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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太上长老一样,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纷纷亮起了刀剑,他们害怕到了极点,所以更会拼了命的挥动刀剑。

有一张笑脸忽然出现在了幕布正中间,一个死人突然扑向了曾千秋,视线一瞬间换了一个角度,曾千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第一时间便朝着那张人脸便拍过去一掌,虚空中有幽绿色的真气凝聚成一张大手,大手直接将那整个人拍碎,能清楚看见,一个人头正向下那深不见底的万丈黑暗中落去,落下之时,那个人头竟然转向了曾千秋,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那个人,曾千秋曾在楼中长辈留下的画卷中看见过,是跟着第四任掌门一同前去的儿时好友,一身修为不比楼中任何人要低,可连这昔日好友,都没能回去,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一直漂浮下去。

从这时开始,幕布中的画面开始呈现晃动,尽管晃动频率很小,可在幕布上依旧看得清楚,沈青君猜测,这是曾千秋在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让身体颤抖,尽管可能看过第四任掌门隐藏的手记,或许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当诡异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颤抖的。

他们或许会觉得庆幸,那围在身边的一具具皮囊,只是凭着本能张口的行尸走肉,这些那个时代白日楼的天之骄子们,还没使出道法武学,同样是被选上的人,所以他们清楚白日楼弟子到底修为几何,才能来到这里。

同样在白日楼修行,同样是白日楼的佼佼者,他们最清楚这些在长者口中流传的前辈,有多么精通白日楼的大梦功法,如果真到了死人运功的时候,那他们又有几个人能回去,所以在那些本该死去的人再次出现时,他们才会感到诡异和害怕。

当身边的人被一口吞掉时,他们便已经要使出浑身解数,和这些行尸走肉拼个鱼死网破,或许他们也在庆幸,庆幸刚刚被波及到的还好是身边的人,而不是自己。

虚空中有刀光剑影盛开,五彩斑斓的真气竟然将这黑暗都照亮了一点,他们出手了就没再犹豫,管你死人活人,在这里也只有杀与被杀的关系。

幕布上的画面好像被剑气切碎,沈青君在雨幕中看着这些人,挥剑出刀,没一点拖泥带水,剑气刀罡一瞬间便把那一具具皮囊切割断裂,鲜花在幕布中央开放,那些皮囊也会随着刀剑残痕的花朵,开放,然后零落。

这一幕,仿佛是一人将刀剑领悟到淋漓尽致后,再挥剑时所特有的别样美感,这些人还没到淋漓尽致这一步,百十人凑在一起才刚好有了这个效果。

沈青君站在雨幕中,看着那雨水的幕布,幕布的画面无声,可那一刻,肯定是有不少声音的,刀剑出鞘的声音、身体撕裂的声音、那些人仿佛孤注一掷般低喝的声音、还有出剑过后心神俱疲喘息的声音。

当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死寂的幽深,在一瞬间的热闹后会变得更加死寂。

并且沈青君看见,尽管那一具具皮囊的确被剑气切开,四分五裂,可黑暗中并没有鲜血挥洒,仿佛他们的确是没有生命的皮囊,鲜血在过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里早已经干涸,可不仅仅是这些曾经白日楼中的前辈,那些上一刻与自己同行的,可没有走到这里的人,在盛开的花朵中零落时,同样看不见鲜血的痕迹。

这就是通往冥府的路,是存活和死亡的交界处,他们还要再往前走,顺着他们所闻之声。

当幕布中的鲜花散开时,再不见一张死人的笑脸,暂时是没有死人再度出现,仿佛是做了了不得的大事,这些刚用刀剑割裂曾经在白日楼中,共度大道的师兄师弟的无上仙师,连气魄看起来都更足了一点。

可是,那些断裂的尸首,又会落到哪里?它是否会沿着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直沉落下去?

