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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在这里的。”

赵灵武转身摘下手上的那副塑胶膜套,随手又丢到一边。

周忱依言颔首,说道:“我确实本该早就离开的,但中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赵灵武继而再道:“因此如果你能早听我一句,或许就并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对周忱毁约的不满,以及没有得到那枚兵符的气愤。

周忱说道:“不过我并不后悔。”

“何况那件东西的归属本就不在于你。”

赵灵武似是有些不悦,眉心微蹙道:“但它也不属于你。”

“我说过了,对于此事我很抱歉,毕竟是一城百姓的性命,使命在身,我总不能如此轻易地就交付到你的手里。”

“一切与其等价的物事,不管有多难寻,价值又有多昂贵,以后都可以谈。”

周忱咳嗽了两声,语气肃然。

“没有这种以后。”

赵灵武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木然道:“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交易的起点在我,无论结局如何,都必须到我自己满意为止。”

周忱跌坐下来,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赵灵武随即提起了那只药箱,收拾停整后转身步入身后的黑暗。

“那阁下就请自求多福吧。”

周忱笑了笑,挥手致谢。

随其话音方落,山洞四壁间缓慢传出轻微的震颤,震感由远及近,并且渐渐作大。

不多时后,无数张裂的缝隙中簌簌滚落下许多细碎的山石,然后缓缓汇聚在众人身前。

渐次堆成了一个足有人高的土偶模型。

披甲佩刀,从形貌上看,似乎是个将军。

苏酥眉间再度掣过一道红光,双手持刀紧紧将三个少年护拥在身后。

赵灵武闻至声响,于是暂时停下步伐望了过来。

周忱于是转过头,身子一倾轻轻倚住石壁。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人形要作何打算。

只见那只土偶先是四下张望了一阵,确定下方位后,然后才悠悠转到周忱面前,沙哑着声音说道:“北山青峰一百七十六丈,南河水深四十八尺,西城边邑三十二城......”

“说人话。”周忱揉了揉耳朵,眼底满是不耐烦。

土偶于是闻声而顿,沉默片刻后,又道:“神威营西南北三方的军阵已经在山下将此处团团围住。大约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潮来宗在五里之外布下的锁灵阵术式也会缓慢行来,届时其间一切事物皆会因此夷为平地。”

“所以,你们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用来考虑、以及逃命。”

“不过我却并不赞成这种做法,因为无论如何你们都是逃不掉的。”

“还有......”

周忱打了个哈欠,尚且没等他说完,苏酥便挥起双刀重新将之斩为尘埃。

“为什么不等他说完呢?”周忱跺了跺脚,轻轻抖下衣衫上的沙石。

苏酥收刀敛入眉心,随即道:“左不过就是规劝投降之类的言语。听来何益?”

周忱颇为满意这个回答,转头又向着独自面壁的赵灵武说道:“你怎么看的。”

......

......

山洞外,凌空数尺的白色云柳中矗立着几座粗糙的石台。

而石台中央则是稳稳地架起了一座座气势恢宏的紫衣雷烟炮,那是初子从海外花费高价买回的利器。

而在此刻,它的指向则正是分毫不差地对准了山门口的那块月白巨石。

李汜左手掌刀,右手执旗随后又猛然挥落数下,于是一次次声如雷火般的爆鸣齐时奏响,宛如一场场盛世流芳的礼赞。

尘嚣过后,许是他高高抬起的手臂也多了些酸胀,天地暂得片刻宁静。

一名身着宝甲的士卒猛地定了定神,然后踉跄着倒退出两步,从模样上看似乎受了极大的震撼。

“谈的如何?”李汜偏了偏头,视线仍旧落在山门那处。

士卒走至与其齐肩的地方,整理声息缓缓说道:“大致的利害属下具已向其陈明,剩下的就看他们如何领悟了。”

李汜轻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或喜或悲的情绪。

士卒转而别过视线,望向身边那一门门硝烟渐散的炮口,略有迟疑地问道:“只是这样真的好么,将军?”

李汜又嗯了一声,只是这次的语调却是向上扬去的。

“总得给他们一些必要的压力,不然我总觉得神威营少了些杀性。”

士卒无言以对,拱手连连称是。

不多时,李汜渐渐眯了眯眼,目光随即缓慢低下。

先是移到了山洞边上的一簇密林,再到一弯清泉,一丛野花。

最后才落到山间凹陷下去的一处沟壑,其中满目疮痍,到处皆是随意陈列摆放的坟茔、以及随风招摇漫生的野草。

没错,这里是乱葬岗。

生前之灵不得安息,死后便难得消停。

毫不夸张地说,此间几乎是除却冥界以外,阴气罪孽最为深重之地。

但在此时,乱葬岗的四方边角却是站满了许多身着玄衣的修士。

一道道玄奇无比的阵法随即在其脚下撑开,聚拢起个中坟茔的冥火,渐次在土岗中央堆簇成为一个更为庞大且森然的物事。

......

......

山洞内,烟尘激起。

周忱揉了揉眼睛,喉咙里止不住的咳嗽着。

赵灵武虽是躲在里面,但仍是皱着眉头,摆手拂散了身前的灰尘。

“这就是你破的局?”赵灵武跟着咳嗽了两声,眼底眩出些许的泪花。

周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是出现了那么微乎其微的差错。”

他说着,继而走上前来单手揽住赵灵武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要不赵老板你帮个忙,让我平安了消此劫,权当是发发善心了呗。”

赵灵武撇了撇嘴,默然拍下周忱的那只胳膊,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个商人,并不是善人,且没有那么多的善心泛滥成灾。”

周忱不依不饶地说道:“哎呀,前面都帮过了,也不差这一次呀。”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不着痕迹地倚住了赵灵武面前的暗影。

“那是我瞎了眼。”

赵灵武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眨了眨眼,说道:“商人从来只做交易,除非你实在有奇货可居的资本,不然一切免谈。”

他伸出一只白洁如玉的手臂,意思已经过分明显。

当然还是对那块周龄木的兵符耿耿于怀。

不过只在片刻,他却又从容地缩回了手臂,一脸平静地望着周忱说道:“哦对了,你没有。”

他说罢,脸上旋即难得一见地泛起了淡漠的笑意。

“还是那句话,自求多福。”

而后,他便雀跃地侧到一边,招手示意苏酥与琢如跟上离去。

也得亏是那株“七星草”深厚的药力,使得原本内府元气早已枯槁的温酌温言两兄弟,此刻渐次悠悠醒转过来。

“兵符不行。也许,我的这件东西或可劳动尊驾。”

温酌强撑困眼,略显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册蓝布包裹的方形物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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