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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符的红光,愈发耀眼,回廊的尽头,依旧是一个看起来便岌岌可危的楼梯,只是这层楼梯不像刚刚那层落满了灰尘,反倒时不时会落下几滴水,踩在上面挺潮湿的。

怪不得在回廊处听雨声是那么清楚,上了这层楼,无尽的黑雾中还夹杂着从被雨打穿的墙壁外,所透过来的夜幕,雨水打在身上,黑雾牵着夜幕围在身旁,这层楼,更黑了。

尽管隐隐约约,可沈青君听的很清楚,好像来到了这里,那个奇怪的鼾声更响亮了。

粉光逐渐将夜幕照亮,这一层,看得很清楚了,本来黑雾缭绕的感觉不出来,可如今仔细看看,不同于上一层那一个狭窄的回廊,这一层,出奇的大,好像根本不在白日楼之中,只是那打穿的墙壁,还是能看的十分清楚。

这么大一层,却只在空地正中央摆设了一张椅子,椅子周围全是黑雾一片,不走近看根本看不清,而且这一层四处都是桌椅拖动过的痕迹,好像是急匆匆地,上一刻才弄成了这个样子,头顶正中央的藻井处,还挂了一盏长明灯,或许长明灯燃着不灭的灯火,可在黑雾里根本看不到,长明灯下,就是这一张椅子了。

沈青君刚往前走了一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虽然刚刚离得远,可他看得很清楚,那张椅子上,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那张椅子上,却多了点什么,那是一个人影,什么都没有的椅子上,就那样凭空坐了一个人。

奉仙自然也看见了,所以他没停下脚步,不管如何,只有走到了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在这个楼里,那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就在这时,楼外的雨声突然更加紧凑,哗啦啦一阵声音响起,似乎巨浪翻滚,即使在这紧凑的雨声之中,两人还是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咔嚓。”那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好似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一声咔嚓,不知道牵动了多少条线,沈青君猛然便感觉白日楼好像颤动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这一次,不是轻微的咔嚓的声音了,而是好像天边的炸雷在耳边响起,楼台墙瓦,轰然倒塌。

只是碎石落下的快,奉仙手上的动作更快,早在听见了那一声咔嚓时,奉仙已经一挥手,粉光好像在两人头顶撑开了一把伞,不管落下了什么,都从这把伞的两侧分开。

虽然晃动的厉害,碎石落得也厉害,可侥幸的是两人脚下站的这一层却没有向下陷落,尽管落满了堆成山的碎石,但是还是没有太大的破损。

只是这一层,现在开始就是白日楼的楼顶了。

当奉仙把粉光收起,沈青君感觉到脸上是扑面而来的凉意,摇晃停止的时候,惊心的电光把夜幕照亮,那一时,这一层断裂的高楼,正孤零零地冲刷着着雨幕。

楼内的黑雾吞噬血肉,楼外的大雨冲刷房屋,如果他们向下望去,好几处似乎埋藏着地狱来路的百姓住处,已经被大雨冲毁了大半,只剩下大半泥土。

从两人刚来到这里,便已经感受到了这雨不寻常,雨水十分的沉重,好像要摧毁所有没有生命之物。

如果还有雾散雨停那一天,这云梦圃,又会剩下什么?

堆成山的瓦砾,倒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奉仙在前面走着,步步花开,开的是破碎的石中之花,沈青君在身后跟着,看着拦路的碎石从身边飞去。

天上的大雨淋在身上到挺烦的,得运转出一层真气来抵抗这摧山裂石的大雨不说,主要它还会打湿了衣裳。

粉光和青光交错,黑雾下还有一片最灼热的红光,这层虽大,瓦砾虽多,可还是向那椅子前一步步走着。

离椅子越近,黑雾也就越浓,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那虚无的黑雾,还是已经有了实质,总之再耀眼的光芒,也没有驱散椅子周围的黑雾,在这样好像漆黑的水流流成的黑雾中,是真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哪怕是奉仙,也放慢了脚步,一步步摸索着慢走。

总感觉挺奇怪的,离得远还能看见椅子上坐着的人,现在走近了连椅子都看不见了。

好像回到了天地混沌未开的时候,举目望去只有无穷的黑暗,在这般幽闭的黑暗之中,沉重的让人压抑,或许那些长眠的人还是不要醒了的好,走不出这样的黑暗,那又会是什么样一个结局呢?迟早都会把人逼疯的。

尽管粉光很夺目,可依旧照不透这黑雾围成的铁城,沈青君只能走一步便挥挥手摸索摸索四周,处在未知的环境,最怕的便是未知。

忽然间传出了一声如同这黑雾一般阴沉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绊到了沈青君,感觉挺沉重的,也挺突然的。