活着的人,没人去想,他们同样在这不见边际的黑暗中,或许下一刻,就又会和那些尸首打上照面,指引着他们方向的,只有隐隐约约中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

至少沈青君不知道是什么,沉默的幕布里,大雨洒下一场又一场沉默的皮影戏。

幕布的画面,还是轻微晃动着,是否走到了这里,曾千秋也会变得犹豫?几张前任掌门的手记,不过是泛黄的纸张,它能指引你来到这里,或许还会告诉你,来到这里又会遇上什么,可这几张一吹就散的黄纸,救不了人命。

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你才会知道,你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

从幕布上明显可以看出,这些人慢下来了,就连曾千秋一直不急不缓,悠闲之至的步调,都变得紊乱,哪一个人都是走一步四回头,生怕从身边就会突然窜出来什么。

这段路很短,可他们就是仿佛走出了光阴之外,不知道是在他们第几次回头之后,身前不变的黑暗中,似乎多了点什么。

一点轻微的紫光,仿佛是埋在泥土里的花种,深深藏在层层黑暗之后,在这不辨方位,不知何处的黑暗中,或许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一点紫光,至少,终于不用再与一成不变的黑暗做客,再与黑暗中走下去,或许先毁坏的不是这一具身体,而是修士最重要的道心。

迷失在风雪呼啸的深冬里,即使再微弱的一点阳光,都会无比闪耀,那是藏在黑暗后的太阳,只要这些人拨开这黑暗,便能相拥光芒。

可人群里,不知是谁一脸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身上运转真气的光芒也随之熄灭,就在紫光之前的黑暗里,直直落了下去,像是寻找火焰的飞蛾,像是刚亲手斩落的尸首,他没有一点声息地落进了黑暗里,被黑暗遗忘而去。

他好像是凋零的花朵零落的第一片花瓣,在第一片花瓣后,会有更多的枯萎的花瓣被风吹散,更多人身上真气的光芒,没有一点预兆,突然熄灭,那些人,也一一落向了身下的黑暗里。

他们自离开白日楼,便一直运转着真气御空而行,到了这里,还要分出一丝真气来抵御彻骨的寒冷,根本没落脚的地方来调理,若是寻常修士早已经顶不住,可就算是他们,依旧没能支撑到底,这些沉下黑暗里的人,都已经没一丝力气来运转真气御空而行。

或许他们落入黑暗尽头的未知里还不会死,可不知方位,没有气力,是肯定无法再回去。

这时看的,便是实打实的境界高低,气府中真气是否充盈,决定这些人到底能走到哪里。曾千秋所选上的,全是白日楼的佼佼者,他知道肯定有人走不到头,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在这里落了下去。

然而更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一点预兆,每一个修士最清楚的莫过于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气府是什么状态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可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似乎是突然将真气用尽,连说一声都没有说,如果他们早已经真气缺失,又是什么让他们来到了这里?如果他们的真气能让他们来到这里,又为何会在顷刻间耗尽?

视线不经意间离人群逐渐变远,好像是曾千秋止不住后退,第四任掌门的手记,没有写到这里!

或许下一刻他便要落荒而逃,然而紫光前的黑暗,却散开了,在这时,幕布突然一黑,好像停住了一般,然而画面却猛然顿了一顿,幕布上出现了光亮。

被黑雾弥漫的大地,看不见什么颜色,这些人就站在大地之上,身前是一方模糊的红色小桥,桥下是流动着的紫色河水,他们在黑暗中听到的声音,便是这桥下流水。

这些人都在环视着四周,全然不解,好像刚刚在黑暗散开那一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突然踩在了厚重的大地。

可这些已经不重要,因为那方红桥上,悬浮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仿佛被遗忘了许久,棺木上的黑漆脱落了一块又一块,在棺木一侧还有一条裂缝,透过裂缝看见的,是黑暗中的黑暗。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曾千秋知道,他们要找的,正是这一口黑棺,到了这里,幕布的画面已经不再是轻微的颤抖,而是大幅抖动,曾千秋不敢相信,这口黑棺,竟已经近在眼前。

众人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了视野的后面,曾千秋凌空一跃,直接出现在了桥边棺材前,他的手,都是颤抖着,原来对大梦功法最为重要的黑棺,就在手边,试问日后,谁又能挡住超出三界的大梦功法?

连曾千秋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黑棺之上。

众人仿佛再次看见了死去的人出现在了眼前,尽是不可置信,只见棺材上突然冒出浓浓的黑雾,像手镣一般缠住了曾千秋的手。

让百花失去颜色只需要一个秋天,曾千秋的那双手,竟在一瞬间血肉便全然看不见,黑雾之下,只有一双骇人的白骨。

曾千秋看着自己那双颤抖的手,只能退后,这时才看见,桥那边的层层黑雾里,正藏着盯着这里的一抹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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