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迎风疾行,清脆马蹄声踏碎一川宁静。
司马离忧曾经与师父多次出谷救治病患,如此这般单独出谷远行乃是第一次,心中新奇又快意。
与师父出谷的时候,在外面在外人面前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维护师父世外高人的伟岸神秘,得刻意收敛那心性里的顽劣,行动说话都要稳稳当当规规矩矩。是以,每次出谷,她都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司马离忧来,心中很不快意。此番,终于不再刻意伪装,爱笑便笑,爱高声便高声,策马奔驰、无拘无束,真是天地也宽广。
纵马跑了半日,日上中天,三人来到一处小镇,司马离忧觉腹中饥饿,便招呼:“二位姐姐,前面有座酒楼,咱就在那吃饭吧。”
春华秋实二姐妹明明比司马离忧年纪要小,可每于师父不在处,她便胡乱叫姐姐,也是,做了弟弟便可以耍赖,做少尊主或哥哥怎么好意思呢。
二姐妹也习惯了她如此,便对这称呼不甚在意。
春华管着钱袋子,顺着司马离忧所指望去,只见一座气势恢宏的三层酒楼,上书金色名款——无名。春华道:“少尊主,您可真会挑,这家店气势宏大,别说在这小镇,就算在京都洛阳恐怕也得算甚好之处。”
她按了按腰间钱袋子,为难道:“少尊主,咱们才出发,手里的钱要住宿、吃饭,用度颇多,得节俭着花,就您挑这去处,恐怕吃两顿就用光了,这以后咱们三人可如何度日?”
司马离忧不在意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愁那许久的事干嘛,走!”
说着,催马奔了过去。
姐妹二人见主人如此,只好互相看一眼,无奈跟上去。
三人到得酒楼跟前,早有小厮笑着迎了过来,高声招呼:“公子、姑娘您里面请,小的给您去喂马。”
司马离忧轻点羽扇,侧头对那二姐妹道:“看看人家这交待,怪不得生意能做这么大,都不用咱吩咐,连马都照顾了。”
春华一脸黑线,提醒他:“公子,这喂马也不是免费的,恐怕要和饭菜钱一并清算。”
“你小小年纪怎的总想着钱,俗!”司马离忧只觉扫兴,自己佯装生气先进去。
秋实拽了拽姐姐的袖子,示意她别跟少尊主闹脾气,也跟了进去。
一进门便又有小二迎过来,一番热情招呼,将三人带到二楼临街雅座。
司马离忧心情甚好,对那小二道:“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给咱安排上来。”
小二殷勤道:“公子,我们酒楼可是这蜀中三大名楼之一——无名楼。虽称无名,却是无名无相包罗万象之意,不是咱夸口,在这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咱没有的。”
司马离忧听了促狭道:“好,那就先上一壶黄龙山巅万年雪水泡的崖边雪莲茶,黄龙山顶雪蛇做的羹,炒一盘三月桃花佐相思鸟蛋,再炖一只南归花翎雁,不过,这雁得完好无损,须是用内力一击即中,不得有箭痕。再……”
春华秋实二姐妹相视而笑,知道这少主又在为难人。
小二听得冷汗直冒,打断他结巴道:“公子,爷,方才是小的说话太满,您见谅。就您说的这些,咱这只有去年春天攒下的干桃花,其余真是没有。那黄龙山顶乃是极寒雪山,又多剧毒迷雾,这谁上去多是有去无回,大概也只有无忧谷的神医能去那处完好而归。至于您说那些雪蛇雪莲圣物,咱这普通人要想吃便是千金难求。”
司马离忧自然知道是难求,可没想到这东西却价值千金,除了那雪蛇,这不都是师父平日所用吗?这老头儿也忒过奢靡!
司马离忧见给了小二下马威,杀了他的威风,便满意道:“那就上些寻常的过来。我们三个人,安排两道点心、四个菜、一道汤即可。”
小二听了不敢怠慢,慌忙去准备。
司马离忧候着饭菜也是无聊,便扒着窗户看街景。只见镇子不大,却也整洁错落,街上布庄、银庄、酒肆、茶肆林立,更有诸多行人往来,采办所需。一条街以外更是热闹,喜幔幢幢,六辆带轿马车并列排开,似乎在等什么人,围观的百姓更是人挨人、人挤人。
司马离忧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嫁娶,欣喜问:“春华秋实,你们看,那是在办喜事吗?”
这二人也未见过,一时也不知所以。
正说话,小二过来上菜,先是一碟细沙红豆饴糖糕并一碟蜂蜜栗子糕,又是一碟杏仁青笋丝,并一道炸清江鱼,一锅儿排骨炖莲藕,一道白菜酿猪肉丸子,一砂锅扇贝山菌子汤。
三人一见这些菜便知这家酒楼真的实力不凡,就这几样菜中,青笋非本季所产,又及不好储存,能在这个季节端上餐桌可见保存不易。还有那清江鱼,长在湍急的清江水底极难捕捞,有经验的渔人忙碌一天也不过能得二三条,极为珍贵。至于那汤里的菌子,司马离忧认得,是祁州山阴菌,此菌只长在距此千里之遥的祁州巫山,即便在无忧谷,这菌也是作为补气活血之物入药,这家却用它做汤,也是奢侈。
司马离忧很满意这店家安排,只有春华暗暗叫苦,这些难得之物要费几许银两。
待尝了菜肴,味道甚美,司马离忧便秋风扫落叶般大吃起来,方才高傲丝毫不见,一并将街上嫁娶的热闹也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