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不记得多久没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了，当然，在皇潮夜总会做吗咪面对顾客时除外。

在陈有森这帮忙照看门店经常会遇到上门兜售手机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小偷，找不到工作身上没钱不得已来卖手机的人也有，但比较少见。

今天对面这个人显然是后者并且看起来还有点特别，但特别在哪里一时也没想明白，若是换着常人也就三两句话打发了的事，爱卖不卖吧。

光头是大发手机维修店老板陈有森的弟弟，叫陈有为，此刻兄弟两面对面坐着。

坐在里边的陈有森手里正一台一台拆着手机电池，面前摆了一溜有十来台之多，边上放着个空袋子。正是刚才陈有为拧进来的那个。

苏琴将手机递到陈有森面前说道：“我出了三百，收吗？一个没找着工作的年轻人。”

“收，怎么不收。问啥呀，跟你说过了，这里所有事你都可以做主。”陈有森手里不停，悠然说道。

“店是你的店，钱也是你的钱，总是要跟你打个招呼的。”

陈有森听出了苏琴话里的情绪，停下手中的动作微笑道：“这小子又跟你没大没小的乱说话了吧，回头我会收拾他，你跟他治什么气呢。”

苏琴翻了翻白眼懒得多说，放下手机，边上钱匣子自己拿了三张百元大钞转身就要走出去。

一同翻白眼的还有陈有为，他对眼前亲哥的话显然是嗤之以鼻的，正想找点茬，眯眼就看到苏琴刚放在桌上的手机，一把抢了过来叫道：

“三百？我说琴姐，这是诺基亚3210吧，二手市场八成新的手机也就收这个价，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家都知道是什么货，能卖到三百块吗，你这么干我哥不得喝西北风去……”

“你闭嘴吧！毛燥什么？”陈有森打断陈有为的话，骂道：“你琴姐不知道这是3210还要你提醒，300收回来不至于亏钱。”

陈有为自然是知道苏琴和自己这个大哥的关系，估计在大哥眼中自己这个亲弟弟都没有人家苏琴重要。

当然，陈有为也不至于为这点吃苏琴的醋，换着平时，甚至是亏点钱，但苏琴说收也就收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有为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陈有森这么一骂换着平时，陈有为大概率是要顶上几句的，但今天却是没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有森对自己这个弟弟的秉性了如指掌，已经准备好在他顶嘴时再狠狠治他几句，看到陈有为不说话了突然出现这个表情，心知他心理应该是又再转什么念头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料想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只得不动声色说道：“怎么，不说话了，平时的狠劲哪去了？”

陈有为又换上平时惯有的嚣张模样，略作思付，说道：“不是，我在想这人一看就不会是我手下那些痞子，那模样倒是有点像警察。琴姐，你在夜场这么多年，眼光应该是不差的，你看不出来？你收他手机干嘛，我们还差赚他这一部手机的钱。”

“不会是警察，警察要掏你哥的手机店还不至于用这个办法。”苏琴摇了摇头，不过陈有为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不过看他发型和站着的姿势应该是军人或刚从部队复员。”

“这个人身上有股气势，不太好形容。”苏琴想了想又补充道。

“切！”

“气势？他能有什么气势？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种人我见的多，看着挺高，我看也就一怂包。”

只要不是警察，是什么人也就没多大关系了，陈有为立刻就满脸不屑。又补充道：“当兵退伍的诚哥手下都好几个！”

看着陈有为不可一世的表情和嚣张的动作陈有森就来气，忍不住骂道：“你牛气！也就敢在几个小瘪三面前充老大欺负欺负普通人，也不想想人家未必愿意跟你一般见识。还诚哥，我没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吗？”

陈有为翻了翻白眼，自然是不服气的，“我不牛，我没你牛，当年诚哥都还是跟着你混的我自然是比不过你……”

话赶话一出口陈有为心理就骂了自己一句，见陈有森眼神不善住口不语。

果不其然，陈有森刚还是习惯性的数落几句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听到这话双眼立马就瞪了起来：

