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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接触到冰凉电极片的皮肤立刻传来细密的针扎似的刺痛,然后慢慢变成灼烧一样的感觉。琴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肌肉微微颤抖,又在意志力的作用下保持僵硬。他拒绝了束缚带,因为这东西会加大反抗的难度,即便这个冷淡得像加冰薄荷汽水一样的人看起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

“你最好把眼睛闭上。”

青年毫无怜悯之心地说。他抱着双臂斜靠实验台,看着琴酒死死抓住铁台的扶手,指尖发白,像是要给钢管捏出个印子。他又抬头看向了那块似乎没什么用的屏幕。上面有团漆黑的影子向着镜头蠕动,像是什么仔细窥视祭品的邪神。

青年发了个消息:

[你不会再遇见比他更合适的。——Lester.]

邮件几乎立刻就收到了回复:

[为什么]

[我这么多年只找到了一个。——Lester.]

[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定的]

[如果有必要的话。——Lester.]

[我可以下场。——Lester.]

[那实验怎么办]

[需要时间,即使它已经不多了。——Lester.]

[而且你真的觉得——Lester.]

青年深蓝色眼睛闪过一丝波澜,像大洋深处浮动的暗流。

[他们不知道?——Lester.]

没有再回应,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屏幕上出现很大的一行字:

[给他用这个试剂。]

青年有些好笑地想:他现在暂时看不见,所以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他走到琴酒身边,俯下身细细地检查了一下放大的碧绿色瞳孔,然后取出了一个附带着对耳机的黑色盒子。

……药剂成分应该有麻醉剂……

琴酒感觉到他在慢慢丢失身体的控制权,如同灵魂被困在这个似乎开始死去的躯壳。视野中原本清晰的灯光逐渐模糊,渐渐变成白亮的色块,不断粘连分离好似什么活物。他看不清一切,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手机按键的声音。

他狠狠地咬牙来转移注意力,但看起来只是轻轻哆嗦了一下。

……确实……应该闭眼的……

琴酒呼吸开始急促,有些气喘和胸闷,像是受着水刑,就是那种在无法挣扎的人口鼻上层层盖上潮湿的纸巾,让人一点一点地,感受着自己窒息而死。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呼吸上,但是没用,药物的作用可不会以意志力转移。

……好难受……

大脑变得空白,思维断断续续得像接触不良的电器,却突兀地浮现出初次体检的时候青年告诉他的缓解失眠的方法。

“控制自己的思想,”Dr.L的眉眼中恍惚有温柔的意味:“想象不受控制的部分刻印在一块镜子上,击碎它们,埋葬它们。”

“然后在你平静下来之后,构想出一枚发光的珍珠,和它一起沉入深海,越沉越深,越沉越深,最后渐渐熄灭。”

温暖的触觉从耳侧滑过。琴酒也说不清是不是幻觉,他已经丧失了分辨的能力。冰冷的麻木,强烈的灼痛,刺眼的灯光折磨着他的感官,喘不上气的痛苦也在阻止他的思考,他的脑子成了一台生了锈的机器,死死卡住,无法动弹。

尖锐的声音骤然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哈啊……哈……”

所有痛苦的感觉随之破碎崩解,甚至还迸发出一种名叫活着的快感。琴酒瞳孔骤缩,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突然被捞出水面。他不由自主地弹动了一下,泄出一气微弱的呻吟,身上的冷汗在灯下闪闪发光。

刺耳的白噪声依然在耳边尖叫着,但是琴酒没有察觉到,他奇怪地对它产生救命之恩一样的感情,而这种感觉又危险地被药剂不断放大,加深。

连带着对其低语的深信不疑。

青年看着琴酒脸侧灯光刺激的眼泪滑落,失神地瘫在台子上一动不动,攥着边缘的手也无力地下垂,心情微妙地眯了眯眼睛。他又瞥见黑漆漆的视线没放在自己身上,于是隐晦地摸出手机给琴酒拍了张照并加密,然后若无其事地放回口袋。

连带着屏幕上锲而不舍支棱着的字也一同被拍了进去。

从照片的视角看来琴酒仿佛是什么饱受折磨的小可怜,黑色屏幕上的字迹更是充满了阴谋和利用的气息,足够脑补出几千字的虐文出来。

青年仍然面无表情,心里的猫咪却轻轻摇起了尾巴。

琴酒慢慢喘匀了呼吸,视力却还是一片模糊。他不清楚到底结束了没有,只好躺在那里虚弱地闭上眼睛。眼泪再次从眼角溢出。

青年把盒子收了起来。琴酒诡异地感到一丝不舍,但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感觉。

电极片被一片片取走,下面的皮肤委屈地红肿着,还在一阵阵地麻痛。

琴酒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青年弄了一盆热水试了试水温,在里面拧好一条毛巾,然后啪嗒盖在琴酒身上擦拭起来。

“……我回去会洗澡的。”琴酒沙哑的声音传来。

青年非常尽职尽责地细细擦拭着贴过电极片的地方:“但一会儿我还要给你用点药。”

“还是你觉得自己处理的比我好?”

不知怎的,琴酒从Dr.L淡漠的语气中品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于是他从心地咬住下唇闭了嘴。当然,也有药剂效果带来的一些心理阴影的关系。

在擦过脖子的时候,琴酒非常不情愿地偏了偏头,毕竟那里算是可以一击致命的地方,他有些按捺不住反击的动作。

“别乱动。”青年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把头扳回来,配着琴酒的黑脸,像是不高兴地鼓起了嘴巴。

就,还挺可爱的。

擦洗之后,青年回到实验台前在一堆瓶瓶罐罐里面挑挑拣拣,随意地拿了点什么连剂量也不看地就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什么生死由命的庸医。

琴酒有点脱力,但是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因为他非常厌恶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他看见Dr.L把一种颜色诡异的液体倒进另一种灰色粉末里面,然后迅速摇匀转移到一个烧杯。烧杯里咕嘟嘟地冒泡,里面的试剂好像加了漂白-粉一样慢慢褪色成闪亮的银白色。青年仔细地看了看,又丢进去两粒灰绿色晶体。烧杯里的液体立刻跟氧化了似的变成暗红色,还散发出一种古怪的气味。

然后琴酒眼睁睁地瞅着Dr.L拿手指蘸了一些,放进嘴里尝了尝。

真的不会被毒死吗!

看着递过来的烧杯,琴酒陷入了沉默。他犹豫片刻,磨了磨牙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拿起烧杯就准备一气儿喝完。

忽然,他被抓住了手臂。

“外用。”青年露出一个关怀的眼神:“不要随便就喝什么奇怪的东西。”

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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