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晕眩,小清缓缓睁眼,其余人也在休息室内陆续醒来,经历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
马伯仁和祝双双对视一眼,满腔柔情化作拥抱依偎在怀,热泪盈眶。
“梁大哥...”
“盈盈...”
而马文远静静地看着两人,他清醒了,原来百年的执着不过是一场荒唐。霎时间,种种恩怨似乎烟消云散,或许百年前的重逢就是一个错误,只是醒悟地太晚,太晚......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马文远异常冷静,询问着奈川。
“我说过,只是受人之求,了人夙愿罢了。”
“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或许投胎成了一只鸟,一条鱼。”
“我对不起她。”接着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带我走吧,待了太久,我想投胎了。”
“这事不归我管,他们会来的。”
“他们?”
“摆渡人或者鬼差,看你习惯怎么称呼。”
马文远突然笑了起来,随后望向祝双双。
“盈盈,对不起,当初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这样。”
祝双双摇了摇头。
“马大哥,不是你的错,那个年代就是如此。倒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变成了这样。”
马文远摆了摆手,说道:“不谈这个了,百年了,是与非谁能说得清?你们出去吧,我想自己单独待会。”
众人默契地起身,含泪离去,就在出门的那一刻,马文远的声音传到了祝盈盈耳边。
“盈盈,今生你们要白头偕老,幸福美满,永别了......”
祝双双没有回头,只有肩膀微微抖动着。
“永别了,小胖墩。”
就在几人出门后不久,两个男人,一黑一白,走进了祝双双的休息室。
“马文远,你是怎么逃到的这?”
马文远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生前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我们只管你死后,生前的事我们一概不知。”
马文远点了点头,“带我走吧。”
“你想通了?早就该这样了,害我们兄弟守了你百年。”
“辛苦了。”
“职责所在,对了,还没说究竟是谁带你出来的?”
马文远想了想,最终没有道出实情。“我不认识,带我出来后,他就走了,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就在此时,白衣服突然拉了拉黑衣服,压着声音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息很熟悉,像是...那位大人。”
“怎么可能?那位大人永镇冥界,不能踏足人间。”
“那会不会是其他的......”
话未说完,黑衣服赶忙捂住白衣服的嘴。
“嘘!这就更不可能了!现在人间哪还有?别再说了,这个不是你我能查的事,把他带回去交差便是,其余的就装不知道,小心引火烧身。”
白衣服点了点头,随后带着马文远离开了人世。
说回奈川他们,几人出门上了车回到了马伯仁家中,刚一进门,祝双双和马伯仁‘扑通’一下跪在了奈川面前。
小清茫然地看了看,随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奈川挥了挥手,一股柔和之力抬起了三人,笑道:“不必如此,当初若非你们......罢了,此间事了,我也就此离去了。”
说完,撑开油纸伞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这一片夜幕之中。
“前世悠悠,今生悠悠。比翼鹣鸟长相守,苦命鸳鸯终白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马伯仁和祝双双对视一眼,百感交集,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一切,惊讶地发现脑中奈川的长相渐渐模糊起来,最后竟连名字也根本记不清!
“梁大哥,你还记着这位土地爷的模样吗?”
马伯仁摇了摇头:“道德经有言,‘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我们只是凡人。”
祝双双似懂非懂,随后想到了什么,说道:“改天我们去那座土地庙还愿吧,添点香火。”
马伯仁将祝双双拥入怀中,轻声附和着。许久,祝双双突然询问道:“对了,梁大哥,还不知道今生你叫什么名字呢?”
马伯仁笑道:“我自幼父母离异,我改了母姓,姓马叫做伯仁。不过也许不久之后,我的姓或许就会改回来了,还是你的梁大哥。”
祝双双听出了话外之音,笑盈盈道:“叔叔阿姨是准备复合了吗?那可真是好事成双了。”
马伯仁点了点头,吻了吻祝双双的额头。“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迟到了很多年。”
此时的奈川漫步在东湖市雨巷之中,一道金光在他眉间转瞬而过,只听得‘咔嚓’声响,脑海中的神印轰然裂开,露出了原本样貌。此印方圆三寸,正面用鸟虫篆体刻有八个大字:
【福德正神,护佑一方。】
一股未知的神秘力量充沛着奈川周身,奈川不禁思考这股神力的来源。
‘难道是了人夙愿获得的愿力?’
