聻白弱弱地问道,“你、知道这件宝器?”
铁甲人说道,“远远见过几次……”又一次向着四周张望,确定之后才说道,“你这点实力能够游走时空,我想不会错了!”
铁甲人似乎也很兴奋,开始自顾自说话。
“没想到我也有机会进入时空间,简直太神奇了!”
“小兄弟,你是如何得到了这件宝器?莫不是偷来的?不会,不会,凭你根本无法近她的身!难道、嘿嘿,你不会是瑶溪公主的后人吧?嗯,嗯,应该不会错了!不过,小兄弟我可得提醒你,这件宝器可不能随便拿出来玩耍,时光流转最为可怕,稍有不慎就会迷失……”
聻白听得一阵头大,又看眼前人赧然就是一个话痨,应该不会是多么坏的一个人吧?于是壮着胆子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
“停停停,你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还有、你、你是什么人?”
铁甲人也不生气,十分自豪地说道,“我乃是征茅军左先锋尚楠之,是被霄王亲选的人才,特赐‘林’姓,所以我还叫林楠之……哦,对了,你是后人,听没听说过征茅军?在你们那个年代有没有征服茅山?天下一统没有?”
聻白木讷地摇了摇头。
林楠之显然是有些失望的,因为饶舌如他竟然能有片刻沉默。他摘下面具,果然他的神情有些伤感。
“茅山真如传说一般,人力不能征服!唉,算了,至少我们曾经努力过,应该能青史留名吧?”
接着,他又迫不及待地向聻白确认。
“你真的没有听说过征茅军?那肯定也不会知道我的名字咯?不可能啊,征茅军是林氏国最威武的军队,每一代征茅军都应该留下赫赫威名才对呀?怎么可能没人记得我们?小兄弟,你再想一想,我们是随夜公前往茅山的……你、你再想想?”
聻白确实没听说过林楠之这样一号人物,却从他的话中注意到“夜公”这个称谓。林夜乃是林王同胞兄弟,这样称呼倒也合理,于是确认道,“你说的夜公是不是叫林夜?”
林楠之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对对对,果然还是有记载的,哈哈,后代人中还是记得我们的。你知道吗,在历代征茅军之中,我们是最深入茅山的一支,前无古人,后边有没有来者就不清楚了。不过夜公早就不打算再回林氏国了,他是第一个敢在茅山闯宗立派的伟人,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等到平定了邪宗祸乱,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能成为一峰长老,哦,对了你们那个时代上清宗应该很有威名吧?”
聻白点头。
林楠之迫不及待地询问道,“那你知道上清宗长老的名字吗?其中有没有我?”
聻白摇头。
林楠之顿感失望,“看来我也没能逃过一劫,邪宗七王实在太强大了,今年我也只有三十岁,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早知道参军之前先娶个婆娘,生个孩子,家母也有人照料。诶?不行,不行,我这么年轻就死了,岂能连累人家姑娘守寡?实在不该,早早参军还是对的,只对不起家母。话说隔壁王伯伯对家母挺不错,我若不回,母亲应该会再嫁吧,嗯,这样挺好的,总比孤独一辈子强。母亲,孩儿不孝,辜负您多年养育之恩!”
聻白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到“邪宗七王”不由有些紧张,好在林楠之一心只是自艾自怜,没能觉察聻白的慌张。
从林楠之啰里啰嗦的话中,聻白大概也能猜测出自己迷失的时空节点。正是七王之乱期间,林夜还没有飞升离去。
林夜功参造化,找到他或许就能回归现实世界了。
林楠之乃是林夜左膀右臂,还得指望他带路才行了。
“大哥哥,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就算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找到你们林、夜公也好,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林楠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境,一拍脑门,抱怨道,“这都怪你,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误闯时空?现在我也没办法回去了!完了完了完了,别人都在为护持正义拼死战斗,我却跑到这里偷懒,不该,不该,这可如何向夜公交代了?”
聻白却不以为意,弱弱问道,“大哥哥能闯进来,难道真就没办法出去吗?”
林楠之虎目圆睁,却并不真的生气。
“你是怀疑我骗你不成?我这点实力哪能破碎空间?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风侯那一刀之力令空间不太稳固,这个时候你正巧从此经过,被我看到,这完全就是巧合,不要说带你离开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归。你手上虽有一件宝贝,咱俩又都不知该怎么用法,真是糟糕透了!”
聻白当然不愿放弃,刚要再问却见林楠之神情木讷,一双眼睛变得黯淡无光。
“大哥哥,你、你怎么了?”
