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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忌惮流进了幽谷后的大蛇,有人受不了时时刻刻死亡潜伏在身边的恐惧,许多人,畏畏缩缩,止步不前。

迷茫的人群,最需要的是一个打破迷茫的领头羊,领头离开也好,领头深入也好,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局面便会不再迷茫。

那太上长老,似乎准备赴死的表情挂在脸上,张开嘴,好像大声喊着什么,竟是一转身,第一个往幽谷之后深入。

这之后,迷茫的众人脸上也都浮现出一丝坚毅,不知道太上长老喊了什么,总之这些人,似乎是立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幕布中心的视线,还是不急不缓,好像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全在曾千秋的预料之中,曾千秋就在众人最后,似乎是在自家庭院散步一般,闲适自然。

洞口的后面,是一道狭窄逼人,却出奇的长的夹缝,在夹缝之中,连把身子摆正都做不到,众人只能侧着身子,似乎是贴在崖壁上,一点点向下飞去。有人刚把手放在身后的崖壁上,便立刻缩了回来,这崖壁,好像是极寒之地千万年的冰山,轻轻触到便是透进骨子里的寒,这样的寒冷,似乎不属于山上修士肆无忌惮的人间。

这道夹缝,是两座高山挤压形成的一道裂缝,过于狭窄,白日楼的修士只能以太上长老为首,曾千秋为尾,排成一条长蛇,一个跟着一个往下走,从进了群峰间的山谷,一切的一切对众人而言只是未知的开始,却不清楚,未知的人群中是否包含着曾千秋?

有人想用自己修道多年的神通,把两侧的岩壁打穿,能让所有人抱成一团一起前行,毕竟人从最开始,便是靠群居来求得安全感,就算是这些山上仙师,在面对藏着死亡的未知时,也会不由自主抱成一团。

只可惜,夹缝两侧不只有单单一层薄薄的崖壁,而是整整两座厚重的高山,如果他们有将这两座高山整个崩碎的修为,就不会感到害怕恐慌了。

好像越往下深入,透骨的寒冷越来越重,已经有不少人的身上冒出了各色的光芒,他们不得不运转体内的真气,来抵抗这骇人的寒冷,这些白日楼的佼佼者相信,如果让这些寒气渗入到了体内,那别说日后修行,整个人都得交代在这里,再也见不到群峰外的光芒。

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最担心的,在夹缝中却没有发生,似乎终于走到了头,随着太上长老脚下一沉,夹缝的挤压感瞬间消失,这四周,空荡荡的,极为宽敞。

夹缝的尽头,是望不尽辽阔的黑暗,那股透骨的寒冷更重了,甚至有了几分连真气都挡不住的势头,来到了这里,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从出了白日楼开始,众人便是御空而行,不分日夜,如今在这一片广阔空寂中,竟是不能辨别方位。

看不清头上有什么,也不知道脚下是什么,他们就这样悬浮在黑暗之中,连决心最沉重的太上长老,都不敢胡乱走动。

用上最大的神通,把眼睛点亮,能看见的,也不过是四周一成不变的黑暗,可是隔着幕布,却看见有几个人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不停地扭头,好像是要看到什么。

幕布只能看见画面,却听不到声音,沈青君在这里,只能听见雨幕的声音,陪伴着幕布中的孤寂,有越来越多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迟疑着不敢确信。

他们彼此对视了好久,才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个方向,太上长老看着曾千秋,随着视线向下动了动,那是曾千秋点了点头。看到了掌门人的点头,白日楼众人犹豫片刻,皆向那个方向一点一点,缓缓飞行。

在这未知的黑暗中,他们那颗心,紧紧悬着,就好像他们这些悬浮在黑暗中的人一般,在人间,他们肆无忌惮,只不过是因为人间万物,十之八九都已经见过,既然清楚,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他们是在一片黑暗的未知中,一身平日里最为倚仗的修行,现在根本不知道能发挥几成,能不能拿来救命,走了这么久,他们自己已经有了答案,所以难免心慌。

黑暗之后还是黑暗,诡异之中只剩诡异,彼此眼中彼此的脸,不知不觉都变成了惨白的颜色。

突然间,众人齐齐地打了一个寒颤,好像是年幼的孩童回家时,躲在门后的另一个孩童忽然窜出,吓了一跳,尽管黑暗很浓,可这些人刚刚还是在黑暗中被忽如其来的什么惊吓到,虽然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可以确信,身前的黑暗后,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幕布的画面是曾千秋视线的呈现,不知为何众人什么都未曾看见的黑暗中,沈青君在幕布上看得却十分清楚,刚刚就在离众人不到一掌的间隙,有一道黑影,从他们身边滑过。

不知不觉,这些人靠的更紧了,好像是背靠着背,肩贴着肩,彼此间没有一丝距离才能安心,可这时,曾千秋却举起了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些人突然间又飞速散开,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不敢相信。

沈青君看着幕布,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曾千秋说的正是“你们仔细看看,周围的人数对吗?”

