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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徐府,走出了两条街的距离,那名叫晓嵩的读书人看了看四周人群,确定了无人看向这边,忽然身形一转,拐入了一条僻静小巷中。

只见他脱了那粗陋羽织,随意扔在路边污物桶里。

再见他形貌,却是忽然换了一张脸。

“呼……”他好似无奈,叹了一口气,将头发扎起三寸小辫——正是酌卿。

他拐出小巷,失魂落魄般晃荡在街上,最后坐进了路边一家小居酒屋里。

“店家,请给些关东煮……再来半盅清酒。”

“好嘞,客官稍等。”

酌卿一边吃着小吃,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清酒,自顾自打发着时间。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酌卿才返回崇川府,又一翻身过了墙头,回到屋里倒头便睡。

静修?我看今日可以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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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修行照旧,崇川洛已从徐府返回。

崇川洛早早就到了后院等待,似乎是为昨天的修行怠慢感到抱歉。

酌卿推门而出,疑道:“这么早?”

崇川抱歉道:“小公子,昨日怠慢,还请包涵……”

酌卿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两人照旧修行,以刀切磋。

只是今日酌卿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快到晌午,酌卿收刀入鞘,“崇川小姐,今天就到这里罢。”

“多谢公子指教。”崇川以礼致谢,只是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些别扭?……但她说不出别扭在哪里。

往后的日子里,修行照旧,只是酌卿好像喜欢上了某家小居酒屋,晚饭在府上吃的次数少了许多。每每到了戌时,霜化或者北鸢便经常向崇川洛传话,今晚的饭菜不必为公子准备了。

今晚仍是如此。

“小姐,酌卿公子要奴婢告知小姐,今晚的饭菜不必为公子准备了。”

“……知道了。”崇川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对了,”她忽然像是咂摸出了什么,问北鸢:“酌卿公子称呼我时,是怎样叫我的?”

“这?……”北鸢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公子称您为‘崇川小姐’。”

于是乎她察觉到了连日的疑惑之感从何而来。

夜色里正下着小雨。

崇川洛忽而起身,取了她的红油纸伞,对北鸢说了一句“不必跟来。”便迈步出门,走入了蒙蒙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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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居酒屋内,酌卿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嘭!”地一声把竹杯拍在桌上,朗声道:“店家!再来一盅!”他一手摇晃着空空如也的酒盅,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喊。

店家望着他已经半红半白的脸颊,担忧道:“公子你别再喝了,酒喝多了要闹呕的!”

“……我来喝酒,你给便是。”酌卿喘着粗气,头慢慢靠在了桌台上,嘴里嘟囔声却是慢慢低了下去。

“唉!”店家长叹一声,也不去管他,转去招呼其他客人,反正眼下店里也不缺这一个座位,由着他睡好了。

“哈哈哈!”此刻几位坐在另一桌的食客里,有个中年汉子大笑道:“这俊小哥儿,怕不知是被哪家的俏小姐给伤透了心咯!”

几位同伴亦是哄笑了一阵,便不再管他。

窗外仍下着蒙蒙细雨,可就是在这种天气里,仍旧有两位食客走到了门前,竟是两位女子,不过穿着倒是寻常人家的普通衣衫。

不过这时间会来居酒屋吃饭的女子到底少见的很呐?

两人在门外脱了蓑衣,仍戴着斗笠,悄悄沿着店内墙边往里走,尽量不引起其他人注意。

即便如此,屋里食客又不是睁眼瞎,哪儿会一点察觉都没有?但大家都仅仅是偷偷瞄了二人一眼,便默契地不作他想。

看来这二位是时不时就会悄悄出现在店内的常客了。

两人一前一后挪向柜台内侧,后头那女子小声道:“小姐,就坐这儿吧!”

前头的女子略略低头回应,轻轻坐下。

看来二人是主仆关系。

此刻只见那侍女将手中拎着的一只约莫一盅大小的精致小壶放在桌上,又对店家道:“店家,照旧。”

店家没出声,点了点头便准备饭食去了。

两位女子低着头鼓捣那精致小壶,轻轻揭开木塞,一股清甜奶香便飘散开来。

“初漪。快点快点!”女子压抑着心中兴奋催促道。

那被叫做初漪的侍女笑着,将泛着花生色的奶饮分乘到两只碗中,又取出一只小盒,将其中乘放着的一些有红有白的小果子倒进碗里,如此那饮品中便好似一幅小画儿,红与白的果子飘荡其中,又隐隐可见当中泛着银光,看那缕缕飘散的白气……应是冰块?

