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来人体型看着极为瘦削,想来年岁应该也不会太长。

只见他一步一顿缓缓走到了金屋门前,却又并不忙着进来。而是自顾自地敲了下门,然后才恭敬万分地推门而入。

可以说在礼数这一方面,几乎是给足了周忱的面子。

借由金屋外围反衬出来的金光,盘坐在松树底下周忱才得以看清来人的面貌。

不能说熟络,但也绝对谈不上陌生。

他随即想到了衍州城里赵灵武开的那家同尘医馆,然后想起了医馆柜台前那个尚且不及人高的药童。

依稀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什么“如灼”来着的吧?

周忱在心里如此想道。

“应该是叫‘琢如’才对。大人您记错了。”

药童亦步亦趋地行至周忱近旁,未等周忱并未开口,他便知其所想兀自答道。

他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全身衣衫具被汗液浸湿,瘦弱而纤细的肩膀在夜风中不自主地上下起伏起来。

而听到他的回答,周忱虽有惊诧,但也没有表现地太甚。

旋即,周忱与他比划了下,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道:“你似乎长高了?”

药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反问道:“有吗?”

周忱没有纠结于此,平静地张望了下琢如的身后,淡然说道:“就你一个人?”

琢如调息平整紊乱的气息,然后拱手说道:“先生在三里之外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一株千年难遇的草药,因此派我前来邀请周大人观瞻。”

周忱哦了一声,随即扶地起身。琢如见状赶紧迎上前去,搀扶住他的手臂。

“那还等什么呢?”

周忱转头莞尔一笑,仿佛先前之所以能够老神在在地静目参禅,就正是因为料定到了此种结局。

琢如点点头,从袖口里抽出一支看似普通的画笔,然后沿着金屋的边缘勾勒出一圈并不算完整的图形。

约莫只在片刻,图形所囊括在内的地面倏然涌进一团如黑如墨般的夜色。

四人随即被墨色鲸吞,原地留下的结果只剩了那座气势恢宏的金屋。

......

......

漫天射落的箭雨在一个极为滑稽的时间点上停了下来。

不远处崖坪上的那棵榆树内,书生打扮的那位青年双手强撑起面前的方桌,儒冠滑落,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地图上消失的那几个光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

相较于他,李汜倒是要显得淡定许多。

他平静地从一堆混乱的稿纸里抽出了一张较为平整的,提笔蘸墨,很快落下印章,又差人飞鸽送了出去。

然后他又走到了一个负责看守黑管的甲士旁边,从容说道:“开枪。”

那士卒似乎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而问道:“大人是否可以给属下一个明确的目标。”

李汜叹了口气,继而说道:“之前瞄准的那里,现在就给我射向那里。”

士卒仍是不解,于是看了看远处方桌的青年官员,略有些不知所措。

“开枪。我让你开枪!”李汜顿了顿声,稍稍提高了些音量。

眼见着士卒还是不为所动,李汜干脆将他拨开。

然后一手拖住黑管,一手在下面摸索了一阵轻轻扣响了机括。

“咔!”

“砰!”

清脆之后,榆树外部那根早先支出的枪管中心猛然响过一声爆鸣。

金黄的火星迸射而出,一粒尖锐似剑的物事托带出一条长长的光迹,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

“切!”李汜冷哼一声,继而说道:“就差半尺。”

......

......

咻的一声,四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到了一扇巨石遮挡的山洞门前。

琢如看似瘦弱的身子不知如何,竟是迸发出了这般蓬勃的力量。

只见其双肩扛起温酌温言两兄弟,然后脚尖轻触墙面,石门于是缓缓启开。

周忱走在前面,一进门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以及身影旁边半蹲下去的那位女童---苏酥。

他脸上旋即便不由自主地涌上了笑意,双手悬后,快步上前。

却又恰到好处在距离赵灵武身前几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来了。”周忱一开口,又是这句熟悉的言语。

赵灵武背对着他,捻了捻手指平静道:“你分明才是来者。”

周忱笑了笑,接着说道:“别以为中间抄了几条小道,走到了我的前面,真就当我不知道了。我那是不想点破你。”

赵灵武听后缓缓转过头,恰好露出身前那味草药的全貌:

无根而生,自上而下由根茎处共分七叶,通体幽蓝。

周遭半尺内的空气,仿佛在它的影响下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

然后又沿着脉络清晰的叶片表面,缓缓滚落下来。

很快便在它的脚下聚成了一座小小的冰山。

但周忱却是格外清楚,那并非是冰晶,一颗一颗的微粒都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晶石。

而所谓之晶石,则是先天或是经过自然之力,从而蕴结出修士修行所必须元气的珍奇异宝。

千百年来,因为天地元气逐渐稀薄的缘故,外加之道盟又特别在东海上设立了“玉山阁”作为监视世间每一缕元气流向的存在。

因此现在道盟百家,都逐渐将关注的重点转投到了这些“晶石”之上。

但见那赵灵武从容不迫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说了,只是采药顺路来的而已。”

周忱点点头的同时随之踏出了半步。

不多时,他满头梳理平整的发髻再度披散下来,一道异彩纷呈的流光敛过他的眼下,随即猛然刺向了赵灵武。

“锃!”

“砰!”

振鸣穿空,苏酥眉间过虹,双手持刀震退了周忱的小剑。

周忱别过视线,发现肩部突兀地多出了一个小洞,殷红的鲜血随之汩汩淌出。

而琢如见人受伤,立刻迎上前去不由分说地帮他包扎起来。

“你捡到了两个宝贝。”周忱召回玉剑,轻笑着说道。

赵灵武不甘示弱,于是也跟着说道:“你也有两个宝。”

周忱连连摆手,说道:“活宝而已。比不得的。”

“我救了你。”赵灵武摸了摸额前斩落的几绺青丝,不悦道。

“我知道。”周忱摸了摸绷带缠绕过后的伤口,继而说道:“所以我才只还了你一剑,不然就会是更多。”

“那是神威营的火铳。和我攀不上关系。”

赵灵武应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摸出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那株药草。

随即递给了苏酥,又指使她该如何让温酌温言两人服下。

“将七星草根茎研磨成粉,再混合冬茸叶泡水冲服,半刻钟内便可见效。”

而刚好是在药材取出的瞬间,底下方才凝结的晶石立刻消散无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万两白银一棵的‘七星草’,你就这么慷慨的送我了。你赵老板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老实交代,安的什么居心?”周忱挑了挑眉,模样里写满是调侃。

赵灵武解下腰间悬着的药箱,没头没脑地说道:“世人所见的价值从来只有眼前,但我有时会看得比较长远。”

说着,他忽然又抬起了头,说道:“而且我建议你最好把外面的这件衣服脱了,这上面几乎刻满了沈隽藻留下的烙印。”

周忱依言看去,皱了皱眉头。然后玉剑与空气摩擦起火,瞬间将锦袍烧至殆尽。

“去过景陵了?”周忱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赵灵武咽了咽声,没有接话。

周忱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但你要的东西终究拿不到。”

......

......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