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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很快一大滩殷红的颜色荡开,飞快的染红了挺爷半身的衣物,挺爷自己都没有意料到,脸上还是吃惊的表情,圆目大睁无神的盯着天空,惨白的脸上还留着不甘,一只手无力的达拉在一边,手里还握着他的宝贝黑色墨水瓶。

这么近距离的直面死亡,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骨子里的恐惧,挺爷今天倒了血霉去吃个夜宵回到工地就遇到了老妖婆,我们整个生死逃亡的相处过程甚至都不到四小时,他就好像整个人平白的来这送了一样,如果他不外出,不吃宵夜,不要再这个点回来,如果我不要来这里,就不会遇到死老妖婆,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但是此时说什么都没用,这些事就是这样发生了,挺爷去吃了宵夜刚好回来赶到了我跟老妖婆这一幕,我还是作死的外出,来了这里,这就是个注定的死亡陷阱,他们踏进来的一瞬间,结局就是死亡了。

我此刻深刻的明白了,在决绝对的实力面前普通人有多不堪一击,他甚至多余的遗言都没能留下来,不像电视剧里那样还要说个几十分钟,甚至苟活几集。

我倒希望他此刻可以跟电视一样拖个十几集,现实残酷到居然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丝毫的侥幸都没有,心脏传来剧烈的阵痛,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死死的盯着墨水瓶,脑海里都是挺爷说的那句,我家在湘西鹰坛桂花寨,你把它带回去。

眼泪还来不及流出,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将我拉回了现实,我猛的回神,大口呼吸着捂着心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老沈的死亡现场也是这样的惨不忍睹,我一时间意识抽离,心口更加剧烈的阵痛袭来,这强烈的刺激让我整个人都几乎抽过去。

但是我不能。

此时这鬼魅的蜘蛛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踝上,正顺着我的裤腿飞快的往上爬,我使劲的蹬腿想要甩开这东西,他却稳稳的越爬越高,挺爷的尸体还在边上提醒着我它的危险,情急之下我想都没想扬起手恶狠狠的朝着它打了下去,谁知它敏捷至极,一个飞快的转身,干脆反身跳到了我的手背上,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挑衅的扬起了前肢。

这次终于轮到我了吗,我有些释然的叹了口气,扬起另一只手就要朝着蜘蛛打去,心里却一只挂念着挺爷的瓶子,这是他临终最后的嘱托,就算要死,我也要把这瓶子捏在手里,即使没能将他把东西送回,我也算是我尽了心意。

那蜘蛛见我又要打它,索性朝前扬起屁股,在我手背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随即一个跃起,朝着我的心口直直射来,我手上钻心的疼痛袭来,毒素迅速挥发,整个手掌迅速发紫,娘的,又是之前马东伤的这只手!!!

这些狗东西还真会挑地方,次次都是我可怜的左手,虽然气恼,此时我却没空管那蜘蛛跟手的情况,整个人用力往后一倒避开了蜘蛛,立刻翻滚在地上,侧滚几下,伸手拿到了挺爷的墨水瓶。

由于离得太近,挺爷溢满地上的血沾满了我的左半身,血液粘腻温热的触感袭来,我强忍着恶心,将糊满了血的墨水瓶塞进怀里,那蜘蛛一下跳空,不满的在不远处眼神更加阴毒,射向我的目光全是杀意。

前后不过几秒时间,左手的黑气已经迅速蔓延到了小臂,我眩晕的吐了一口黑血,仿若千种毒虫撕咬腐蚀我内脏般疼痒难忍,钻心刺骨的痛意让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整个体腔都好似被冰火焚烧般难以忍受。

“啊!!”我尖叫着蜷缩在地上挣扎着打滚。

不远处被插在钢筋中的老妪看着我痛苦模样,大笑起来,随着笑声不断有黑色从她全身的各个裂口溢出,她癫狂的大笑着,嘴里尽是恶毒的诅咒跟痛快的话语。

她在说什么,我此时已经听不见了。怕是地狱油锅火刑也不过如此吧,这毒素很快就扩散到了全身,我身上许多部位立刻肿胀开来,无数的黑血从口鼻涌出,每一条经脉都被剖开硬刮逆推般痛无法形容,所有的肌肤都在被绝对度的冰火烤炙着般,一丝一寸都不放过,我叫声都嘶哑了,却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一点点痛苦,此时还不如立刻死了解脱。

那蜘蛛又得意的扬起了屁股,蓝紫异彩的屁股上绽放出幽红诡异的微光,它在地上轻微调整了姿势,准备对我进行最后一击,我大口吐着血,眼泪鼻涕已经将我淹没,朦胧的看着他进攻的样子,我绝望的闭上了眼。

突然一声嘹亮的打鸣声响起,一只红色艳丽的大公鸡从我怀里飞出,高傲的仰着头,扑打着翅膀,稳稳的落在蜘蛛前,如王者临世般,一双明亮的眼睛怒瞪着蜘蛛,那老妪跟蜘蛛都脸色微变,蜘蛛更是本能惊恐的往后缩了缩。

