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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的夜,月光愈发暗淡。随着一抹霞晕在天空中漾开,缕缕阳光刺穿云层,将光明带向了世间。

“小兄弟,你还好吗?”

少年倒在地上,依稀听到了什么声音。

双目微启,他看见了一个光着上半身男人。

那男人正关切的蹲在少年面前,其赤裸的肌肉坚挺而又粗糙,似乎是经历过无数次风霜的打磨。

“呃...你是?”

“俺叫王勇。俺正在山上采药呢,结果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你?”男人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他从背上的药篓里抓出一株奇特的植物,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后,又递向了少年。

“需要吗?”

“这是什么?”

“薄荷,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放到嘴里嚼嚼或许能让你清醒一点。”

“这....就不必了......”可能是还不够信任眼前的男人,少年拒绝了他的好意。而那男人也是以一种憨厚的笑容回应了少年。

“好吧,那俺可以问一下,你是怎么了吗?”

“大概是被人袭击了吧。”说着,少年不由地握紧了双拳,可是随之而来的痛感却让他心弦一颤。

寻着痛感的来源,少年居然在自己掌心上发现了数道骇人的血痕。它们深处发黑,似乎是有了感染的迹象,如果不加紧处理,或将危及生命。

“我的手...是怎么了?”

尝试在记忆中进搜索着,少年回想起了自己被人从背后扼住喉咙的画面。

当时的他正拼死拉扯那人的手臂。即便处于被强烈窒息感压迫的状态下,少年也依稀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了不太明显的疼痛。

紧接着,其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在月下高歌的鲛人少女,她的手臂上就分部有些许锐利的鳞片,若用力拉扯,自己的掌心必然会像现在这样,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通过其中的联系,他觉得扼住自己脖子的那条手臂上大概率也有着尖锐的鳞片,那袭击者只能是......

“鲛人!”

“鲛人?”二字出口,名为王勇的男人神色骤变。他踉跄一退,随即警惕地环顾起四周,似乎是害怕什么会突然出现一般。

望着举止突现怪异的他,少年虽感疑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待其稍作喘息了片刻,王勇又试着平复起自己的心情。他盯着眼前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开口道:

“小兄弟,要知道鲛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前些年,俺们村里来了一批难民,可谁知道其中竟混有鲛人,自此村里就不断有人失踪。”

“失踪?是鲛人造成的吗?”

“当然了,村长说啊,鲛人什么都吃,那些失踪的村民啊,肯定也都被鲛人吃了!”

“鲛人...居然会吃人?”王勇的一席话,犹如石槌般重重地叩击于少年的心弦。他本以为那些流传于世有关鲛人的传说,不过是说书人夸大其词后,故意用来骇人听闻的幌子罢了,却根本没有想到,真正的它们竟会主动捕食人类。这样看来,自己还活着都已经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

既然鲛人没有吃自己,那么他们昨晚袭击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少年似乎陷入了沉思。

“小兄弟,你还好吗?”

沉思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被王勇打断了。看着那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大手,少年的思绪也随之回到了现实。

“啊...挺好的。对了,你之前提到过村子,难道说这附近有什么村子吗?”

“对啊,就在那!”说着,王勇在少年的注视下伸出了手。

顺着其指向,少年的目光移向了山崖的下方,只此一眼,惊愕的神情顿时占据了他的面庞。

在他那由于兴奋而失了神的双瞳中,竟呈现出了一幅恬静的乡村山水画卷。

画卷中,少年看到了一片平旷的土地,阡陌交错于此,一座座精致的屋室俨然排列于小路两旁,亦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这里...竟然有一片村子!”

“很惊讶吧。要知道,在一千多年前,俺们祖先还没来到桃花源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后经数百代人的努力,你才能见到今天模样的桃花源。”

“桃花源是这个村子的名字吗?说起来外面还有着一片桃林,这名字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哈哈,俺也觉得很合适。哦对了,说了这么久,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姓楠名笙,常乐之地明昭国人。”

“常乐之地?还有...明昭?”王勇眉目间依稀露出了几分迷茫。

“你不不会不知道常乐和明昭吧?”

“嗯,但你也别太介意哈。这里与世隔绝了一千多年,俺们的消息闭塞的很。不过......”

王勇咂了咂舌,又开口道:

“我们祖先好像就是常乐人,据说当时的他为了躲避战乱,带领亲人和邻居逃离了常乐,然后来到了这里。自此便经营起了桃花源,再不与外界来往。”

“也就是说这里不属于常乐的范围了?”

王勇点了点头,但随后又变成了摇头,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无奈地叹了口气,楠笙准备继续发问,可其掌心却再度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那钻心的痛感刹那间便麻木的楠笙的神经,他明白,自己手上的伤必须尽快处理了。

“那个,你们村里有没有郎中?。”

“有啊,你生病了吗?那让俺带你去吧!”

“有劳了!”

......

跟随着王勇行了一段时间的山路,楠笙也终于步入了村庄。这是他自出逃以来,首次步入百姓的聚居的地方。踏着脚下那坚实的土地,望着周边整齐的屋舍与田野,他竟有了一种归国的既视感。

霎时间,明昭国的山川锦绣在其脑海中闪过,可瞬间之后,却又只剩下了空洞的喜悦感与真实的失落感。

因为他意识到了,这里终究不是明昭的国土。只要野心家的阴谋一日没有被粉碎,那他就一日不能重归故国。

怀揣着沉重的心情,楠笙继续跟随于王勇。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为太子,衣着过于华贵的缘故,周边的村民总是向自己投出好奇的目光......

