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的宝船,西域特使的骏马,还有苍汝掌心里的君山玉璧,好像什么稀罕物件,都要在长陵显一显才行。
苍汝听不懂西域方言,络腮胡子的大汉也不愿意说汉语,彼此之间不懂得交谈,这事,就难办了。
双城看着那匹无双骏马,又看了看马背之上长满了络腮胡的大汉,越看越觉得这样粗鲁的蛮子,配不上这般英俊的宝马。他想回符宗的时候能骑着这匹骏马,那样的话肯定看起来更好看,能让宗门里面最好看的师姐喜欢自己再多一点。
只是不知道是谁喜欢谁,也不知道双城对自己那一个师姐喜欢了多少点。
“我是符宗少宗主双城,今日愿意屈尊买你的马。”每一个父亲,都是儿子第一个最想成为的人,双城出门在外,言行举止全是模仿符宗里最有威严的自己的父亲,只要是父亲说话,没人敢违背,如果自己以后成了宗主,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
一个好像一碰就碎的小小男孩,对着黝黑的皮肤上露着好几道疤的大汉说着正经的话语,只有双城自己当回事了,别人根本都没当回事。
大喊着西域方言的汉子听着双城说话突然停了一停,然后眼睛睁得更大了,这次说话,倒是变成了汉语,最开始都是神唐王朝的疆域,西域官员怎么着都要懂得汉地之语。
“符宗!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中原人的术法,和我们西域古术相比到底如何!”话语落去,汉子手上竟然多了一柄银刃弯刀,这柄刀,一眼便看出来是西域的武器。
刚双城说的话,这汉子只听进去一个符宗,虽然远在西域,但都是修行的,那几个大宗门就算没见过,也了解好多,汉子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看看大宗门的名号,是不是能胜过自己的刀。
自从大宋建国,西域和大宋两国间的疆域问题就没有断过,年年便要商谈,年年没谈出来个具体结果,而关于疆域,西域分为两派,一派主和,也就是什么都听大宋的,这些人大多是经历过神唐皇帝亲征的时代,他们忘不了神唐的铁蹄在西域践踏起的鲜血。即使是到了大宋朝,他们生怕这些汉人们依旧藏着利刃和铁马,西域本就贫瘠,智者们明白,这片土地经不起第二次的铁蹄。
有主和的便有主战的,两国之间多有谍子密探,不说多么重要的信息一清二楚,可大宋重文轻武,将无兵权的状况,西域还是知道的,那些常年征战于沙场的马背上的大将们,一眼便看出来隔壁那个王朝,已经不是曾经不可逾越的雄关了,现在的大宋王朝,根本没办法打大仗,这些主战的,不少人都立下了来年秋高气爽之时,水草丰美,马长秋膘,便要把大宋一举攻破。
主和的谋士挺多,主战的将领也不少,所以是年年里外商量,还是没商量出个结果,西域派遣特使,战与和一年一换,今年恰好轮到主战派出使大宋了。
这大汉,几乎就是主战派的最主要的将领,阿骨灿。
苍汝听着他那一口西域方言,便清楚了来者身份,只是没想到不过一言一语,他竟然便对自己的小主挥刀了。
西域特使和符宗少主大打出手,这传出去,肯定是比天大的事,就好像前一年,西域老王病逝,新王上位一般。
阿骨灿一挥刀,身下骏马先高高抬起了身,两只有力的前蹄好像下一刻便能把双城踩碎。西域将领多善于马上作战,在沙场之上人马便是合二为一。
双城眼神阴森,马蹄下一刻就要踩在他的脸上,但他却是不躲不闪,他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苍汝自然不会就在旁边看着,早在马蹄抬起的时候,他便动了,手一震,有一道金光飞出,仔细看的话,马蹄之下正飘着一张符。
看着不过是薄薄一张黄符纸,画了几道符文,可下一刻,马蹄之下的大地竟是变得凸起,一眨眼,数十道尖锐的石峰将马蹄和双城隔开,马蹄再往下一点,便会被石峰给割开。这张符的名字,叫尖峰,算是现在符宗入门级别的符,是以前连流都不入的符。
看着这多出来的石峰,阿骨灿根本没多想,只是大喝一声,重重地一刀劈下,好像弯刀不是凭借着银刃的锋利,而是全靠阿骨灿这一身蛮力,看着是弯刀,实际上更像是天公挥下了大锤,弯刀落下,那数十道石峰,竟是轰然炸开,马蹄之下还是平整的大地,只不过多了几块符纸的碎片,少了一个蓝眼睛的男孩儿。
苍汝本来就没指望靠着这张尖峰给阿骨灿带来多大的麻烦,只不过为了将小主隔开到安全距离之外,可他还是没想到,自己这道尖峰,竟能被阿骨灿一刀劈开,西域最好战的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惊讶归惊讶,但完全不耽搁苍汝手上的动作,一挥手,又是唰唰两道金光,两道符,竟是化作了两支金色的小剑,刺向阿骨灿的双眼,这道符,名为伏魔剑,是当代符宗宗主,也就是双城的父亲所创,金剑所现,妖魔皆伏,只是宗主画出的符,是比山岳还要大的金色巨剑,苍汝还没把这道符彻底领悟,只能变作金色的小剑。不过剑虽小,同样可伏魔。
阿骨灿看着金光闪闪的小剑,又是一声怒喝,一道刀罡直接扫了出去,小剑遇上了刀罡,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就在这时,在小剑消失的地方突然多出来一个金色的小球,这小球是阿骨灿的大道修为凝练而成,嗖的就打在了阿骨灿身上,金光伴随着鲜血,一同炸裂开来。
苍汝的伏魔剑一符,的确不能和宗主相比,但他凭借着自己对符道的理解,对伏魔剑增添了几笔,稍加改善,整个宗门,只有苍汝的符,能化出两道剑。刚苍汝扔出去的是两道符,伏魔剑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的杀招是藏在伏魔剑后的另一道符,这道符,名为罗汉怒目。
金光依旧耀眼,这寸寸金光,半点不弱于刀罡剑气,阿骨灿脸上更加愤怒了,大喊道“无耻的中原小人,你们的术法不过如此!只会靠着卑鄙下三滥的招数趁人不备罢了!”