“正要跟你说这事，听说最近你跟江诚几个手下走的很近你想干什么？我没警告过你是吧，诚哥长诚哥短的都叫的这么顺口了？我告诉你，跟他没关系时你惹到他看在我的面子顶多也就打你一顿，可你一旦跟他扯上关系随时缺胳膊少腿，弄不好小命什么时候都得丢。”

“行了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他都能打上我一顿，你这是好大的面子啊。”

话都到这份上，陈有为也豁出去了，说道：“当年人家还是跟过你呢，你看人家现在多风光，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班小弟。现在跟我在东湖汽车站的抢生意几个王八蛋以前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可人家挂着个诚哥的名头我愣是不敢拿人家怎么着。你真有那么大面至于在这收赃渡日啊，不死不活我可受够啦。”

“闭嘴！养几个扒手收几个手机不犯大错，赚的钱不乱花饿不着你，风光能当饭吃？要学我一样进去蹲个几年你就知道风光的好处。”

“蹲几年就蹲几年，谁还怕这。人家在琴姐那一晚上花个万把块眼都不带眨一下。听人说当年你也是威风八面，你就甘心窝在这个小店里？吃几年窝窝头不会胆子都吃没了吧。江诚也进去过，出来一样风声水起哪像你。”

兄弟互掐着，终归是哥哥陈有森的气场强大些，渐渐压住了陈有为。苏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以自己跟陈有森的关系，无论陈有森跟谁置气，自己都应该上前圆场几句，但唯独是陈有为，苏琴实在是懒得说话，或许骨子里不喜欢陈有森这个弟弟吧，直到两人吵得差不多了，苏琴抽身回到了前店。

。。。。。。

前店里，借苏琴进去的机会，林河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店的装饰布局，门面不大，乘以进深不到十个平方，柜台呈L型排放，长边一直延伸到里墙，柜台内零散的摆放着一些旧手机。

沿街这张柜台还心不在焉地摆放着一些电池、保护壳等手机配件，另外还有几张公共电话亭的IC卡，面值三十，五十不等。边上过道尽头开了一个小门直通里间。

这个大发手机维修店连个维修台都没有，这让林河更确定这个所谓的维修店是一个维修手机为幌子的销赃窝点，在两次里间门打开的瞬间林河的目光就跟了进去，虽然看不清全貌他也可以肯定里面也不会真有维修手机的工作台，装饰虽然简单但多为起居茶室用具。

这些念头很自然就出现在林河的脑海里，多年的职业习惯令他养成了对身处环境事无巨细的信息收集习惯。

他没有多想，等钱拿到手后，如何快速的找份工作才是正事，要是能管吃住的那是最好，在这之前先要想好没找到工作前在哪里落脚，原来的招待所是住不起了，一晚六十块钱的住宿费省点的话够吃三天了。

看到苏琴走出来手里拿着三百块钱，林河知道这事成了。

“久等了。”

林河点点头，说道“再买张30面值的IC卡。“

有必要买张IC卡，会用的着的，林河想着，这边已经把口袋里仅有的三十块钱递了出去，他看到那三百是整钞。

“工厂招人一般都有周期，或者是固定招聘日，比如周三或者周六，可以去人才市场看看，街边贴的招聘广告骗子居多要不就是中介，看你这样，中介费应该是不舍得出的”

苏琴顿了顿又道：“如果不行，到大型商场、酒店或者夜店转转，可能会碰到招保安的情况，以你的条件找个保安的工作应该不难。”

“谢谢！”

“IC卡25元。”苏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五块钱，和IC卡以及三张百元钞一起递了过去，

“谢谢！”林河没想到还有找零，感觉这五块钱比刚才的找工作建议来的直接实惠，终是真心谢了一句。

转身走出店门，大城市的繁华依旧，可却像是跟自己毫无关系。

事实也是如此，这是初在大城市闯荡一没落脚点，二没工作口袋又空空的人都会有的感觉吧，身若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