只是无奈的是隔着这层层的黑雾,根本看不见脚下是什么东西,对这层楼里的东西还一无所知,也不敢贸然乱摸。

“一会儿我强行把这些死气隔开,你小子记得给本大爷放机灵点。”

沈青君还在想脚下到底有着什么,便听见了奉仙的话语,机灵不机灵的没听到,倒是听到了死气二字。

黑雾中心的奉仙手向外一伸,一道紫光,硬是划破了层层黑雾,从楼外一个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而来,那是一把带着紫色剑鞘的长剑,去下剑鞘,剑刃如雪。

借饺子剑一用,稍后便会奉还!

沈青君没看清奉仙做了什么,黑雾中的的奉仙,全身被粉光围绕,格外瞩目,飘逸的身影一手拿着剑鞘,另一手握着剑,似乎是被贬谪到人间的剑仙喝醉了一般,狂妄的肆意挥剑,如同最豪放的山水墨画,浓墨一泼,大起大落。

只是依旧看不见,晶莹的紫光刺的沈青君睁不开眼。

等他再次尝试轻轻睁开双眼之时,恰好看见奉仙手一甩,一道紫光伴随着雨幕一同落下,紫光还是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凭空消失,奉皎皎在奉仙开辟的小世界里,手里正拿着糕点,可双眼却是望着远方看得出神。

切雪从她那飞走不知道,重新回来同样不知道,而她手上最爱吃的糕点,也只咬了一小口。

等沈青君把眼睛完全睁开之时,的确没见一丝雾气,取而代之的是还没有退散的紫光,不过黑雾看不见,紫光刺人眼,这紫光,是奉仙挥剑残留下来的剑气,尽管残留,可依旧让人感受到锋利无比。

雨幕之中,还回剑的奉仙把手负在了身后,飘逸的身姿格外挺拔。

许多年不曾用剑,用了剑便想隔开世间。

沈青君低头看去,他的脚下,正是那一口棺材。

奉仙背对着沈青君,保持那个身姿许久之后,稍微捂住了额头,让你小子机灵点,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本大爷刚耍了那么厉害的剑,肯定要摆一个帅气的姿势才行,然后你小子再惊讶地喊出发现了什么,方便本大爷转身才是啊!

可奈何奉仙负手许久,还是没听见沈青君呼喊,只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悄悄转回来身,扭头时,沈青君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沈青君还好奇,难道奉仙已经知道这是棺材了,所以连看都不带看的,可是要不要现在便把这口棺材打开呢?

黑雾退去,并非只有这一口棺材,棺材旁,正是刚刚进来时所看见的那一张椅子,椅子上面坐着的是一个睁着眼的年轻人,神态狰狞,嘴张开了一半,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像是狰狞到诡异面庞,可朗眉星目,丰神俊貌,不难看出曾是个俊俏的青年,这是他用术法强行维持这个容貌的,实则几何,那就不知道了,更主要的,是他垂着的双手,只剩白骨。

中年人身上穿的是白日楼掌门所特有的黑衣,暗红色的丝线在左胸之前刺绣了一个曾字,这便是白日楼第八任掌门曾千秋。

“连一个容貌都维持不好,这任掌门的修为看来是不到家,估计就学会怎么说话了。”奉仙现在对谁说话都没有好气,至于死者为大就更谈不上了。

封印棺材的印记,少了许多,奉仙自然不会让沈青君贸然开棺,他要看看,这个第八任掌门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白日楼掌门,的确不容小觑,哪怕在浓浓黑雾里,体貌仍旧完整。如今这一层就在雨幕之中,奉仙也不用再把雨水引过来了,手掌往曾千秋的面门上一覆一扬,皮影戏外的幕布,再度出现,只是这次幕布上的画面,要清晰许多。

不同于楼下那个太上长老,第一幕便是重头戏,或许是曾千秋残留的那缕魂要强一些,幕布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一条扑在一块腐肉之上的野狗,视线猛地往前一窜,好像幕布里视线的主人和野狗打成一片,幕布中是曾千秋的回忆,那这便是最初的曾千秋,在和野狗抢着食物。

接着视线一转,幕布中心出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穿的是白日楼的衣服,他对着曾千秋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声音,可从唇形上大致可以看出来跟我走之意。

在曾千秋那本手记中曾提到过,他本是一个流浪的孤儿,后有幸被白日楼中的长者收养,只是没想到堂堂白日楼掌门,曾经竟沦落到和一只野狗抢腐肉的地步。

雨声还是那般催人,这一幕,逐渐在雨中失去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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