金光散去,阿骨灿的胸口上不过是多了一个破了皮的伤疤,虽然在流着血,可根本没造成多大的伤害,苍汝的金刚怒目符威力几何,他自己再清楚不过,看着大怒的阿骨灿,苍汝暗自吃了一惊。
西域古术,讲究不依赖外物,最看重的就是自身的水平,再加上西域的环境恶劣,那些修炼古术的将军,往往年幼之时已经能赤着身子降服黑熊,草野之上追逐猛虎,阿骨灿这一副身体,早已经打磨的堪比金石硬物。
“就这两手修为,你们中原法术凭什么敢攻入我们西域!”阿骨灿一声怒喝,胯下骏马长嘶,唰的一下,竟是连人带马直接冲向苍汝,坐在马背上的阿骨灿,弯刀高高扬起,直冲着苍汝的头颅。
骏马携风好像一道赤红的影子,神速无比,但苍汝见状也没有乱了阵脚,他还是平静地甩出了一道符,这道符的金光,比以往的都要盛。
阿骨灿已经见惯了苍汝那一手符,他只是抬着刀便要把这符砍成碎片,只是当弯刀碰在了黄符之上,那匹马一往无前的阵势竟是突然停了下来,反而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压在了它的身上,咔嚓一声有什么碎裂,骏马的马蹄,竟是陷在了大地里。
阿骨灿此时觉得手上的刀,无比之重,那张黄符,竟然好像一座山岳一般死死压在了他的刀刃上面,和当日炸开长陵河水的符一样,这张符,就是地陷符。
“苍老,别弄坏了我的马!我还要骑着它回符宗!”双城远远在一旁看着陷进了地里的马,有点儿心疼,马腿瘸了,骑回宗门就不好看了。
可战斗之中苍汝哪能管这么多,他是真没预料到,在长陵竟然遇上了西域的阿骨灿。
马蹄被压进了大地里,在马背上的阿骨灿动弹不得,苍汝要做的就是封死他的马,否则真像刚才那般冲过来,多冲几次根本拦不住。失去了坐骑的西域将领,和战场上厮杀陷阵的就好像判若两人,西域人,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骏马。
地陷地陷,阿骨灿刀上哪是一张黄符?明明是大地都压在了他的刀刃之上。
阿骨灿黝黑的脸庞憋的紫红,中原人的术法,还是有几分水平。
身为符宗的右护法,苍汝自然不只是这些水平,一挥手又是一道金光,两支降妖伏魔的金色小剑紧逼阿骨灿眉心。
紫脸的阿骨灿还在顶着那一张地陷符,看着欲取自己姓名的金色小剑,他一咬牙,又是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他的弯刀之上此刻竟是绽放出夺目的蓝光,一声巨响,真就像大地陷落一样,地陷符炸开七零八碎。
还没完,有什么古老的声音传出,那是来自阿骨灿身下,似乎是被关押许久的猛兽终于逃出了牢笼,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吟,响彻整个长陵。
再看时,阿骨灿身下哪还有那匹骏马,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都是利甲的红皮野兽,狼头熊身,尾巴末梢是一个巨大的带刺铁球,好像只要挥动,便能攻破城池的大门一般。
西域将士看重自己的坐骑,可谁说阿骨灿的坐骑是一匹骏马?双城看着骏马变成了野兽,有点儿不高兴,他想骑的是那匹骏马,这样的灵兽自己宗门又不是没有。
而随着那声兽吟,就好像第一尾龙鱼越出水面那般,整个长陵都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