随着二人越走越远,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地驻足观看。他们几乎都是在一旁静默地观察着作为外来者的楠笙,没有过多的言语。当然,除了其中一位领头的老者。

“大勇啊,你旁边这位是?”

老者一开口,王勇先是有些愣神,待其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停下了步伐。

楠笙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顺势望向那位老者,只见他面目略显慈祥,苍白的脸上满是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从其眉目间便可窥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

“村长,他好像...叫...叫...楠笙是吧,是个外来人!”

王勇的答复了老者,而老者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随后将视线移向了楠笙。

由于其年事已高,他那对上眼皮已有明显的下垂。因此,在楠笙眼里,老者的双眼看上去就像两条细小的缝,难以被看清。

“小伙子,你也是逃难来的吧。咱们这村子也没啥好东西,但大家都好客得很。常年的封闭生活导致家就喜欢听外面的故事,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欢迎你在这里住下。”

“对啊,我们大家都喜欢客人。前些天俺家里就住进来了两位逃难来的外乡人,你要是住进我家啊,他们还能和你做个伴。”

或许是老者的带头作用,居然又有一位大叔模样的村民从围观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诶?李叔,按顺序这次可是轮到小妹我了。你可不能抢我家的客人啊。”

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凑向了楠笙,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希望楠笙可以在这里住下。

且不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光是被一群陌生人包围就足以让楠笙感到些许不适。况且,他手上的伤已经感染,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耽搁,他必须尽快从人群中脱身。

给王勇使了个眼色,却见他会意一笑,似乎是看出了楠笙的意思,随后便对人群说道:

“大家,客人身体有些不适,正急于见郎中,这些事情晚些再聊吧。”

“这样啊,那好的,客人的身体为重,我们先去忙了。”

“麻烦大家了。”

人群渐渐散去,看着那些时不时回头望向自己的村民们,楠笙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

“嗯。”

......

沿着村间小巷一直走,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个路口,一座规模极为庞大的宅邸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朱漆大门顶端悬着由金丝楠木制成的无字匾额,点点阳光照射在门前那庄严的白玉阶上,竟折射出绚丽的光华。

此宅邸至极的豪华,与周边其他房屋朴素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渐渐在楠笙心底生起。

不过,要说真正不协调的,还属那块什么都没有题写的牌匾。在常乐之地,牌匾一直都是达官贵人们用于彰显身份的标识,从未有人用过无字之匾。今日一见,倒也让楠笙对这家的主人产生了好奇。

“就是这里了,我们村唯一的郎中——仇姑娘就住在这。”

“这里...居然是郎中家?”

王勇没有回答,只是招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轻扣门环,门竟自己打开了。

“怎么回事?是没有上锁吗?”

“不用管那么多,直接进去就好了。”

王勇站在原地,反复催促着楠笙。从其举止来看,王勇似乎并不打算跟随后者一起进去。其眼神中甚至还流露出一种畏惧之色,宅邸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楠笙没有多想便踏过了门槛。

初入院内便见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在甬路的尽头,是一间庄严的厅堂。

径直走了过去,再叩厅门,他听到了某个声音:

“进来。”

很自然地推开厅门,却见一端坐于桌前,正摆弄木偶的黑袍男人。

他那清秀的脸庞,依稀透露出了不愿亲人的冷俊。

“你是?”楠笙不由地发问。

“姓这种东西早就不记得了。名,单字一个江,别人都叫我江少。”男人把玩着手中的木偶,甚至没有正视他一眼。

“啊...好,先生,请问......”

“这里只有江少,没有什么先生。”楠笙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男人打断。

或许是常年生活于帝王之家的缘故,楠笙的思想早已被条条君臣礼节所拘束。在他看来,无论对方是主是客,打断别人的言行都是一种极失风度的做法。也正因如此,楠笙竟对眼前的男人生出了一丝厌恶感。

不过呢,厌恶归厌恶。此时的楠笙尚寄于他人屋檐下,其言语中也不得不透露着几分客气。

“抱歉,敢问江少,仇姑娘是住在这里吗?”

“她就在屋里,你找她做什么?”

“听闻仇姑娘是这个村里唯一的郎中,特来拜访。”

得到了楠笙的答复后,男人总算是停止摆弄手中的木偶了。只见他稍稍侧过头,对着里屋喊了一句:

“子佩,来客人了!”

“好,我这就来!”

回应声尚歇,一阵脚步声随之响起。其声有力且急促,虽是女子的音色,却有着男人般的气势。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最终出现在楠笙眼前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身着红白相间的长衫,那为淡妆粉饰的面庞明艳似霞,一双丹凤眼藏锋亦藏血,仅仅凭借其挺拔的站姿,就能窥出一种凌然的将门女子气概。

不知为何,楠笙觉得她的面容是那样熟悉,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楠笙的目光,女子也朝着他的方向往去。二人相对视,她却突然一怔:

“太子殿下?”

“诶?你...认识我?”

女子之语扰得楠笙如堕烟海,他刚准备开口询问,却见那她双腿一曲,竟俯下身子,跪拜在楠笙面前。

“小女仇子佩,叩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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