如此便大功告成,两人笑着端起碗,咂摸着慢慢喝,看来是美味的很。

另一边店家也将准备好的饭食端了上来,竟是十来支烤肉串!文雅人家的小姐会吃这些的可不多见!

两人一边喝饮品一边小口嚼着肉,乐在其中。

只是这奶香,却将坐在她俩不远处的馋猫给勾了起来。

“呼……嗯?……好香啊……”酌卿揉着睡眼,循着香味望向坐在他左侧的两人。

两位女子赶忙停下,压低了斗笠怕被看清面容。只是酌卿却未想着去看二人面容,歪头看着那奶饮,回头向店家抱怨道:“老板忒不讲究,有这般好的饮品为何不告诉在下?”

店家抱怨道:“公子,可不是小人藏掖,这饮品是人家自备的!”

“自备的?”酌卿听罢转向二人,问:“敢问二位小姐,这饮品……可还有吗?能否分予在下一些?或者这饮品是从何处购得?可否告知在下?”

离他近些的女子怔了怔,似是犹豫。

片刻后她略略侧向酌卿,仍压着斗笠,轻声道:“公子,这饮品是小女家中自酿的。”

“喔?是自酿的?”

“正是。”

“这鲜奶……”酌卿嗅了嗅道:“这保存得可真是新鲜……难道小姐家中有自养的乳牛?”

“确实有…有几只乳牛饲养在家中。”

“那、那眼下这饮品可还有剩吗?”

那小姐点头道:“……初漪。”

“是。”初漪点头,便将那饮品乘出一碗递给酌卿。

酌卿笑着接过,喝了一小口,咂摸着味道……

原来那有红有白的小果子并非全是水果,白色小球入口之后便有脆生生的嚼劲,应是某种类似米花的面制炸食。

“哇!真是佳酿呀!”酌卿心满意足,嚼碎了面果咽下肚,擦擦嘴道:“冰冰凉的!真好喝!”

那小姐便轻笑道:“公子喜欢便好。”

酌卿笑笑,问:“失礼失礼,在下还未问过小姐的芳名呢?”

“这…”却是那侍女初漪先开了口,犹豫着说:“我家小姐……不便透露……”

“不必!”小姐拦下了初漪,道:“偶遇良友,不该躲躲藏藏的。”于是她便摘下了斗笠。

鬓发盘其束于首后,此刻只有几缕黑发垂落。

她的眼是柔的,她的眉是媚的,本是清秀脸庞却又自有股隐藏不住的甜美,极是俊俏出众。

这位小姐,就这副仙子般的娇颜,这柔美的身段,便是比起崇川洛也不输分毫了。

酌卿微微发愣,直到那美貌少女被盯得害了羞,微微低下头去,酌卿才猛然回神。

待他“心神归位”,立刻便低下头,拱手致歉道:“抱歉抱歉,在下实在失礼冒犯了小姐,还望恕罪。”

那女子低着头,柔声道:“无妨。”

酌卿尴尬一笑,随即正色道:“在下仲鸣,不知小姐芳名?”

“小女姓许,言午许,单名一个‘幽’字,是取那‘清音幽韵’的‘幽’。”

“许幽?……”酌卿微微噙首。

三人熟络了一番,便一同闲聊。

酌卿指指桌上肉串,问:“许小姐喜欢吃这烤肉?”

许幽有些抱怯,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酌卿看懂了她的神色,道:“许小姐莫不是觉得,良家少女不该吃这些看着粗俗的料理?”

“……是有一点。”许幽老实点头。

“诶~许小姐大可不必如此想。”酌卿说:“料理是无粗雅之分的,好吃就是好吃。哪有就因为这烤肉吃着油腻,多些油渍,便只可让男子吃,而不许女子吃的道理?”

他又指向店老板,诚心道:“何况你别看咱们这小店看着不起眼,店家的手艺可真是好极,在下游历在外,吃过好些美味吃食,单说店家的手艺,便是许多名声在外的‘大厨’,端出的那些所谓佳肴珍馐,都不如这小店的吃食让人来的满足!”

店家听了,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简直乐成了一条缝,不住笑着点头。

许幽听了,心情便舒缓开朗了好几分,往往她和初漪来此,都是趁着夜色,家里人都睡下了,从府中偷溜出来的,偷偷摸摸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许小姐若是喜欢,在下便教你一个小妙招,能让这肉串风味倍增,你可想学?”

“想学!”许幽开心应道。

一旁的初漪此刻也已摘了斗笠,露出一张玲珑可爱的小脸,与自家小姐一同看着酌卿,眼里透出好奇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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