只见大公鸡挡在我身前,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挺爷,一双金色鸡眼眼神微变,悲痛的朝天哀啼三声,这声音夹杂着某种气吞山河的气势,随着一股看不见的能量一层层荡开,让整个空间的黑气都少了不少,我身上的黑气都少了许多,蔓延的速度也减缓了不少。

随即大公鸡不停振翅,对着那蜘蛛怒啼几声,那墨水瓶忽然从我怀中飞出,发出金色的微光漂浮在虚空,将瓶身外面沾到的血吸了进去,之后朝着挺爷的尸体方向飞速射去,挺爷在地上蔓延的血,一滴滴浮空飘去,全部都朝着墨水瓶疾速射去,在吸收了挺爷的血后,一道道金光从瓶子里射出,飞向大公鸡。

“你这死人居然是陈家嫡传的人。”见那金鸡模样,另一边老妪脸色大变,惊叫出声。

陈家自古有金鸡禁术,因为湘西蛊多,能学这门禁术的人自然不少,修鸡防蛊的门派家族,也不甚枚举。但这其中唯有陈家嫡传的血亲可以学习一门名为金鸡修灵术法的秘法,会由上一代的陈家山主亲自挑选家族血亲三代内天分最高的孩子,传以保身护家,并在这些嫡传的血亲后辈身上种上禁制,一旦有谁在外遭遇不测,以血染瓶,那金鸡便会以逝去的人血肉为食,实力暴增,替主报仇,同时陈家嫡传的血亲人人都会知道这人逝去的事情,如果金鸡未能报仇,其余家人也会前赴后继。这也是我后来知道的。

老妪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心里大骂道真是捅了个马蜂窝了。那蜘蛛本来就是她的本命蛊,要是出事,她也必死无疑,这大公鸡天生就是克虫,湘西陈家的金鸡更是阳气之最,对蛊虫简直是天敌般的存在,加上这最后一击等于是以主人为血祭,实力更是恐怖,普通蛊师难挡一击,就算是她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要是平常也就罢了,偏偏此时自己被困在这该死的钢筋里,还把本命蛊逼出了。

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原本杀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却怎料每次都有这么多波折,这次还把这么难缠的一家子给牵扯进来了,她此时尖叫着要挣脱那钢筋,却怎奈钢筋插得横七竖八,都是贯穿了她的身体,她要出来哪有那么容易,便大声念咒,想要蜘蛛回到体内。

那蜘蛛跟老妪心有灵犀,虽然想回到身体里,但看着这傲气的大公鸡,这百年来从无敌手的毒蜘蛛自然也是有些不服。

它没听老妪的命令,缩了缩脚,往前扬起了屁股,大公鸡仰天一鸣,拍打着翅膀朝着蜘蛛一啄而去,眼见就要击中蜘蛛要害,那蜘蛛在电光火石间反身一跳,一跃而起跳到了公鸡背上,大嘴裂开就要刺咬而下,那公鸡怎么肯,回头一嘴就挡在了背上,刚好蜘蛛一口咬下,却只咬到了公鸡的喙,蜘蛛嘴上不放,还是连咬两口,却坚硬的刺不进去。

公鸡大头一甩,将蜘蛛甩出砸在地上,蜘蛛吃痛的肚子朝上翻出,腿微微缩了一下,公鸡见状立刻跳起,一只前爪朝着蜘蛛肚子探去,眼看锋利的爪子就要勾到,那蜘蛛瞬间跳起,往后跃出几步。

此时公鸡踏空,身子控制不住,不由得往前又踏一步,一双金眼看着蜘蛛变得谨慎,它见蜘蛛后跳站定又要攻击,立刻挥打着翅膀腾空飞起,此时刚好蜘蛛疾射而来,两只异兽在半空交错,蜘蛛顺势在半空翻转身子,朝着公鸡脚底射出一道带毒的蛛丝,那蛛丝缠足,落地时候,公鸡重重摔在地上,左脚受了伤。我心里大惊,十分担心公鸡会就此死掉。

蜘蛛在反面落地,盯着公鸡的眼神变得认真,紧张的等待着,谁知那大公鸡在地上只是挣扎几下,就再次站起,那蛛丝缠绕处不见毒素,只是左脚受了点轻伤,让公鸡站地不稳,这让公鸡怒意滔天,眼神冒火,却不在进攻,小心的紧盯着蜘蛛。

蜘蛛这次是真的遇到对手了,它骄傲的自尊心此时被激起,见自己的毒素不管用,立刻转身就跑,公鸡那肯放它走,连忙追上。

但这蜘蛛却不是为了逃跑,而是把公鸡引到了附近十米处的一个高杂物堆边上,飞快的移动爬上,在公鸡快速追来还来不及转弯的间隙,一个凌空跳跃数道毒网射出直直攻向公鸡的眼睛,大公鸡立刻闭眼低头,伸出翅膀一个后跳,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蜘蛛眼睛似是含笑,稳稳的趴到公鸡冠上,一口咬下,也不恋战,迅速跳开。

