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转移,公孙先生推着上半身纠缠着绷带而坐在手动推车上的聂空漫步在王府的花园里。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园丁正在修饰着花花草草。注意到聂空主仆的到来,她们不由停住手中的动作,微微颔首示意。
“公子,你受的伤可不轻的,可要注意好好休养呀!”一位拥有和蔼面容的女园丁道。
“公子年纪不大,比较我家里的那个孙儿亦大不了多少呀。那些海盗居然能够下起狠手来,那些天杀的真该挨千刀,天打雷劈!”一位脾性有些暴躁的女园丁愤愤不平道。
花园里的其余园丁见到有人打开了话匝子,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来。
聂空闻着耳边的碎语,孤寂的心田如同被灌注进来一股清泉,干旱悄然融化,温暖不经意间波澜起伏,汹涌澎湃。奄奄一息的心苗受到清冽的滋润重新焕发了生机,欣欣向阳
善人语,暖三秋;恶人言,寒九冬!
“谢谢各位姐姐的关怀,聂空在此给各位姐姐致谢啦!”聂空坐在手推车上,神情肃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上身前倾,头颅缓缓伏低,向前鞠了一个三十度的躬。
看见聂空的动静,几个园丁停止了议论,她们抿了抿嘴唇,半晌无言。
公孙看着主子的后背,内心一阵翻江倒海,思绪激荡不已。
“公子,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外面风大,凉气重,万一感染风寒,伤情说不定会加重的,老奴还是推你回屋去吧!”半晌,公孙易开口道。
“老先生说的在理,请公子回屋休养吧!”女园丁们异口同声道。
“患者须听医嘱良言!良言虽逆耳,还是听先生与各位姐姐的,先生推聂空回屋吧!”聂空重新坐正,微微颔首道。
推车的两个硬实轮子在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回了头,轮子在推力的作用下缓缓前进,“咯吱,咯吱…”之声在青石幽径的两旁此起彼伏,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幽径的尽头拐角处。
“多有礼的一个小伙子啊,却遭如此大难,老天爷不长眼,总是让好人遭罪!”一位女园丁无限唏嘘道。
“呸!”脾性暴躁的女园丁哚一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人有好报,老天爷的眼睛亮着呢。举头三尺有神明,光天白日的,你敢辱欺老天爷,小心遭天谴!”女园丁对说话的同伴翻了翻一阵白眼。
遭到同伴的白眼,女园丁的神色微变,不再搭话。
古代的科学知识不普及,古人们对神灵有着在心底道不清源头的莫名敬畏。宁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神灵是真实存在的,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否认他们的存在。
交流与讨论虽然是围着问题展开的,但是参与交流的数量必须是两个人三个人以上或者更多人,不然就会成为自言自语,演变成思考。聂空的到来只是园丁们茶余饭后谈资的一个插曲,花园里的劳作很快恢复平常_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偶尔掺杂一些家长里短的碎语。
聂空的后背在公孙先生的扶持下缓缓贴合床榻,温热的感觉袭上后背,聂空轻呼一口气,心情归于安逸。公孙易直起身,口齿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如释重负。
“聂空的伤让先生辛苦啦!”聂空愧疚道。
公孙易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公子是君,老奴是臣。臣侍君乃分内之事,公子无须介意在心上!”行走几步,公孙易在不远处搬来一把红木凳坐在床榻边。
“在聂空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面,我娘有没有知道我受了伤的事情?请先生告诉我实情,不要瞒着我!”聂空紧盯着公孙易的双目,目光如电,似乎能够穿透黑白的瞳孔,直窥人的内心深处。
“不瞒小主子,娘娘确实知道了小主子受伤的事情,只是轻伤。娘娘不知道小主子受的伤有多重,我们也不敢让娘娘知道!”公孙易闻言沉默良久,缓缓沉声道。
“汐国的皇帝不是严令封锁消息,不准外透?我娘怎么还会知晓?”聂空惊愕道。
“英王欺君,放眼天下,这是不忠不孝的恶罪。纸保不住火,现在的汐国朝廷上下对英王殿下应该如何处置正在议论纷纷。在别有用心的小人推波助澜下,陛下已经知晓此事,娘娘也便随着知晓啦!”公孙易喟叹道。
“卑鄙!”聂空紧握拳头,口齿愤懑道。胸膛起伏,撕扯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子。
公孙易见状,连忙上前宽慰道:“小主子不必为那些魑魅魍魉懊恼!因为此事,小主子为质的时限缩短了三个月。”说到此处,公孙易的内心不由一阵激荡不已。
“我们来汐京一个多月啦,小主子因为受伤,昏迷沉睡了十多天。把余下半年多的时间坚持下去,老奴便带小主子回锐国去,再也不来这个伤心之地啦!”公孙易憧憬道。
“嗯!”聂空微微颔首道。“半年啊,弹指便过,但魑魅魍魉会允许我们轻松地把余下的半年时间度过去?”聂空在心底沉思道,内心一片迷茫。
“小主子,我一早叮嘱王府的厨房熬了补血、强骨、安神的汤药。现在应该熬煮妥当啦,老奴去取来给小主子服下吧!”公孙易在床边轻言道。
“有劳先生啦”聂空颔首道,“先生去吧,聂空在屋里等待先生。”
扭头,转身,公孙易轻步退出了卧室!
