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岚抓着包子在小巷子里快步拐了好几个弯,拐进了个僻静无人的清净地方,才啃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嘴里嚼着包子往前走着,蒋岚看到巷子的尽头有一座小石桥。
桥是用那种很不规整的石头堆砌而成的,颇有几分未经雕琢的古朴意味,缓步走出巷子,石桥的全貌逐渐映入眼帘,这是一座很小的桥,架在几片错落的院墙背后,桥下汩汩清流沿着弯曲的河道蜿蜒而去,桥头栽了几棵树,像是樱花树,片片粉红的花瓣从枝头飘洒而下,有些落在石阶上,有些则落入流水中,随着水流飘荡而去。
花自飘零水自流,万物无声,十分静默,蒋岚觉得嘈杂的心一瞬间安静下来,走过去坐在石桥的台阶上,将头靠在桥边的护栏上,开始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静默几分钟之后,蒋岚满心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哎,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说实话,好想念外卖啊,呜呜,像我这种社恐,在这种没有现代科技,动不动就要跟人打交道的地方,恐怕是有钱也难吃上好吃的了,难道我穿到这么一个有钱的老鸨身上,竟是连口腹之欲都满足不了吗?”
泄愤般地两三口解决了手里的包子,蒋岚试着在心中叫道“柳妈妈?柳妈妈?柳..muamua!..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不吱声儿了啊?”
蒋岚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用手支着额头盯着脚下青灰色的石阶,半晌之后,用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脸颊,“啊啊,好痛。”
看来,不是梦...
我是在做心理咨询的时候睡过去,然后到了这里...蒋岚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那么,契机呢?穿越不是都有个什么,契机吗?比如天地异象?地上开了个洞?被雷劈了?或者在博物馆被画吸进去之类等等?
我的契机呢...难道,是失去意识之前那句话。
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啊这...怎么就突然给我实现愿望了呢...我好像也没和什么神灯之类的许过愿啊..
可是我现在有点不想了,能退货吗?或许,能不能换货?换个年轻点儿的也行?
回应她的只有静默的空气,显然...不能。
蒋岚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她22岁的人生到目前为止确实一塌糊涂:挚爱的男友劈腿,父母的婚姻破裂,大学上到一半辍学,患上社交障碍,没有朋友...
她的人生完全被孤独充斥,她的日常是在各种手机软件之中进出,观看着各种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八卦新闻,视频推销,大多数时候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机械地点开、退出,她的脑子完全没有思考,情感完全不曾动容。
她像一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维持着生命。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似乎走在一条黑漆漆的路上,向前看不到任何光亮,回过头发现来时的路早已消失,而她站在原地,茫然无措,无依无靠,只能在黑暗中,放声大哭。
她的父母离婚之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双方各自留给了她一笔钱,然后便搬离到了不同的城市,任由蒋岚自生自灭。
她从高中时相恋的男友,她本以为会和他结婚,生孩子,过上幸福的生活的男友,在她坐上火车,遥遥赶到他的大学时,看到他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笑容明朗地,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女孩笑容温婉,听着他眉飞色舞地讲些什么。
她很漂亮,是那种像布娃娃一样的漂亮,彼时蒋岚站在图书馆的一角,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模样,平凡的,尤其是在看过她之后,显得质朴、甚至带着土气的自己。
她没有勇气上前质问,因为,答案是那么明显。
择优选择,而她,只是次品。
她目送他们离开了,然后自己,灰溜溜地,坐上回程的火车。
次品能做的,或许就是无声地退出,消失,把舞台,留给更加优质的人。人生的舞台上,也许是不容次品做主角的。
如此..窝囊。事后她总这样吐槽自己。次品而已,能不窝囊吗?她又自嘲道。
她用父母留下的钱在大学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她总忍不住想哭,可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想哭,她不愿自己的这种悲惨的状态被任何人看出来。
从某一天开始,她因为哭红哭肿的双眼不想去学校上课,后来她不想出门逛街买东西,再后来,她甚至连房门也不愿踏出了。
她不想应付任何形式的社交,只想这样,一个人,待着。惨淡的人生就该留给自己默默咀嚼和品味,不是吗?
实际上她很依赖现代社会发展所带来的便利,她可以在手机上下单一些生活用品,不用出门,不用与人交流,她在这间小公寓里,任由逐渐滋长的孤独啃噬着她。
如果不是后来卡上的余额越来越少,她是不想踏出房门的。
在她不得不出门寻找工作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恢复正常生活了。
她羞于见人,不再是因为哭红的眼圈,她在人前一张嘴就开始结巴,她变得更加想要逃离,逃离人群。
她远远地看到人群便觉得害怕和胆怯,她不知道怎样开口去开始一段话,又怎样将谈话继续下去。她总觉得最好不要交谈。
人们的关注让她觉得恐慌,心跳加速。她害怕,害怕来自于人群中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灰老鼠,只能沿着墙根与阴影行走,人群中任何一点灼热的目光接触到她,都可能烧伤她灰白的外皮。
卡上越来越少的数字逼迫她不得不走出去,可是本能的排斥和生理反应又让她在人群中尴尬的想哭。
后来她不得已找上了心理医生,渴望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是心理咨询见效并不那么迅速,她的内心又蒙上一层焦虑。
看心理医生所支出的费用,卡上越来越少的数字,迟迟无法迈出第一步的自己。她急出了眼泪。
她好想要给人生按重启键,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步。她在濒临崩溃中逐渐绝望,她的一生,是不是就这样了。一团乱麻,无从理起。
而现在,突然之间,一切似乎是重启了。
很难想象她是在心理咨询室穿越的,如果是在自杀、跳楼之类的时候穿越,说实话,她可能更能接受些,那样起码像是孤注一掷,付出了些决心之类的什么的,好像更有说服力一些。
而现在即便一切像是重启了,可她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她觉得她依旧无法控制这具躯壳内属于自己的,糟糕的灵魂呀。
没有现代各种外卖、跑腿的便利,蒋岚觉得自己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像一个掺多了水的泥娃娃,没有支点,捏不出型。
不过,也许好的一点是,这位老鸨起码应该有着一些自己的存款。另外,很明显,她还有着一家青楼,只要维持好这家青楼的经营,也许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维持,不至于把生活经营成之前那般惨淡的模样。
对,只要经营好这家青楼,有了钱,出门的事情,可以打发给小厮丫鬟之类的,就不需要过多的担心了。
可是,我总不能继续这样吧,继续这样...龟缩着。
蒋岚的内心感觉到,继续以这样的心理状态生活下去,即便是这重启的人生,恐怕也仍旧会被经营成之前那副惨淡模样。
这样子下去是万万不行的!蒋岚用力地甩了甩头。似乎在表示着自己对之前的生活的完全否定。
我总要踏出去的。
“哟~柳妈妈,你怎么在这呢?可真叫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