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姐，最近跟人交往感觉如何？”

戴着鸭舌帽的女孩儿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丽中略显冷漠的面容，微微抿了抿嘴，开口道：“还是，老样子。”

张医生的表情微微暗了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治疗了，如果还是没有效果，那只好想其他办法了啊，不过没关系，一些患者也是尝试了好几种办法之后才慢慢见效的...”

“没..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蒋岚微微咽了下口水，打断了张医生的话。

“那好，我们进催眠室吧。”张医生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催眠室。蒋岚慢慢跟在他身后。

躺在催眠椅上，耳边是张医生喃喃的声音，蒋岚的意识慢慢沉了下去，“真希望，能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啊。”无数次出现在内心的想法在意识消退前在脑海中闪过。

蒋岚的意识像是落在一片黑暗的海面上，随着浪的起伏飘流了许久，久到失去了时间的观念，久到意识仿佛逐渐散去。就在蒋岚即将忘却自己的存在时，黑暗中闯进细微的喧嚣声音，意识被微微唤醒，逐渐开始感觉到自身的存在，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蒋岚猛地睁开眼睛，

粉红的纱帐在眼前微微飘动，木质镂空的床架子带着浓厚的古朴意味，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女人的哟呵声。

一股略微刺鼻的香味钻进了蒋岚的鼻子里，唤醒了她呆滞的意识。手撑着床慢慢起身，蒋岚揉了揉被香气熏得略有些疼痛的脑袋，抓着身上红粉色的被子，心想：这是哪？

“卖胭脂咯，上好的胭脂！”“珠花，好看的珠花！”窗外传来了阵阵叫卖声，蒋岚起身看了眼周边古风古色的布置，趿着床榻边的绣花鞋，径直走向了窗边。

看着窗外街道上各式的摊贩、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穿着一身古装，蒋岚只觉得一颗心狠狠跳了一跳。

“什么情况？”一阵恐慌涌上心头，很快又被她强压下。“没事没事，既没被雷劈，又没被车撞的，应该没那么容易的。”蒋岚关上窗户走到门边，将门微微开了一条缝，朝外瞄去。

入眼是各种色彩鲜艳的灯笼和飘带，虽是白天，屋里却未透进什么日光，只有各色灯笼的光交织斑斓，十分梦幻，一个个女子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甩着手里的帕子，正引着形形色色的男人上楼。

听着一声声娇媚的“大爷~”和阵阵女人的娇笑。蒋岚轻轻合上门，暗念一声：“完了，这是到了青楼了。”

蒋岚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正欲一巴掌拍在眼前的桌子上以缓心中焦虑之情，忽然撇到铜镜里那张略显..成熟的面庞。

铜镜里的人虽然生着一双勾人的媚眼，但眼角却明显已经有了皱纹，那鲜艳的红唇和夸张的头饰，还有，嘴边的这一颗痣，“我去，这谁啊？....这我啊？这得有三四十了吧？”

“还有痣？”蒋岚摸着嘴边的痣，看着那痣因着来回的摩擦逐渐抹掉，才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画上去的。”

“可是，这也？太老了吧？我好歹也是二十几岁青春正好一黄花大闺女，穿到妓院也就算了，怎么还穿到一老姑娘身上？”看着镜子里那青春不再的面庞，蒋岚狠狠地揉了揉脸颊。

“唉哟~谁这么用力啊！”突然传来一个尖锐里略带娇嗔的声音。

“谁？！”蒋岚一惊。

“哎？我还要问你是谁呢，哎哟哟，我这身子怎么不听使唤了？”

“你的身子？难道你是这身体的主人？”

“身体的主人？我的老天爷，我这不是水鬼上身了吧？这青天白日的。姑娘，你说你上谁的身不好，非捡了我这么个人老珠黄的婆子，我跟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您何必折磨我这老婆子呢？您要是想找个替死鬼，那我这楼里年轻的、貌美的，多了去了，您想要哪一个，我给您扎了捆了带过来，您要是要什么祭品，我回头给您恭恭敬敬地供上去，这些要是还不够，我还能找人给您超度，让您转世轮回投个好胎，只求你啊，放了我这老婆子吧！”

“...这，上谁的身也不听我自己使唤啊。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中才上了你的身。而且，我也不是水鬼。”

“您说您，怎地做鬼都做的这样的糊涂，您倒是随便捡了个人，可我老婆子以后可怎么办呐，真不知道是出门撞了什么邪，我这苦命的人啊，活到这个岁数了还要遭这样一番劫难，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天理呐，前半辈子我做姑娘时，身不由己，受尽了打骂与羞辱，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自己开了这翠红楼，可又被这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上了身，哎，老身的命好苦啊。老天爷...”

