,挥船桨在岸上轻轻一点,那船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入湖中。随后梁若青放下船桨,仰面躺在船舱中,任由小船在荷花中随波而行,享受着片刻的清静时光。
雪君静静地看着梁若青,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也充满了关心与不忍。近来关中大旱,百姓受灾严重,梁若青与诸朝臣日夜操劳,几乎没睡过整觉,自是疲惫万分,只是梁若青内力深厚,还未感觉到什么而已。雪君见梁若青面露倦色,柔声道:“青哥哥,如果你累了,便在这里睡一觉吧。此处风景优雅,正适合小憩。”梁若青摇头道:“不需要,我不是很累,咱们两个难得独自出来,你陪我说说话吧。”雪君应了声好,二人拣些有意思的话来说,不知不觉之间来到岸边。
岸上有一座凉亭,名唤捉香亭,雪君道:“青哥哥,咱们到那亭子里坐一会儿吧。”梁若青点头称是。二人下船上岸,来到捉香亭里坐下,一名年少宫女奉上香茶。雪君呷了一口茶,吩咐宫女太监退了下去,说道:“青哥哥,我可能有喜了。”梁若青大喜过望,一把抓住雪君的手,说道:“太好了,你要给我生一个女儿,我要将魏大哥比下去。前两天他刚添了一个女儿,整天在我面前说,真是气死我了。”雪君看梁若青难得露出一回天真,微微一笑,说道:“是男是女,我说了可不算。”梁若青点头道:“是啊,老天爷要是想再给我一个儿子,我就是再想女儿也没用的。”言语之中竟微有惆怅之意。
雪君道:“青哥哥,我身怀六甲,不能服侍你了,你还是纳一房妃子的好,免得晚上孤单。”梁若青摇头道:“我曾说过,今生有你足矣,你不必再劝我。”雪君道:“可是,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了。”梁若青一愣,心中微有怒气,说道:“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私自做主?”雪君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是哪家的女孩么?”梁若青道:“我又不想纳妃,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随即明白过来,又道:“你说的可是红豆妹子?”雪君点头道:“你和她果然心有灵犀,正是她。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梁若青叹了口气道:“雪妹,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必隐瞒,说心里话,我真是挺喜欢红豆的,但我已有了你,她如果嫁给我,只能作妾作妃,这对她不公平。她应该嫁到一个大户人家里作正房,而不是给我作二房。”雪君笑道:“那如果红豆妹子不在乎名份呢?你是不是愿意娶她?”梁若青道:“即使她愿意,我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一关,我不能误了她。”
雪君叹了口气,说道:“青哥哥,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一种毒药,名叫‘天竺佛指兰’,剧毒无比,人中了它的毒后,无药可救?”梁若青听她不再提红豆之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微感惆怅,随口答道:“没有听说过。”雪君道:“你还记得当年咱们二人在一个风雪夜里,从玄叶台上回来时,你受了风寒,连吃了七八天药么?”梁若青道:“记得。那时咱们两个替你师父到玄叶台给黑蜘蛛前辈送信,回来我便得了风寒。”雪君道:“其实,当时你不是受了风寒,当时你的内力已经相当深厚,怎么可能受了点风寒便病倒了。”梁若青微微一愣,心中也感奇怪,问道:“不是受了风寒,你为什么要给我吃了七八天的药?我为什么当时感觉那么不舒服?”雪君道:“因为你中了毒。咱们当时从玄叶台下来的时候,带了两只鸡中途吃了,那两只鸡中有‘天竺佛指兰’剧毒。我因为喝过‘七星蟒’的血,百毒不侵,所以无事。而你却身中剧毒。”梁若青问道:“我身中剧毒,是你用你的血液替我解的毒么?”雪君道:“我当时还不知道我的血液能解毒,自然不会替你解毒的。”梁若青问道:“那是谁帮我解的毒?”雪君道:“是红豆妹子。你中了毒后便昏迷了,红豆妹妹追了过来,帮你解了身上的‘天竺佛指兰’之毒。”
梁若青一愣,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刚才说‘天竺佛指兰’之毒无药可救,那红豆是怎么替我解的毒?难道她们五毒门有独门解药?不对,如果她们有解药,‘天竺佛指兰’又怎么会被称为世间无药可救。到底怎么回事,雪妹,你快告诉我,好不好?”