从钻入体内的紫色小蛇,到变成致命的一滩烂泥,再到一口吞下不知多少人的深紫色大蛇,白日楼之人,早已经少了许多,可现在沈青君重新审视看去,幕布中的人数,竟是比起刚来时不少反多。

这些多出来的人,又是从哪里而来呢?

何时而来,何地而来,这些白日楼的高手,竟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如果放平日里,或许早已经感到不对劲,然而在这全身心都紧紧绷起的黑暗中,他们竟一点儿都没有发现,着实怪异。

沈青君在幕布上看得清楚,人群中多了许多未曾见过的面孔,而且那些人全穿着白日楼特有的衣服,更有许多人,七窍留着鲜血,脸上却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白日楼众人脸上尽是震惊,好像是见过这些多出来的人一般,这些穿着白日楼衣服的诡物,他们的确在曾经白日楼的画卷里见过,这些人,正是跟着第四任掌门一同出去,却再也没有回来的白日楼弟子!

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有几个潜伏在不起眼一角处的人影,也都冒出了头,正是刚刚被大蛇吞进肚子里,或者被小蛇钻破身体,连渣子都不剩的白日楼弟子。

当时发生在身边的事,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至少可以确定,这些人,肯定都是死人。

可为什么会有死人同行?这里到底是哪里,是不是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莫名死去?只是没那么多时间思考,那些七窍还流着血,脸上却挂着开心笑容的白日楼弟子,突然间伸开了手臂,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要给身边人一个拥抱,而他们的嘴,却慢慢张开,越来越大,竟是仿佛能生吞进一个活人一般。

张开了生吞活人的大嘴,可他们脸上还依旧是月牙一样,微笑着的眉眼,就在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什么时,倏的一下,他们的头连着着脖子竟是瞬间伸出了好远,带动着伸出双臂的身体一把将人抱住,被抱住的人面对着贴在脸上的人口中的牙齿,脸色苍白,只是刚张大嘴想要呼喊救命,整个人便被一口吞下,而吞下后,那颗头还在脚边那里耷拉着,慢慢被像麻绳一般的脖子拖了回去,缩回到肩上,一眼看去依旧是最开始那样带着笑容的模样。

太上长老反应毕竟要比旁人快点,就在人头飞向他时,他已经向后疾撤,侧身回避,可依旧是慢了一分,那张微笑着的人头张着巨口,就在太上长老眼前,从他的左肩,一点一点啃了下去。

当嘴巴合上,微笑的人脸嘴角处还带着血,那人脸在太上长老的脚边看着他,被一点点往后拖去,而太上长老整个左半身,都少了一层皮,血淋淋的筋肉直接全部露在外面,格外瘆人,而那人头缩回去后,微笑的面孔好像还伸出了舌头,似乎意犹未尽。

找到黑棺之前,太上长老的记忆中正少了这一段,从死去的人不知不觉出现在身边,不知道同行了多久开始,太上长老的决心便动摇了,他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却没做好诡异到超越自己认知的事,就这样和自己相遇。

只见太上长老手一晃,一柄长刀握在手中,他好像是竭尽全力向那张笑脸砍去,一道惊人的刀罡自长刀而出,那本该死去的人,瞬间在这道刀罡中消失,可是太上长老脸上那破釜沉舟的表情,不像下了必死的决心,反而像是太害怕了,好像怕鬼的孩子总是习惯把头蒙进被子里,实在害怕得不行了便会大声喊叫,太上长老也是如此,他只是用尽力气,想让那张笑脸,离自己越远越好。

大部分张开的嘴,都吞的干净利落,一下子把整个人吞进嘴里,连一点儿鲜血都看不见,他们饱餐完,还是带着月牙般的眼,挂着笑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弟子,场面竟是诡异得和谐。

诡异的场面里,那一张张人脸,正开的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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