“吱扭,吱扭……”在耳边回绕不久便嘎然而止,聂空定定地看着床榻的尽头出神,双唇微微蠕动,“我的命在完成所有的承诺之前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聂空在心底呐喊道。目光坚定,双手握成拳状,胸中万丈豪气汹涌澎湃,不可遏制。
汐京,皇城!一片金蓝色外观的庞大建筑群簇拥着一座鹤立鸡群的雄伟建筑,这座建筑坐北面南,乃汐国君臣议论汐国大政方针的中枢之地_汐京金銮殿。
镜头往敞开的高耸大门里面转移,宽敞可同时容纳数百人的金銮殿此时雅雀无声,落针可闻。群臣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身穿金蓝色官服的少年身上。
此时,这个少年正五体投地的跪在两行队伍的中间,一言不发,如同一个待审的犯人正在享受暴风雨前难得的片刻宁静。
“龙英,朕的儿子,汐国的英王!”身坐高位俯视众臣的龙渊率先发言,沉重的嗓音打破了大殿的沉寂,群臣们躬身倾听统治者的高论,“不久之前犯下了欺君之罪。之前在朝廷上争论了很多次如何处置他的结果,但一直没有一个定论。”
“不行,”龙渊狭长的双眸微眯,扫视一眼群臣,“这样不行。请众卿各抒己见,今天必须拿出一个结果给汐国的万民一个交代!”
跪在殿上的少年正是龙英。可怜又可敬。
龙渊的话语如同在大殿的上空爆炸了一个惊雷,群臣的神情顿时为之一凛。
“老臣说两句。”一位年过半百的儒者出列道,“英王殿下的过错是欺君,但有可谅解之处。臣的意见是罚俸,降爵,外派地方任职,一年之内不得回京半步。”
群臣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年之内不得回京!乖乖,这是要让父子分离、母子分离在皇室内部上演呀。那个礼部尚书讲礼较真,插刀插得狠了一点吧!”
“父皇,”一位剑眉星目,棱角鲜明,拥有一副姣好妙容的少年出列道,“儿臣认为一年之内不得回京半步的处罚过重,有损汐国皇家声誉。一年时限内,在地方任职上取得良好声誉、政绩的,可以提前回京。如此一来,对内维护了皇家声誉,对万民也有了一个交代!”
“太子之言甚合朕心!”龙渊颔首道,“龙英欺君,罚俸一年,降爵郡王,调任北沙府丞!退朝。”
“陛下起驾,百官退朝!”随着御前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在耳边渐渐减弱,群臣如决堤的洪水从金銮殿鱼贯而出。三三两两的官员纠结在一起,边下御阶边交头接耳。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今日之举恩威并施,将来必是一代贤君,我等为臣的有幸、有福啦!”
“说的是,我们为这幸事、福事,喝它几杯水酒去!”
“走呗!”
“不醉不归!瞧我怎么喝倒你们两个这两个老家伙,哈哈。”
龙赢与两位少年走在队伍的后面,其中一位便是方才为龙英求情的太子
“开疆堂哥,你今日让弟弟钦佩不已,教教弟弟如何和那些官员们打交道吧!”一位与太子有几分相像的少年小跑到太子身边,一脸讨好之色。
“胡闹!”未及太子发言,龙赢暴喝一声,“太子殿下作为国之储君,协助陛下料理国政,日理万机。如何能抽出身与你这个混小子胡闹,不务正业?”
“你老说我不务正业,我这不也想改变一下在你心中的形象?”少年摸了摸鼻梁,悻悻道。“这有什么不对的?”
“纠缠别的先生学艺,我不发对;但是休纠缠太子殿下不放,我绝对不同意你的胡闹。哼!”
龙赢冷哼一声,拂袖走下御阶,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破甲堂弟的向上之心,为兄欣慰。”太子拍了拍龙破甲的肩膀,“待为兄有空便亲自登门拜访,这样一来,我想堂叔应该不会反对的。”
“万岁!”龙破甲忍不住蹦跳起来,欢呼雀跃!“大丈夫说话,哚口唾沫都是金子,一言九鼎。弟弟在家中恭候堂哥的大驾,不见不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见不散!”太子颔首道。
“万岁?”太子捏着下巴,遥看堂弟的背影消失在宫门拐角处,在心底吃味着万岁两字,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万岁,谁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