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撑得住不？实在不行的话，买辆驴车吧？”背后的师父说。

老头应该是心疼我。于是同意了：“可以。驴就不要了，有我呢。”

“钱这个东西，当用不省，当省不用。一头驴没多少钱，孩子，我怕挺不到龙虎山……”师父很少对我用这么亲切的称呼，我心软了：“好，老头，你一定要挺住。看看和你同辈的人，还有几个。”

“呵呵，好。”

到了张家镇。秋水剑谢天华给的肉吃完了。但他给的银子却足够我和师父省吃俭用的一路到龙虎山。

张家镇就在官道上，所以来往客商让这个镇子卖什么的都有。我找到了辆合适的车：一头老驴，一辆带蓬的驴车。车厢正好能竖着躺下一个人，车上有油布制成的防雨蓬。加起来不到一两银子，我拿出了一两碎银子，没让找钱，直接买了两大捆草料。另外到路边的杂货店里买了被褥和枕头。

我把师父抱到车里，让他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

我给驴起了个名：大黑。

大黑也上了点年纪，走的不快，但比起我那就强的太多了。

为了不给大黑增加负担，我是步行牵着它走。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走路。就算呆在一个地方，也得不停的走。蹲在路边乞讨是丐帮的人，我们是游历四方的道士，那就得走。

天快黑时，前面传来了隐隐的血腥味。

走近了，我看到路边有倒毙的马匹，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正爬在一个人身上低声的哭。我停下车子走到跟前，由于孩子全身上下全是血污，我看不清长像。但是孩子面前侧躺的尸体，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一张圆脸，胡子上全是口里喷出的血污。一身短衣，身边有根九节鞭，背上插着五六只箭，强劲的穿透力让箭尖从身前透出。

我有点吃惊：民间狩猎的弓达不到这种力度。而军方怎么会对一个带着孩子的人下手，并且人既然被射中，也应会派人追赶。

我拉了一把那个孩子，却被狠狠甩开：“别碰我！”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我只好退了一步：“这是你什么人？”

孩子看了看我，还有我身后的车，低头不吱声，只是没刚才那么敌视我了。我吸了口气：“这样，我帮你，把人安葬了吧。”

孩子年纪不大，却很懂事，转身给我磕头：“谢谢……呜……”

我没管他，让哭吧。

借着天没黑，我找了块地方：不算风水差，起码眼前开阔，风景不错。在车厢上拆了块木板，在地上刨了个坑。再把尸体上的箭全拔掉，用沾了水的布把脸擦干净。

把人埋了，我让孩子磕头，就听孩子说着：“爹，孩儿不孝，没有棺材。但这地方孩儿记住了，我长大了来接您回咱家。我这就去救妈妈和姐姐，您在天之灵保佑我。”

小孩站起身就要走，被我一把拉住了：“如果你死了，你爹就只能永远埋在这儿了。”

小孩站着不动，但全身发抖。

“你爹叫什么？”我问，小孩隔了一会才回答：“夏圣容。”

我看到有块石头，有个两三百斤重。于是过去把石头抱到了坟头，运气到指，在石头上写下了“夏圣容”三个字。小孩一直看着我做完，又跪下了：“大侠哥哥，求您救救我母亲和姐姐！”

我拉着孩子到车跟前，把他抱进车里：“你和爷爷在一起。”

孩子看着师父：“爷爷，让大侠哥哥救下我娘和姐姐。”说着又磕头。

师父看了看我，他知道放以往，我们没少碰到一些不平的事，不用人跪着求，一定会尽自己所能。但是我现在之所以没答应，是因为师父已经动不了了。于是他用手摸了下孩子头：“叫什么名字？”

“夏林。”

“告诉爷爷，出了什么事？”师父问。

“我们家在宿州，我爹常年在宿州和徐州这条路上跑镖，得罪过水城当地的四大金刚。清明时，我爹带着我娘，我姐还有我去了徐州姥姥家，给姥爷上坟。今上午，我们回刚到水城。没想到四大金刚把我们堵在前里五里外的村口。他们人多，放以前，我爹也不怕他们，可他们有个非常厉害的帮手，一个姓谢的剑客。我爹打不过他们。被他们抢走了我娘和我姐，我爹只能带我逃出来，结果还是被他们箭射中。”

事情好简单，但我没想到谢天华居然也走的是这条路，按理他应该向东南方向走。经淮安去往湖州。也许是想来找这个四大金刚吧。

“车留在这里，我陪着夏林，你去。”师父轻轻的说。

我把夏圣容的遗物：那根九节鞭放进夏林的手里：“保护好爷爷，如果你母亲和姐姐都活着，我一定给你救出来。”

夏林点头。我把身上杂物都解了下来，提着木棍撒腿飞奔。

五里地，对我来说很轻松。只是到了村口，就发现不对劲了。五六个壮汉守在村口。其中有一个居然是谢亮。

谢亮也认出了我：“哟，小师傅，张老道爷呢？”

一个壮汉问谢亮：“谢大哥，这人你认识？”

“一面之缘，救过我婶。”谢亮回答。

我抱了下拳：“谢大哥，夏圣容和我师父也是有缘的人，夏圣容已死，他家人还请您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

谢亮大笑：“老弟，这事我管不着，你得问他。水城地界有名的四大金刚，这位是顾䘵顾二哥。这一片都是顾家的地盘。”

江湖上自称四大金刚、八大金刚、八仙之类的人很多。顾家我却从没有听说过。但我嘴上还是客气的，向顾二哥抱拳拱手：“二爷，您大人大量。”

