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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子仪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问道:“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周培公拱手作答,道:“都督试想,此人既身为西安军阀王府臣手下大将,来到西安,还能干嘛?”

“定然不是故地重游,”关子仪捏着下巴,思索道,“极有可能是窃取军情。”

周培公摇摇头,说道:“在下窃以为此人是来‘敌中做敌’的。”

“敌中做敌?”关子仪显然没有听过这个词语,因而问道,“这是何意?”

“敌中做敌,便是在敌人面前蛊惑敌人,使敌人成为敌人之敌人。”周培公捏着山羊胡说道。

幸亏关子仪本就会咬文嚼字,此刻还算能听懂他说什么。经周培公这么一点拨,恍然大悟:“此人莫非是来蛊惑城中旧识,从而打开城门,引敌军入城?”

“都督说到点上了。”周培公将头伸了过去,笑着看向他。

关子仪忽然两眼冒光,拍案而起,兴奋地说道:“此时我们再将计就计,等吴兵入城,用计破之!”

“正是,正是。”周培公连连称是。

二人计议已定,连夜做了准备。

却说王府臣所选上将乃是塞北云中人,姓萧名风,智勇双全,手中持有一柄开山大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找到城中旧识,说出王府臣的计策,约定三更打开城门,并举火为号。

时至三更,萧风手持大斧,来到城楼上,吩咐士兵各在楼梯上守卫,以防清兵发现。

萧风一手握斧,一手吐了口吐沫,调过斧子,亦吐两口,随后抡起大斧,砍断绳索,吊桥‘砰’的一声,从天上落下,砸在地上。

随后令士卒举起火把,给吴三桂报信。

吴三桂见城上火起,顿时来了精神,披挂上马,手持利剑,叱咤道:“朕之祖宗,世受明恩,统镇山海关。后李贼作乱,聚众为寇,霍乱天下,一时间,狼烟四起,山河破碎,宗庙成墟,生灵涂炭。朕泪干血流,心痛无声,本欲兴师讨贼,怎奈兵穷将寡,只得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后李贼逃遁,天下太平,正欲择立嗣君,割地以谢夷人,不料夷人,乘朕内虚,雄踞燕都,窃朕先朝神器,方知驱虎吞狼,无异于抱薪救火。朕追悔无及,将欲反戈北逐,今日正是天赐良机!众将听令,全军出击,不得有误!”

吴兵听得热血沸腾,纷纷高举手中武器,口中大喊:“杀!杀!杀!”

吴三桂这番豪言壮语,肺腑之言,听得王府臣很是尴尬,心道:“这人居然比我还不要脸。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降了又反,反了又降,毫无道德底线。”想到此处,本欲倒戈,心中忽然一颤,“算了,谁让我也没有道德底线呢。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如此。”

“王将军,”吴三桂见他发呆,高喊一声,“你在干嘛?还不与朕前去杀敌!”

“诺!”王府臣答应一声,手持方天画戟紧随其后,五万大军如同旋风般杀入城中。

吴三桂牵着马辔,头前走去,走有一时,只听得一声炮响,好似惊雷落地一般,随之而来的是数万支火箭,从天而降,点燃散落在四周的硫磺,只听‘砰’的一声,忽然火起,那火如闪电般迅速蔓延,瞬间窜到城上,整个西安城笼罩在烈焰当中。

后西安百姓编个童谣,来纪念关子仪今日之举:

吴寇南来跨蜀山,清兵舍命为君战。

关郎此地施妙计,烈火焚天照长安。

是夜正巧刮着西北风,吹着浓烟随风往南而去。烟雾散去,隐隐约约出来一人。只见那人:头戴红宝石顶戴,上头插着孔雀花翎,脑后飘洒;身着青蓝官袍,胸前绣着一只白鹤,那鹤飞翔在江海之上,高山之下,寓意海水岩江,江山永固;脚上踏着一双白边黑靴子。从上到下,甚是雄伟。再看他跨下骑着一匹白马,那马名唤月照千里白,日行千里,奔走如风。众人视之,见此人雄姿英发,不是关子仪,又是何人?

关子仪紧握辔头,纵马向前,拿起马鞭,指向吴三桂:“叛主逆贼,还不速来领死!”

吴三桂吓得胆战心惊,不敢应战,正欲逃跑,忽见身后王府臣在此,当下底气十足,以剑指向关子仪,厉声骂道:“你这小贼,甚是嚣张,当年多尔衮也不敢称朕为逆贼!你这小辈,辈分差了些许,如若刨根问底,你还要称呼朕一声爷爷呢!”