内视着这枚神印,奈川陷入了一阵回忆之中。
百年前,他曾是修行道术的捉鬼人,听闻南山上有一个徘徊的孤魂野鬼,怨念很重,不愿投胎。但鬼气薄弱,似乎刚死没多久,惟恐成了气候,便准备先探探情况。
谁知鬼没见着,却蹦出了个红衣女尸,几番斗法不敌,被咬伤左臂,仓皇之中逃进了一座土地破庙中。
就在濒死弥留之际,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想活下来吗?”
那一瞬间,所有的疼痛感、麻痹感荡然无存。浮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未知空间,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一座神像冰冷地站在奈川身前。
神像威严庄重,不停重复地问着:“你想活下来吗?”
来不及思考,强烈的求生欲让奈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在此时那座神像忽然抬起手,一道金光直射奈川脑门,回过神来,脑中就浮现了这枚金色神印。
待奈川悠悠醒来后,金光在周身萦绕,土地神威轰然降临,震退了那只红衣女尸。
然而当时的奈川也很不好受,这枚神印似乎在排斥他,他的七窍开始流血,皮肉也开始不停地裂开。下一刻浑身血肉炸瞬间裂开来,洒在那座神像之上。一道金光闪过,神像上的血肉逐渐渗透、融合......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似个人形的血玉珊瑚,彻底没了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醒,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成了一座神像,俯视着庙前芸芸众生,不能言语,不能行动。
与此同时,庙中飘来了一对男女,男的素衣寡服,女的凤冠霞帔。皆是虚幻无实,俨然是一对鬼魂。
“土地爷在上,我二人今生情深缘浅,不能夫妻与配。如今命丧黄泉,即将轮回转世。求您保佑,来世我二人能再续前缘,白头厮守。”
说完跪地叩罢三声,他不能言语,心中下意识默默地应了下来,不多时,二鬼含泪飘离。
就在他心里默应的那一刻,脑内的金印终于不再排斥,而是选择融合,敞开心神,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
春夏秋冬,花开花落,如此过了一年,庙中来了一位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福德正神在上,信女姗儿罪孽深重,三人因我一念之差命归尘土。亡夫至死都是个糊涂鬼,如今我不愿苟活人世,愿随亡夫而去,告以真相。”
说着将婴儿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页,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失魂落魄地喃喃着。
“尘归尘,土归土。夫君路上莫糊涂。若是无缘黄泉见,几张纸页烧清楚。”
就在此时,婴儿似乎有所感应,忽然啼哭起来。姗儿忙抱起婴儿哄道:“宝儿莫哭,娘是去见你爹。你是有福缘之人,土地爷会保佑你的。”
那婴儿好像能听懂似的,停了哭泣,竟是挥舞小手朝着奈川哼哼直笑。妇人见状心喜,忙跪地叩拜。
“福德正神显灵!福德正神显灵!信女不敢奢求,只盼宝儿能活下去,如此,信女纵死也瞑目了。”
姗儿又拜了几下,将婴儿放在神像脚边,三步一回头,最后狠下心含泪而去。
此后,奈川再也没见过姗儿,而婴儿则是被路过的一对夫妻捡去。也是这一刻,与脑中的金印融合成功,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
一梦百年,恍如隔世。
——
奈川从回忆中出来,他不知道在他之前的那位土地神究竟是谁?又为何会将神印交给自己?并且自昨天苏醒以来,这一路就没有感受到其他神明的存在,他是此地唯一的神。
但说到底,他还是不明白土地神的职责究竟是什么?‘护佑一方’的说法实在是太笼统了。并且传说中神是要聆听众生之愿,获得香火愿力。可在他这,显然无法做到,百年来,除了梁祝二人和姗儿,没人会去他那个破庙祈愿。
‘神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奈川不禁思考着。
他想着或许东湖之外还会存在其他神明,届时可以回答自己心中疑问。
“罢了,神心难揣,神人难界,何不就此巡游?落个逍遥自在!”
雨幕渐歇,落水无声,奈川收起油纸伞,土地神离开了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