顾二哥看上去比谢亮要壮实一点。斜着眼看了看，对谢亮说：“放平时，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那姐俩是我哥相中了的，一直想着接回去来个母女双飞。这事我不能驳了大哥的雅兴不是？”

谢亮冲我一摊手：“小师傅，这样吧，这事你就别管了。我那还有肉，给你带上点，你不是要赶着送老道爷回龙虎山嘛，别误了行程。”

我的确没时候瞎耗，于是点头：“多谢了，误不了行程。只要人还在村子里就成。”

说完我冲了上去，第一个打手刚一愣神，一棍敲断小腿，师父有禁令，不允许我杀生，但没说不准把人打残。我手中的棍子是用麻梨疙瘩木制成，沉重结实。敲断腿很容易。反手挥掍第二个打断胳膊，第三个还是腿，第四个先一棍架飞他手中的单刀，然后反手打碎握刀的手腕骨。而顾家老二顾䘵此时已挥着两把短斧劈向我。

稍一侧身，闪开斧头，一棍反向弹挑，打碎半边牙，再顺手一劈棍，打碎肩头骨。最后我用棍头指着谢亮：“拔剑。”

谢亮有自知之明，这群人武功最高的，在我手里也就是两下而已，他和顾䘵水平相差有限。所以没拔剑的胆子。

“小兄弟，我给你师父面子，离开这里。”谢天华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长像与顾䘵很像的壮汉。

我笑了笑：“秋水剑谢大侠好威风，帮着顾家的人大白天堵着村子，杀人抢人还真的不把大明律当回事了。”

谢天华脸阴下来了，不再说话，而是反手拔剑。

我把木棍头在地上点了一下：“谢大侠，我先说清楚。你不拔剑，我只能打断你的胳膊腿，师父有命不敢违背。但如果你拔了剑，我只能废了你的武功。你是给过我几两银子，但你也先拿了我师父的药。我不欠你，只要你出手，我不会客气。”

“哼！”谢天华剑已出鞘，哪里是装饰用的文剑，而是真正上品的双面四凹槽的古剑。他只是装了个穗唬人。这种剑属于厚口剑，刺入人身体的话，四个凹槽会立马要人命。劈中肌肉的话，厚厚的剑身会把肌肉向两侧翻开，根本无法缝合。此剑并不是锋利见长，但可以斩钢剁铁！

谢天华并不认为我能强到可以让他重视的程度，一剑直刺，平淡无奇！

我手腕一抖，棍闪电般弹起，从侧面拍在剑脊上：“铮……”的一声，剑被荡了出去，谢天华退了一步，居然没把剑打脱手，这人还是有点本事。

“好，有点意思。”谢天华冷笑：“对不住了，今放过你，不知道你会在江湖上怎么说我。认命吧。”

他说话的同时，剑身上居然有隐隐的光芒浮现。没想到他还真有两下子，这手内功已不是一般习武者可比了。剑再刺出时，在空中幻出一条残影，残影在原地，剑身却已到我面前！

我很烦每次都要逼着人拔了剑，才能用点狠招。对付这样的恶人，打不死就是麻烦。但师父的话，我不得不听。所以这些年来，我的棍子下面从没出过人命。不过对于很多恶惯满盈的人而言，生不如死可能更可怕。

不可能看清敌人出什么招，再相应的出招。人的眼睛看见再经大脑思考……还没等反应，早就没命了。所以，近身快战都是本能的反应。我所做的依然是没有用内力，凭腕力足矣：木掍搭在剑身，绕出一个圈，把剑柔柔的挑飞到空中。腿上一用力，我整个人射向了谢天华的怀里。正正反反再一捅，前四棍打断四肢，再捅伤丹田。这家伙这辈子丹田无法聚气，武功废了。所有的动作一进一退之间完成。

我左手向空中一抄，接住了落下的剑。

剑身上刻着“龙渊”。真不错，这把剑的历史有几百年了，为了避大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名讳，自大唐之初开始“龙渊”改名“龙泉”。这剑身上依然刻着“龙渊”，意味着它在唐朝以前就被打造出来。这剑我收了。

从地上惨号的谢天华身上解下剑鞘，再一把扯掉装饰用的剑袍。顾福吓的在原地发抖。看我做完一切，他软到了地上：“大侠饶命！快快，去把人带来。”他前面求饶是对我说的，后面的话是冲顾家的打手们说的。

“为什么堵这个村子？”

“每年村子有一些年轻点的劳力，都会去驾车，把货物拉到运河、淮河的码头。我们是来收份子钱的。”顾福跪在地上回答：“顾寿，顾喜，还不把收来的钱孝敬给大侠？”

我这边把这顾家的四个全认出来了。

一棍敲断谢亮的腿，再一棍打断顾福的右臂，第三棍打断顾寿的锁骨，第四棍打断顾喜的左臂。这样一群残废，以后应该会消停一点，不再祸害百姓了。我收了棍，看着他们身后偷偷观望的百姓：“来几个人，把你们的钱取回去。这群人全是废物了，以后再来祸害你们，就打！”

村民们一下欢腾了起来，他们从顾家手下中抢回了自己的银钱。又有人扶着一个中年女人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出来。不用说，这是夏林的母亲和姐姐了。

一个村民过来：“小兄弟，按说你帮了我们，但也给我们招了麻烦，你最好留下来。官府的人来了，你得去解释。”

我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刚才看见了吗？我打人从不手软的，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个侠客？你怕他，就不怕我？”

村民吓的一缩脖子。

回到驴车旁边，夏夫人带孩子给师父磕头致谢。刚要带孩子走，夏林又跪下了，这次是对着我磕头：“师父，请带上我吧。我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