只是这公鸡又怎么会是凡鸡,大公鸡感觉自己头冠被咬,一下吃痛,根据刚才的观察,立刻判断这蜘蛛应该不会恋战,干脆借力连跳两下,腾空到蜘蛛上空,啼叫一声,右脚一爪抓下,狠狠的刺中了蜘蛛的肚子,另一头老妪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来,大公鸡却是不理,跟着头就要啄下,速度之快,只在千钧之间。

那蜘蛛被这一刺,肚皮瞬间裂开,毒液横流,这蜘蛛也是个狠角色,此时也不放弃,反而强忍着疼,眼看着公鸡啄下,马上朝公鸡右脚就是狠狠一口,身子却因为这个强行动作伤口更大,蜘蛛却不管。

钻心的疼痛袭来,公鸡本来左脚就因为刚才那一摔受了伤,这下又被蜘蛛咬到右脚,此时本能的缩回了爪子,没了右脚支撑,大公鸡往后一步,再次摔在地上。

那蜘蛛见状,不管自己状态,马上跃起,对着公鸡翅膀又是一口,公鸡怒极,猛挥翅膀振开了蜘蛛,蜘蛛被这力道振飞,直接砸到我边上,嘴里吐出些绿血来。

大公鸡已经双脚见血,这蜘蛛的毒素我是领教过的,不管大公鸡多么厉害,此时因为被咬的伤口过深,右脚的毒素开始入侵,它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不顾脚上疼痛,仰着头又再次站起。

头冠被伤,双脚染血,翅膀一边也耷拉着,它却丝毫没有退缩,再次昂起了头,看着蜘蛛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屑,变得有些不同,大公鸡看着蜘蛛离我过近,目光竟然有些担忧起来,它再次提速,一个猛冲到蜘蛛面前,大口一啄,蜘蛛此时速度已经不如刚才,肚子又被撕裂,在加上这一摔,砸的够呛,这一下硬是被大公鸡恶狠狠的啄中了要害,八只眼睛顿时没了四只,涔涔的冒出了黑血。

只见大公鸡将蜘蛛啄起一个猛甩,就要砸在地上,蜘蛛的命运已经能见,而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蜘蛛突然在大公鸡张嘴将自己甩出的瞬间,喷出毒丝沾在了公鸡身上,借着公鸡甩出的力气,一下子反过来飞到了公鸡背上,它气息奄奄的朝着大公鸡脖颈处就是一口,数口毒液喷出

大公鸡扑打着翅膀哀鸣一声跌在了地上,那蜘蛛也滑落在地,跌在不远处。

“音蛛,杀了那小子,吃了他的心,你就可以恢复了,杀了他!!在杀了那只鸡!!!”被困的老妪此时几乎心惊到要发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今天音珠居然会违抗她的命令,还战斗至此,刚才蜘蛛受的伤,那种来自灵魂的撕裂阵痛几乎让她晕死过去,此时她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着。

听到这话,我紧张的盯着不远处奄奄一息肠穿肚烂的蜘蛛,那公鸡也在听到老妪的话后死死的撑起脖子来,认真的盯着蜘蛛。

蜘蛛的屁股散发出危险的光芒,睁着四只眼睛看了看老妪,但它此时却有些犹豫的盯着公鸡,在它的眼神里,我似乎看到了一些对对手的尊重之意,无论多少年过去了在回想起这一幕,都叫我很是震惊。

那公鸡似乎是明白了蜘蛛的意思,拍打着翅膀啼叫了几声,颤颤巍巍的支撑着满身是血被毒素入侵的身子,又要站起来的样子。

蜘蛛见状,释然的看了一眼老妪,不在理会命令,认真的爬到公鸡的对面,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我眼看着这一鸡一蜘蛛的大战到此,心里有些敬畏起来,此刻的大公鸡在我眼里,只如一个威风凌凌的大将军般,站在一场异常艰难的战场里,悲壮惨烈却正气昂然,这蜘蛛虽然可怖,却跟那变态老妪不是一种,动物的情感都更纯粹,虽说在这蜘蛛下的性命也该许多了,但此时那蜘蛛也不在是蜘蛛,而是一个可敬的悲壮对手。

最后一战,两“人”耗尽体力,公鸡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远处的蜘蛛,也没了活力。

我眼见这一战的落幕,不自觉地泪流面膜,一句评价都说不出来,不远处那老妪已经化作一滩浓水,在她身边无数的纸人掉落地上,而我此时没有了公鸡的庇佑,那毒已经深入心肺,我闭着眼睛,安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突然左手被马东割开过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血管经脉里暴走,我的皮肉再一次被硬生生撑裂,这巨大的痛苦让我在也无法支撑,我整个人终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闭眼前,我似乎听见了张子的声音,我恐怕,是真的死了吧,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不在挣扎,沉浸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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