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离忧此次前往钟毓阁参加武林大会,司马寒念她安危,恨不得将无忧谷全部家当给她带到身上。他对这个在惨绝之地捡来的徒儿真是爱到了极点。
“在外要少说多听,遇到病患及时救治,遇到不平要出手相助,大丈夫行走天地间,大义不可忘……”司马寒又叮嘱徒儿许多话。
一般情况下,这样大仁大义的话讲完,师徒对话也就该结束了,但今天老头话特别多,又想起一件心事来,道,“离儿,还有一事为师得多说句。此番出谷,江湖险恶,你乃女子之事莫要泄露,以免惹来麻烦。”
因当初自红枫崖救司马离忧之时,见他们全族被屠戮,司马寒担心有仇家追杀她,便一直以男子装扮教养司马离忧。加上她身量颀长,常年习武,又多学男子做派,故此,虽是女儿身,却生的英气灵秀,怎么看怎么是一位俊美非凡的公子。
这个秘密一直是他们师徒独有的,就连谷中弟子,甚至春华秋实都不曾知晓。
司马离忧被搭救回无忧谷,一场大病后忘却前尘,不知道师父为何执著于将自己当男子养活,但师父行事总有他的道理,她并不追问。而司马寒,忆及当年也是心有余悸,见徒儿已忘,便自然不会再提。只是,她自小深陷梦魇之中不能出离。她不知道梦魇原因,司马寒却知道,多少不堪都化噩梦时时相缠。
“为师希望你永远不要忆起前尘,永远不要背负仇恨,但又希望你能恢复记忆,手刃仇敌……”多少年来,他就是这样矛盾着。故此,他才时时刻刻逼着司马离忧练功不辍,为的是遇敌自保,更为有朝一日恢复记忆寻到仇人,有能力报仇雪恨。
“是,徒儿谨记,定不会露出破绽。”司马离忧应允。
司马离忧平日虽然顽皮,但在重要的事上却十分严谨,这让司马寒很是安慰。接着,司马寒又感叹一番,“春华秋实这俩丫头不错,长的又漂亮,咱无忧谷的医术、蛊数也精通,又是和你一同长大,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你说,你若真是个男子多好!你喜欢谁就挑谁做媳妇,若是都喜欢就都娶了,将来定能助你打理谷内事务。可惜,可惜啊……”
这样的话这些年司马离忧不知道听师父念叨过多少遍,甚至,他猜想,一直独身的师父是想儿子想疯了,才固执的将她当男儿养。
司马离忧戏谑道,“师父,怎么又来了?这样好不好,此番离儿出谷,路上多留意些,捡着好的男孩给您带回俩来,让您收做义子可成?如此,令两个义子正好娶了春华秋实,岂不两全其美?”
司马寒给她一个白眼,“得得得,我有你一个徒弟就够操心了,可不敢再收什么义子。”他顿了顿又说,“其实呢,为师是想提醒你,得与春华秋实保持些距离。我看她们伺候你细致周到,你又整日与她们吃在一处耍在一处,最要紧的是,她们可不知道你是个女公子。为师是怕她们对你生了情,到时候难以收场。”
这话司马离忧倒是无法反驳,她与那姐妹一同长大,几乎整日形影不离,那俩丫头年岁日长情窦初开,师父说的也不无可能。
“这如何是好?要不,我便将实情说与她们吧。”司马离忧说。
司马寒摇头说,“不可。只是你要注意些,别给她们暧昧的讯息,让她们深陷就行了。”
司马离忧抱拳施礼道,“是。徒儿多谢师父提点。”
司马寒挥挥手嫌弃道:“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多礼,今日这是怎么了。你这样,为师倒觉生分。不过,你也不小了,此次去钟毓阁,天下英雄云集,保不齐有你瞧上眼的,你记住,‘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抢心上人这事不能害臊,看上就早下手,不然后悔一辈子。”
司马离忧的脸给师父说的红到耳朵根,促狭道:“师父,您当年是不是就是因为羞于开口才错失师娘的?这些是不是您老的经验之谈啊?”
她本无心,就是要和师父开个玩笑,没想到却勾起了司马寒的伤心事来。
司马寒被问的一怔,随即叹口气道:“是啊,若是当年我不那般矜持……算了,说这些做什么,都回不去了。好了,你下去休息吧,记住为师的话便是了。”
司马离忧仿佛得了大赦,也没心思探究师父的情感故事,匆忙告退。
待司马离忧离开,司马寒一边喝着茶一边自语道:“符儿,我知道你一直怪我,怪我当年没有早对你表明心意。如今,你去了十几年了,我这心结依旧,怕是终生难解……事态动荡,战祸连年,百姓流离,人间地狱。长兄,当初我发誓,你杀一人我便救十人百人来替周家赎罪,三十五年间,日夜不敢懈怠,救人无数。可是,如今,后人屡造浩大杀业,动辄万计,真让我日渐绝望,力不从心……”
他发了会子呆,便唤春华秋实进来,对二人道:“少主生性顽皮,一路上多规劝,切不可惹是生非。她此去,怕是还有一劫难,若她癫狂错乱,你二人要合力迷晕她,完好将她带回无忧谷。”说着,司马寒交给二姐妹一瓶迷药:“离儿百毒不侵,一般迷药对她根本无效,这是特制的忘忧十日散也叫神仙醉,交予你等以防万一。”
另外,司马寒还将金羽扇有催发药性之事只讲给了这二姐妹,叮嘱她们遭遇围困可借助金羽扇逃脱,但不可随便让司马离忧知晓,怕她随意用那扇子戏弄人。
两姐妹恭敬抱拳施礼道:“谨遵尊主令。”
是夜,司马寒准备了一桌酒席,破例准许司马离忧饮酒,师徒二人对酌说话到深夜。
翌日,天刚微微亮,司马离忧就被赶了起来,司马寒便遣送她出发。
司马离忧一副没正经耍赖道:“师父,就这么着急盼我走干嘛,是如今开悟,着急出去为我寻个小师娘不成?”
“快滚,为师还要赶着去给病人看病,哪有那么多闲功夫跟你耗着。”今日的司马寒终于露出了平日的不耐烦又厌烦司马离忧的嘴脸来。
平日里,无论在谷中还是在外,司马寒都是仙风道骨俨然世外高人,唯独面对这个徒儿,是脾气差爆粗口又没耐心。这师徒俩每天要是不吵吵两句这一天就不知道怎么过。像昨日那般严肃互敬也只是因为离别在即片刻收敛罢了。
这该说的也说了,送行的酒也喝了,今日,这师徒关系便又打回了原形。
不耐烦是不耐烦,等司马离忧并春华秋实快马加鞭翻山而走,司马寒还是站在黄龙山的高峰处望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