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歌，你听过一个很简短而又很凄惨很搞笑的冷笑话吗？”十二放下手中的啤酒满脸惊喜而又疑惑的看着我说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冷笑话的时候我笑的眼泪直流，都岔气了，肚子疼了好久，啊哈哈。现在还是觉得好搞笑。”

“什么？”我起身从冰箱里又拿来几罐啤酒，“说来让我开心开心。”

“有一只鬼晚上出来溜达，然后掉到粪坑给淹死了。”十二讲完后发出了野兽般的笑声，眼角伴着两行泪流了下来，“啊哈哈，鬼，粪坑，淹死了，啊哈哈……”

“哪里好笑了？没有觉得搞笑，神经病。”我回答道。

“鬼！掉到粪坑，淹死了，啊哈哈不搞笑咩，淹死了……啊哈哈”十二笑完，把桌上的半瓶啤酒拿起来一饮而尽对着我突然安静了下来，将双手捂住脸全身向后靠去，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忽然他坐直用一种很坚定而又包含着许多委屈的眼神看着我“喂，西歌你能不能把你最拿手的柠檬涩黄瓜做一份给我，我想再尝尝。”

“小事，这种涩苦的味道的确只有你喜欢吃，连一起和我长大的妹妹都不尝一口，这种菜估计只有我们两个能够理解，不过你这冷笑话就蛮神经的，除了有些凄惨外别无其他。”我站起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发现没有柠檬了，我探出头对十二喊道，“十二，没有柠檬了，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用醋代替可否？”

“酸代替涩，虽然有些不妥，但终究似相同的人生一样，现在快深夜了，也就这样吧……”十二站起来走到厨房讲道。

“下次我提前腌制好，给你电话。”

“嗯呐。”

当十二回到阳台坐在那个老摇椅上，喝剩下啤酒的时候。

我竟然全然不知他在向我求救，以至于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会时时刻刻想起，而且每次想起心里就会隐隐作痛，那道涩苦的菜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餐桌上。我很难想象到十二那天晚上内心的绝望是如何摧残折磨他的，在他心里苦苦的挣扎而唯一的就是我对他的份量，而这不是爱情，也不是红颜，而是一种共鸣。你我人生有幸也会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同类的，而这一切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我从厨房端着菜出来十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他把脚稍微一动那张古老的木椅就吱吱作响。

“不舒服吗？”

“没有！”十二不假思索地肯定道。

“这么快做好了？”十二突然站起来接过菜，放在桌上一口气吃了一大半，然后打开一罐啤酒一饮而尽，“味道不同了，但还是谢谢你，真心的。”

“你今天怎么了？有点奇怪，还和我说这些？”我不解的问。

“就是想送你点什么？可是我找遍了周遭，却找不出一点东西可以送你，这困扰了我很久，以至于我想送你一张照片，可又显得有点凉薄！”十二说完给我了个无奈的表情。

“这不是你的性格，你从不煽情的，今天忽然这么柔情而又多愁善感了，本姑娘有点不自然了。”我看着夜色中的十二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说清楚，便戛然而止了。

“不说这些了，”十二看出了我的心思，“那个鬼的冷笑话，是妹妹告诉我的。”

“你这个妹妹蛮可爱的嘛。”我拿起啤酒倒在杯子里和十二碰杯一口倒进胃里。

“是啊，七岁的她懂事的让人心疼，外公买回来的冰甜筒她不舍得吃想留给我硬生生的融化成了一堆奶油，我最舍不得也就是她了。看着她的时候我就心里泛涌着绞痛，可怜的她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连这个做哥哥的也没有认真的陪过她，更别提爱了！她那么小却懂事的让我心疼，可悲啊。”十二说着说着右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可是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这个动作只是假装若无其事的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你知道我不会安慰人，你懂我的。可是我还是想说一句，生活本身是疾苦的只是我们要把疾苦的状态变成甜的？你能懂我的意思？”我下意识的按住他的肩膀，那个时刻的我清楚的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是那种情不自禁的抖动。

十二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了头。他的眼中风暴眩涌，狂风暴雨却被他紧紧地锁在了眼眶内。他忽然抬头望着我。

“置身于深海中的渔夫，在他孤独时他会想到什么呢?”

“什么？”我回答，他今天的思维如此的跳跃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

“这种突如其来的思想如风贯耳般的瞬间降临，在不可多想的刹那间散遍全身。置身于深海中的渔夫，在他孤独时他会想到什么呢?周围黑压压的云层，一眼无际的大海。而且不时有鱼儿跳出海面然后”啪”的一声再掉回去。远处近处不厌其烦的海鸥叫个不停，当然它们不会靠近渔船。船浆是有的，可是要把这艘有四人大的渔船划回去那是多么让人费劲的事啊。海浪不停翻起，发出巨大的声响。不知下刻会有什么发生，会起浪把船打翻吗？会碰见台风连渔夫小船一起至于死地，会有鲸出现，荡起巨大的波浪，小船会摇晃渐起很多美丽的浪花。不管怎样，总之下一刻不可预测。未来又空洞又黑暗抑或无奈残酷地看不清楚。而渔夫想到的到底是什么呢?他想打到鱼?船里已经有一小堆了。吃的干粮，喝的水都还有。你说他在这个时候心里再想些什么？”十二一口气阐述完他组织完整而又像已经练习过很多次的问题，流畅而又目标准确。

我思索了良久，他也未发一声的等着我，没有骚扰我的思绪。那种渴望知道答案的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苦走了三天后求下一场雨抑或来一碗水，让他继续活命的一个可怜孩子。

过了很久我说道：“依我看渔夫想到的是家。对!温馨的家!那里有结实稳固的床，皎洁的月光会透过窗子撒在上面，让人不休止地想熟睡。想在上面翻滚。白色的墙壁，装着啤酒可乐的冰箱。每个东西每件物品都充满爱的欲望，充满不可截止的爱的思想。所以他想到的是家，温暖而又可以慰藉他孤独内心的家。应该是这样的。”

十二看着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我们就再没有交谈，安静地从阳台俯视着空旷的马路上灯光星星点点，远处的海上的光忽明忽暗，上山有两车交会互变近光，相互避让。

不知过了多久我小酌了一口，回头望了一眼十二，他神情很憔些许须累了，他把啤酒罐往桌子上一放，双手盖在脸上重重地靠在那张木椅上，因为太激动他不停的咳嗽。

“去房间睡一会儿吧。我想，再睡不到几个小时天就会亮的。”我站起来扶十二。

“不了，亲爱的西歌。谢谢你在午夜招待了我，当然还有你那口味不错的醋味黄瓜。我得回去了，不然外公又会对我数落了，‘噢!十二你夜不归宿是吗?整天游手好闲的，你对的起你死去的母亲吗？’我得回去!”

说着十二站起来拿了外套，我轻手轻脚给他开门，外面一片漆黑，我说让我送送他，他断然拒绝了。

“不用了，现在都快四点钟了，我想走走，不至于很快回到那个家里。在外面有新鲜空气，有善良的你，有鸟兽，有自由!喔，西歌后天给你电话，记住在家等我。”

“那让我陪陪你吧?”

“不了，我想一个人想想，想些问题。再见!”

说完他迅速的披上外套顺着林阴小道走去。

“再见!十二。加油，路上注意安全!”

他象征性地回头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