雪君缓缓地说道:“红豆妹子是用她的命,来换了你的命。”目视前方湖里的荷花,思绪却回到遥远的过去,回到那个风雪交加的黑夜:“她们五毒门有一门绝技,叫‘血脉相连’,救人者和被救者要在双掌上各割开一个口子,然后两两相对,让两人的血液同流,利用换血的法子将被救者身上的剧毒转到救人者自己的身上,只是这样一来,被救者倒是安全了,救人者却也全中毒无医,因此说,这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法子。”
梁若青忽然脑海中轰地一声响,似乎是晴天里的一声霹雳,让他顿时呼吸急促,双目充血,刹那间失去了一切思绪。雪君感觉到了他的状况,急问道:“青哥哥,你怎么了?”梁若青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雪君的双臂,一字一字地问道:“雪妹,你是告诉我,红豆是用这个法子替我解的毒么?她是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雪君轻轻地点了点头,梁若青猛地坐下,喃喃说道:“是我负了她。雪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雪君正欲解释,梁若青忽然明白过来,问道:“不对,你刚才说‘天竺佛指兰’无药可救,可红豆替我解了毒后,却安然无恙,这又是怎么回事?”
雪君叹了口气,说道:“是黑蜘蛛前辈用同样的法子,替她解了毒的。黑蜘蛛前辈便是红豆妹子的母亲。她替红豆解了毒后,不久便香消玉殒。此事白信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梁若青想不到红豆竟如此对待自己,心下既是感动,又是自责,问道:“雪妹,你可知道红豆现在哪里么?我好多天都没见到她了。”原来梁若青怕自己与红豆见面多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故而近一段时间来一直对红豆避而不见。
雪君道:“我知道她在哪里。只是我要问你,你见了她以后,想说些什么。”梁若青道:“我只想对她说,她用自己帮我换了一条命,我这条命今生就是她的了,我要用这条命,照顾她一辈子。”
雪君问道:“你真想照顾她一辈子?不会反悔?”梁若青道:“肯定是真的,我可以发誓的。”雪君道:“那好,你便对着皇天后土,发一个誓来。”
梁若青一愣,但随即想想此处除二人外没有别人,因此也无不妥,遂跪在地上,面朝青天,举右手发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梁若青,愿娶红豆为妻,照顾她一辈子,今生不离不弃,生死相随。若有违背,天地不容,不得好死。”
雪君仿佛松了口气,说道:“青哥哥,其实你的红豆,就在你的身后,你去找她吧,我要再去船上玩一会儿。”快步走出了凉亭。
梁若青心下迟疑,但想想雪君除了偶尔会顽皮一下外,对自己从不撒谎,便怀着满腹的疑虑回头去寻。凉亭外是一片花草灌木,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五颜六色的花草争奇斗艳,花香沁人心脾。梁若青出了凉亭,转过一丛灌木,忽见红豆一身红衣,坐在灌木丛底下,正泪流满面。
“红豆。”梁若青情由心生,冲过去一把抱住红豆,却发现她纹丝不动,心下明白她是被雪君点了穴道,便顺手替她解了穴,红豆反手抱住梁若青,大哭道:“大哥,我母亲她,真的没了么?”其实她心中早已隐隐感觉到,母亲替自己解了“天竺佛指兰”的毒,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可今日听雪君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悲从心生,痛哭不止。
梁若青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红豆,你放心,你母亲没了,我来照顾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红豆哭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推开梁若青,摇头道:“大哥,对不起,我不要嫁给你。”梁若青一愣,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了么?”红豆道:“大哥,我敬你爱你之心,今生今世永不会变,但我却不要嫁给你。”
梁若青问道:“红豆,到底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么?”
红豆道:“大哥,我不想是因为我救了你,你才娶我的,就象当初我救你之时,也从没有想过要你报答我一样。我想要一份纯洁的感情,不受世间污染的感情,我不想要一份交易,也不需要你来照顾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梁若青拉过红豆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红豆,我们之间不是一种交易,是一种生死相随的依靠,是一种可以将性命交给对方的纯洁的感情。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红豆哭道:“大哥,我没有胡思乱想,我想跟你在一起,但又怕有一天会失去你。所以我——”猛地推开梁若青,语无伦次地说道:“大哥,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我要回五毒门去,把五毒门打理好了,否则我对不起舅舅的重托。”手忙脚乱地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抱拳道:“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他日江湖再见。”转身便行。
看着红豆俏丽的背影逐渐远去,梁若青禁不住呆了。
“快去追呀。”雪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梁若青身后,见梁若青对红豆的离去竟无动于衷,急忙劝道。
梁若青轻轻地摇了摇头,依然呆立不动。
红豆转过一片花丛,突然回过头来,冲梁若青微微一笑,脸上却泪如雨下。虽是泪脸,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这张世间绝伦的俏脸,与周围的树木花草湖光山色,构成了梁若青心中天下最美的风景。
梁若青心中又是一阵剧痛,两行热泪缓缓滚落下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