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紫炎真人逐渐开始明白了师傅林夜的无奈。
林夜离去之前,上清宗实则没有哪怕一个后辈能入得了他的眼,万千人中也唯有华光、紫火二人资质勉强可以作为继承人,匆匆之间将宗门交给此二人实属别无他法。
唤醒亡灵,虽然成功拯救上清宗于危难,却难免会抹黑了师傅光辉的形象。各位前辈再也回不来了,与此同时,紫炎真人怅然失落,曾经的高傲仿佛顷刻间崩塌。
于这个世界而言,他们这一辈人已经注定了不能有所作为了,未来是属于孩子们的。
看着聻白的背影,感受到聻白心中悲伤,紫炎真人已然确定他和逝去五年的白强并非同一个人,于是他静静地离开了。离去时,紫炎真人只告诉陵园守卫弟子,今后聻白想来陵园随时都可以,他愿意待多久也都随他。给予聻白这个特权实乃对林楠之等人心中有愧,做出一点小小的补偿。
聻白确实很难过,无论是执着于感情的白强,还是一心青史留名的林楠之,在聻白看来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可是偏偏这样的人命途多舛,过早而亡,如此世界,实在没有公平可言。
聻白受过孤独的苦,也想结交许多的朋友,可是此时此刻,他又觉得独自一人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林楠之一样,被最信任的人一再利用。
静静地靠在林楠之墓碑旁,聻白哪里也不想去,更不知道能去哪里!
这一次,赤乌没有再鼓励聻白要振作,也没有蛊惑他该怎么才能报复上清宗,报复这个世界。对于聻白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赤乌都不再关心,只简简单单告诉他要警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聻白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珠串,灵念一动将之藏在识海混沌之中。
突然之间,聻白感到一阵冰冷。
黑暗充斥整个世界,他的意识飘飘荡荡。
“这是哪里?是水声吗?枣子只有半边红的季节,河水为什么刺骨般冰凉?”
“对呀,我死了!听村里老人说,死人也是有感觉的,原来这种感觉比活着的时候差这么多!”
“呃,好疼!五脏六腑都烂掉了吧?好难受?”
“这河水要将我送去哪里?会是地狱吗?应该会遭受各种酷刑吧?真希望这条河能再长一些,那样我就可以晚点接受地狱酷刑了……”
“小白哥哥……小白哥哥……”
“河岸上奔跑着的人是谁?她是在追我吗?她真好看,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灵儿?我记起来了,是灵儿……”
“一定是幻觉,灵儿还在白云观中修行……”
“人死了,尸体不应该飘在水面上吗?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在下沉?哦,对了,地狱在地下八万里,这么算算我离地狱还有八万里远呢!”
“不好,眼睛睁不开了,好累,睡吧,等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就该到地狱受苦了吧?”
聻白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
刚才是怎么回事?聻白感到一阵后怕。
接下来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记忆找回了?他清晰地记得养父母的脸,也想起了与黄灵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不,这不是他的过去,这应该是白强的记忆!
“这时你听了我的怨恨,恐怕怨煞之力会转嫁到你身上!”
果然应验了!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真真实实的窒息感,好像有人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高高的崖边山风吹拂,聻白只感到冷风刺骨。
眼前是海洋一张冷漠的脸。
“为什么、杀我?”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为尊,强者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你若执着被杀的原因,本身就是在宣告你自己的弱小。我给不了你答案,如果你非要我说,那就是我比你更强!”