蒋岚只觉得被这声音说的头胀，急忙打断了她：“阿姨，您快别念了，事到如今，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你说得倒轻巧，你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用尽了一世阳寿，白捡了我这老婆子半世光阴，没捡着不亏本，捡着了更是赚到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婆子我虽然过的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可怎么着也算是吃穿不愁，如今却要早早去见阎王爷了。真就死于非命也就罢了，偏偏是被你这孤魂野鬼给占了身子，这叫我怎么甘心呐！”

“放心~我看您这精气神，一时半会儿也见不了阎王爷。”蒋岚无奈地揉了揉头。

“哎？你这话说的，好似我没见成阎王爷还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脑子里的声音还欲继续说下去，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蒋岚往门外看去，只见一女子身披青纱，腰系粉带，盈盈纤腰衬得胸脯十分诱人，红润小嘴轻启，一声温柔如水的“妈妈”便传了过来。

蒋岚忍不住答应道：“欸~”。

那青衣女子进来后背着手顺势关上了门，莲步轻移，挪到蒋岚，哦不，应该是这位妈妈脚边，弱柳扶风般跪了下来，粉拳一捏，轻轻地在这位妈妈腿上捶打，一面捶，一面说道：“妈妈，昨日游湖不慎落水，今日您身子可好些了？”那女子仰脸含笑看着蒋岚。

蒋岚盯着她那盈盈小脸，只觉得明艳动人，视线下移，移到那饱满的胸脯时，更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好胸器”蒋岚心中想到。

“妈妈？妈妈？你在想什么？莫不是身子还感到不适？”

“欸，没...没有，好...好多了，好多了，呵呵。”蒋岚干笑两声，连忙接上她的话，却忍不住又在心中吐槽到，“照这么下去，我迟早精神分裂了。”

“既然妈妈身子好些了，女儿有一事想与你商量。”青衣女子低着头说道。

“什...什么事？”蒋岚嘴快接道，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想：我这初来乍到的，什么事情都不熟悉，瞎应承什么呀。

“我..我想..”那女子低着头，正待说些什么，蒋岚急急用手按住太阳穴叫道“哎哟，头..头好痛阿，肯定..肯定是落水的时候磕到头了，好痛好痛，你先出去，我还要好好休息一下。”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女子拽起来推出门外，迅速地将门关了起来。

“那..妈妈你先休息，女儿回头再来看您。”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蒋岚才按住胸口，“呼”的长舒一口气，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喂，我说，你控制不了身子的吗？”久久没有回答，“喂，你听得到吗？喂，喂？不要装死啊！”

“....”

“WTF？？！人没了？”“您没四儿吧？”......久久没有回应，“我真的是坠了！”蒋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自我放弃一般地趴在桌子上。

“咕噜”，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肚子叫的声音。

“...”

“咕噜”

“不行，有点饿。”蒋岚移步到了窗边，把刚刚关上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向外瞄去，目光所及之处就有几家卖包子炊饼还有各色糖人小吃的摊贩，吞了口唾沫，蒋岚心中想：“可是，这怎么出去呀？走门出去吧，都是来来往往的姑娘嫖客，万一要是被他们拉住，一不小心露馅怎么办，走窗子出去吧，这高度，好像...有点高，难搞。”

蒋岚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支着头纠结了一会儿，实在是肚饥难耐，便在梳妆台的盒子里翻出一些碎银子和铜钱，寻了个布袋子揣在怀里，又从箱笼里翻出一块丝帕，只捂着嘴，寻了个来往人少的空挡，溜下了楼。出门时虽被门口的姐姐妹妹叫了一声妈妈，倒是也只低着头微微朝她们点了下头便快步走了出来。

姊妹们心中虽感到奇怪，倒也不敢多问。

蒋岚出门后拐进了个人少的巷子，猫在巷口看了一眼妓院门口，见没什么异样，抬眼看了看门上的牌匾——翠红楼，“嘿，我还以为都是叫什么怡红院之类的呢。”摸了摸胸口的钱袋，蒋岚朝着之前看好的包子摊走去。

“两...两个包子多..多少钱？”蒋岚对小贩说道，“柳妈妈，听说您昨日落水了，现今可好些了？”卖包子的小贩一面问一面拿起两个热腾腾的包子递过来，蒋岚涨红了脖子，从钱袋子里掏出四枚铜钱丢在桌子上，接过包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便抓着包子一溜烟儿跑远了。

“哎！柳妈妈，给多了！”看着跑远的背影，小贩挠了挠头，“嘿，真是奇了怪了。这柳妈妈今的怎么变得跟个哑炮似的？居然还多给了两枚钱，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