聻白很是担忧,毕竟林楠之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林楠之像是变了一个人,艰难说道,“跟、紧、我……”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地迈开步子,聻白紧随其后,心中却因为未知而倍感担忧。
不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扇门户,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先后走进去,聻白身体一沉,一头栽下虚空。林楠之侧身移步,抓住他的手臂,用力甩开,将他扔了出去。
聻白缓过神来,自己正在一名紫衣老者身旁,因老者施法护持,这才能凌空虚度。
他看着老者的脸,似曾相识,但他确定并没见过这位老人,不知此人正是上清宗代宗主紫炎真人。
紫炎真人也看着聻白,眼神中满是惊愕。
“吼,吼,吼……”
一阵阵兽吼声震的聻白头晕目眩,勉强抬眼望去,那好像是两头老虎,却长着硕大的羽翼,虎背上站着两名几乎一模一样的老叟。
“踏踏踏踏……”
整齐的踏地声音传来,百名铁甲军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高天之上列队而来,与猛虎摇摇对峙。
最前头林楠之望着聻白,给予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罩上面罩,完全融于军队之中。
“林大哥……”
聻白本能呼喊,却又感到队伍之中阴气弥漫,好像是从幽冥深处走出来的鬼军一般,想问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林楠之挥舞手中旗帜,军队有序分开,接着四散各方,急速坠下地面。
没有一句话,一面小小旗帜,几个简单动作便能表达一切。
“终于出现了,孩子站在我身边别动,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紫炎真人手上捻个诀,口中弥弥麻麻不知道说些什么。
很快咒诀念完,紫炎真人一声爆喝,声震四野。“紫气东来,东方镇魔狱,开!”
东方的天空,紫霞升腾,漆黑的天空好像成了仙家世界,充满了祥和。
两头猛虎都是站立不稳,俯下身躯以保持平衡。奈何东方吞噬的力量实在太大,两头猛虎趔趔趄趄极力向前还是一点点被拉向东方。
镇魔狱号称可吞天下万物,吞噬力量大道师都难以抵抗,狴犴能顽抗至此,只因幽冥空间隔绝了大部分封印力量。
紫炎真人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方才拖延到此刻才开启镇魔狱。
林楠之完全明白紫炎真人的用意,镇魔狱开启之后他一头扎进幽冥空间,手中一杆长枪显化,逼退幽冥判官后凝聚力量于枪尖,化一道流星飞向狴犴硕大的头颅。
狴犴受到镇魔力量牵制,无力躲闪,只能凭借强横的肉身抵抗。然而这一次它那火烧雷劈都无法破开的皮肉轻易便被长枪穿透,枪尖从它的眉心进入,后脑透出,枪尖精芒闪烁,锋利无比。
一头狴犴暂时失去生机,另一头狴犴顷刻便被拉向东方,消失不见了。
若换做别人损失如此惨重,早已失去理智,拼个不死不休。幽冥判官却是个很干脆的人,他擅于权衡利弊,见大势已去,丝毫没有停顿,准确把握住时机逃之夭夭了。
十三峰各处战场突然出现冥兵参战,他们散发的气息令人感到很不舒服,却是很强大的援军。最强者堪比天道师,最弱也有源道级别。他们杀伐果断,甚至有些冷酷无情,只要是敌人,无论强弱皆取性命。挥刀必杀命,施法更毁尸,看得上清宗弟子都觉得胆寒。
仅仅半个时辰,万万千的妖邪殒命大半,纷纷朝着上清宗外逃窜。
黎明到来,霞光映红了东方的天空,血门之灾平安度过。
曙光洒落上清宗各处道场,映在每一名弟子疲惫的脸上,他们纷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冥兵化成石像,晨风吹过又化做尘埃,他们的使命完成了,执念也散了。尘归尘,土归土。
紫炎真人带着聻白来到一片陵园,这里埋着的都是当年追随林夜进入茅山的勇士,其中便有林楠之的坟墓。
聻白走到林楠之墓碑前,想到他喋喋不休,一心想要青史留名的模样,再看看这冰冷的墓碑,心中总不是个滋味。
“他们,为什么……”
紫炎真人能够体会聻白的心情,利用亡人参与战斗,这种事情并不光彩。何况此时聻白的情绪波动剧烈,似乎与林楠之关系密切,总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当初师傅想要剑宗立派,有些人不能理解,师傅允许他们离去,留下来的人皆是一心效命于师傅,师傅对这些前辈们的感情极为深厚。后来七王战乱,这些前辈也是丧命那时。为了复活这些前辈,师傅独闯九幽,将前辈魂魄一个个寻回。师傅将这些前辈的魂魄埋于法脉之中养护,千年万年都不会魂飞魄散,待到师傅能够逆乱阴阳时,自能将他们全部复生。只不过……唉,是我呼唤他们醒来的……”
经历了许多事情,聻白不再如小孩子一般好糊弄,林夜为人狡诈,这很可能就是他布下的局而已。他一定早就料到上清宗会遭逢劫难,也一定算到后人会请求冥军相助,为了保住上清宗,他应该不介意正人用邪道吧!
朝阳升起,晨光照耀陵园。
紫炎真人感慨道,“天意弄人,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属于他们的时代还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