一股怨恨突然袭上心头,聻白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难以压下报仇的冲动,聻白站起身,莽撞朝着福海峰而去。
苍穹之上的战斗以血门三位长老莫名消失而结束,被困迷雾阵中的五位长老也已经归来,除了有地阶弟子忙着打扫各处战场,雕刻灵位,上清宗又恢复以往。
对于白强的突然出现,白云仙子一直耿耿于怀,却如何也都不能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纠结时,只听到观中弟子私下议论着此次战斗中表现优秀的同门。
万寿峰道场聚集的血门高手最多,死伤也是最为严重的。出于同情,白云观这些弟子对于万寿峰的议论声音更多。
有人提到邹严一人力抗三大同阶高手,虽然最终未能取得胜利,但能够在那般艰难的情况下坚持到战争结束,绝对是值得称赞的。
这时有人说出实情,期间实则是有人替他分担了压力,这个人叫做聻白,只是一名聚气境黄阶弟子。
这等荒谬的言论自然没人相信,却突然有人惊呼出声,这个名字她曾经听说过。
遴选台上轻松胜出,却并未感受到属性力量,更有传言说他打败了合气境玄阶弟子鲁修。当然此等壮举大底是要归功于天斗的,因为聻白是天斗亲自教导出来的四代弟子。
有人却依旧认为传言有假,因为当时在场众弟子中就有人看破了聻白的本质,他乃是灵体状态,天斗不会收一条灵体为弟子。至于战胜鲁修,更可能是因为鲁修大意,聻白能够胜出多半也是仰仗灵体的便利。就算灵体独立存在一定是遇见过了不得的机缘,也万不能与守气境相抗。
听到此处,白云仙子豁然意识到什么,当时的感觉白强同样处于灵体状态,这两个人莫不是……
为了验证猜测,白云仙子即刻赶往万寿峰。封魔山附近没见到聻白,便又来到万寿宫中。
天斗心情不是很好,万寿峰弟子殒命人数过百,损失可谓惨重,他把这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的无能。
“经历如此浩劫还能不伤宗门根本,这已经很难得了,你又何必沉溺悲伤,无法自拔?”
天斗看一眼白云仙子,初时因为白云仙子的冷漠感到有些厌烦,片刻之后也慢慢想通了,白云仙子比他更坚强,心境更加沉稳。于是只微微摇了摇头,仍旧提不起精神,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若能再强些……”
白云仙子道,“宗内修行法注重根基,若非如此凭你的资质早该破入源道,甚至法道。不过若一味追求境界,根基不牢,日后修行必然受到诸多限制。寻常之法培养出来的弟子绝无可能平息浩劫,应对血门,就如当年祖师抗邪宗,真正的强者,一人足矣!”
天斗恍然大悟,双眼顷刻恢复了神采。
“多谢仙子指教,一语点醒梦中人啊!质疑祖师决定过犹不及,实乃我之过也!”
白云仙子微微点头,直接问道,“聻白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天斗的神情顿时又变得凝重起来。“恐怕已经魂飞魄散……”
白云仙子十分肯定地说道,“不会,我曾见过他!”
天斗喜出望外,“真、真的吗?”
白云仙子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天斗如此看重聻白。不过既然天斗不知道聻白下落,白云仙子也就没有久留,很快来到万合宫,找古月帮忙。
透过玄天镜,白云仙子看到聻白正杀气腾腾地朝着福海峰而去,当下就猜出了他的意图,急忙告辞古月,追了过去。
聻白人还在半路,突然耳边生风,速度快到看不清周围景物,再落地时周围一片空旷。
四下打量,聻白先是看到了一座坟墓,这是白强的墓穴!
墓穴旁,汪洋盯着聻白,眼睛睁得圆圆的。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说话声带着哽咽,“弟、弟?”
聻白自然也看到了汪洋,内心同样十分激动,但此时他还不想与汪洋见面。汪洋是福海观洪波真人的亲传大弟子,而聻白的仇人却正是福海观洪波真人的私生子海洋!师徒如父子,他不想连累汪洋。
转头对着身旁的白云仙子道,“为何带我来这里?”
白云仙子道,“有些话我来问你你不一定肯与我说,但他来问你,你一定会说的!”
聻白不置可否,只轻哼一声了事!
汪洋快步来到近前,双手抓在聻白的肩膀上,喜极而泣。
“弟弟,你还、活着?”
聻白推开汪洋,平复心绪后冷漠答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弟弟!”
“不可能……”
汪洋绝不会认错,眼前人正是与他朝夕相伴两年之久的白强。
聻白其实没有说谎,但内心的感觉却是真的在说谎一般,荒诞又别扭。无奈聻白只好将白强如何找到他,请他帮忙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又质问汪洋道,“既然你将白强看作是亲弟弟一般,为何当年没有替他做些什么?”
汪洋黯然伤神,无奈说道,“没用的!如今血门威胁着所有正道门派,代宗主不会为了一个不能修行的孩子而与一峰长老为难的,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就算是我也什么也做不了。”
白云仙子得知其中内情,一颗心也是起伏不定,不过她和汪洋一样想法,因为白强的死致使上清宗内乱绝非明智之举。
因为继承了白强的人生,聻白内心真实的感觉到眼前这两人是他最亲近的人,然而正是这两人却要他放弃仇恨!聻白气愤又委屈,白强天资聪颖却活得如此狼狈,就算冤屈而死也没一个人会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