“岂有此理!”关子仪气得火冒三丈,“众将听令,凡生擒吴三桂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吴三桂见对方扬言要生擒自己,急忙调转马头,准备逃跑。

“陛下何故如此?”王府臣大喊一声,手中画戟指向关子仪,“今日纵然中计,又能怎样?且看我如何把他生擒!”言讫,杀奔关子仪。

关子仪拔出佩剑,做出防卫的姿势,一字一顿地说道:“匹夫如此嚣张,左右谁可擒之?”

话音未落,郭少济纵马飞来,一招白蛇吐信,刺向王府臣。

王府臣抬起画戟,挡过长枪,用力一拨,语气平缓地说道:“又是此人?难道清廷没有大将了吗?”

“贼寇休要嚣张,”一将从关子仪身后闪出,高举大刀,“魔将华维在此!”

“华兄小心!”华维举刀杀出,随后又有一人挺起长枪,紧随其后,“李膏来也!”

二将一前一后,杀到王府臣面前,战至一起,三人如同跑马灯般围绕着他厮杀。打得王府臣左右遮拦,毫无还手之力。

“以多欺少,算何好汉!”萧风虎吼一声,举起大斧,从城上杀来助阵。

二人以一敌三,竟然杀得难解难分。

关子仪回顾左右,见千军万马在他身后,城外又有埋伏,当下说道:“既能群起而攻之,何必单挑?将士们!随我杀!”

清兵听到将令,各个情绪激昂,奋勇当先,杀将过去。

清兵一拥而上,王府臣遮挡不住,拔马便走,萧风见将军已跑,自己难以逃脱,便抡斧死战,视死如归。

关子仪越过萧风,直奔吴三桂而去。

吴三桂见关子仪杀来,拔剑出鞘,厉声喝道:“关郎小儿,不要欺人太甚!”

关子仪更不搭话,驱马上前,与吴三桂斗到一起。二人打了三十回合,竟是胜负未分。

真是一场好厮杀,不用别人半句夸,但见:

二人具皆是皇亲,沙场相对来比拼。一个是当今圣上表兄弟,一个是前朝世祖伯父姻。

这俩同要整乾坤,都为青史书大名。一个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先为书生后为兵;一个是前明边关小守将,先反大明后反清。

这个是御赐尚方剑,那个是私锻天子刀。

​这个持剑说反贼,那个握刀骂奴才。

各显本领斗一处,往来厮杀​无胜败。

两人斗有一时,依旧不分胜负。这吴三桂岁数大了,身体不如从前,按理说武艺已经衰弱不少,可是关子仪正直壮年,乃是血气方刚之时,竟然还能与他打成平手,真让人匪夷所思。

另一边的萧风左右遮拦,疯狂挥舞着手中巨斧,招数大开大合,丝毫没有防守,不要命地攻击郭少济等人。

李膏一枪刺来,萧风侧身闪过,夹住长枪,单手举斧,从天劈下,将李膏砍死,连盔带脑,一分为二。

华维见兄弟已死,想要报仇,高举大刀劈来,萧风也不躲闪,将手中大斧抡出,砍向华维。刀斧相交,各自两截,萧风的斧头飞出,狠狠地砍在了华维的头上,华维的刀也关在了萧风的头上。二人口吐鲜血数斗,依然不停,在马上看向对方,血尽之时,各自死去。

“大丈夫战死沙场,死得其所,理应马革裹尸而还,怎可暴尸于野?将士们,将三人拉到后山,埋了。”郭少济对着三人的尸首,半是同情,半是感怀地说道。

萧风已死,清兵乘势掩杀,吴兵大败,各个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吴三桂见大势已去,急忙虚晃一招,拔马便走,关子仪也不追赶,任由他跑。

吴三桂跑至城门下,喘口气,正欲收拾残兵杀回,只听一声巨响,城楼上的匾额,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身上。

恰巧王府臣也跑到这里,见此情景,慌忙下马,推开匾额,扶吴三桂上马,两人共乘一骑,绝尘而去。

关子仪见吴兵逃遁,突然大吼一声,道:“将士们,赶快救火,如果西安城烧成废墟,在下可担待不起!”言讫,转向周培公,“周兄可否去见一下豪格?”

“见他作甚?”周培公回道。

关子仪走到他面前,以手附耳,说道:“你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周培公连连点头,走回医房,来见肃亲王。

正是:大破敌寇全凭智,还需除掉争功人。

未知关子仪所言何事,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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