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姜怏怏的去送姬奭,两人慢吞吞的走出大宫。邑姜想起父母交代的任务,便质问说“你为何不答应先去劝你父伯出兵,再以此为聘礼前来纳采?”
姬奭怕她先跟自己闹翻,忙说“待你父侯出兵犬戎后,我肯定会劝我父亲出兵相助的,只是这事不到接近出兵之时不能明说。”
邑姜看他着急的样子,心软说“接近出兵的时候你再来纳采,能顺利吗?”
“纳采这只是礼俗而已,戎人不会在乎的,更何况我怕申夫人要拖到她进军受阻才会答应我们联姻的,那时的答应才更有分量。”
邑姜看着他的脸,像在找着什么的说“侃姐姐在你身旁,我不放心,是你向她透露诸位世子反对我们出兵的风声,她才陪你过来的吗?”
姬奭慌忙肃然说“当然不是,但我想可能是有人告诉她的。”
“她阮氏应该是很赞成我申人出兵犬戎的嘛,诸世子怎么会向她族人透露呢?”
“我猜或许是她大姐阮偃嫁在苏国,通过苏子得到姬旦他们的态度的吧…”
邑姜幽幽的说“这么一来,我就更不放心你跟侃姐姐同在共地了…”
“嗨,她心机确实深沉了些,但你们俩既然是好姐妹,她应该不会过于接近我的。”
“这可不好说。”邑姜抛下一句话就往回慢慢走了。
姬奭看她不飞,便对着她的背影说“这段时间,我会把天时节气之法教与你作为聘礼!”
邑姜回头甜甜一笑,继续悠然慢行而去。
正在申吕两国备战犬戎之时,羲和氏却收到了姬鲜准备策划牧野暴动的计划。原来,这两年内,妲己安排分散在大邑商王畿的东夷人之中氓隶逃亡之事不断发生,她为此心烦不已,便向帝辛请求提前赦免唐臣、爽鸠氏等人,让他们去管理其薄姑旧族人。因为这两年任伯和雨师妾治下的莱人都没有逃亡之事,帝辛想可能仙人战俘为奴三年的刑制是时候可以缩短了,便特赦了正在为奴的唐臣等人。妲己便让唐臣、汶伯、爽鸠氏三人与寿逸群率军监督氓隶,少宗伯则被撤回协助她练兵。
赦免东夷仙人的消息在大邑商内服诸国侯伯中传开,昆虫氏得知便有了具体计谋,他在去往髳地的互市货物中传递消息给姬鲜,告知在王畿牧野开垦田地的东夷氓隶布局和看守仙人位置。姬鲜接到昆虫氏的谋划,心想如果此时东夷人逃亡,不但可以谋刺仙人,嫁祸给刚释放的东夷仙人,还可能招徕到逃亡的东夷氓隶。于是他便传信给姬邑,让他派马步、羲和氏前来助力。过了两天,姬邑居然亲自带着马步和羲和氏前来,姬鲜疑惑地问“大哥怎么亲自来了?”
“这次的好时机不能放过,削弱帝辛在侯伯间的威望,我必须亲自参与,好在父伯前面邀功,挽回前些年姬发凭战功抢去的风头!”姬邑恨恨的说,这两年他和姬发在夺取丰邑周边的陆浑戎、骊山戎人口中互相争功,但由于姬发有钟鼓提升法阵冲击,所以在这些战役中还是他麾下士卒损失大,因而在渭水诸侯伯中的军威比姬发要低很多。而姬发还在决策上有意无意的与他意见相左,如在姜尚西征的问题上,他就故意沉默,不加入姬邑暗中提倡的联合反对舆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暗斗,使姬邑早已在暗下决心,要立一次大功,好为自己继承王位铺路。
原来,羲和氏此时本来正准备随姜尚申妃西征,但既然接到姬邑调遣,她便推托有疾,说是怕不适应沃野气候,留在家里。姜尚只知道她大概是不愿出力而装病,也就随她没有深究,因此她得以趁夜飞身出城,往丰邑与姬邑、马步会合,一起到髳地。第二日,姜尚安插在羲和氏身边的亲信才知道人不见了,过来禀报,申妃恨着说“早知道就应该软禁她三年,不告诉她任伯消息的,这下她一战都没有帮我们打就跑了!”
姜尚叹息说“到底是东夷人哪,失去了本族依靠就像失去根基一样,看她这两年神情恍惚便知。”
羲和氏在来之前,姬鲜已经派人联系了任伯,约定好为他们混入牧野邮舍提供便利。他们商议,扮作氓隶之人比扮作士卒更安全,潜入牧野营地后再散播疠疾。由于任伯在牧野郊外接应,他们一行五人得以顺利进入牧野。这牧野原本是帝辛一军卫戍朝歌的前哨,名为殷四牧,但东夷人迁徙过来后,除了少部分人被分给大宗望族为奴,余下有五万之众都屯驻于此,开垦了郊野荒地,为卫戍军和朝歌王宫提供物产。他们到达时,看这里已经筑起了土夯城墙,城外耕耘过的土地绵延百里,而城内则聚集着大量地堡似的洞穴,为卫戍的殷军和氓隶的住所。
混入城内之后,他们便在任伯的安排下调到薄姑人里去,这样就可以诬蔑刚被释放、上任监督的唐臣等人。羲和氏没有调过去,而是突然被任伯留下,对手下则说是充作女奴,这令姬邑、姬鲜等人惊怒交集,因为他们之间在谋划时并没有提到把羲和氏分开的计划。但是,姬邑等人都不敢声张,这毕竟是在殷人的地盘,除了东夷降将和寿逸群麾下的五千人马之外,妲己等上仙距离此处不过几十里地,半日便可赶来。他们只得任凭任伯安排住处。混入东夷氓隶的当日,他们先以在东夷被俘的中土战俘身份取得周围东夷人的信任,然后马步则开始在耕夫里散播棘鬼,这种鬼能使住所湿冷聚集,侵袭身体,导致人染上疾病。
任伯得知了马步等人的详细计划后,便带着化装的羲和氏回朝歌休息去了,这样做,一来可以免除自己在马步散布恶鬼造成瘟疫上的嫌疑,二来羲和氏近三年没有看到自己的独女了,想回去看望。任伯的家人和亲戚都被妲己安置在王宫外寝,这样便可处在小司命的监视之下,还可作为对于任伯的牵制。路上,任伯跟羲和氏商议说“你觉得姬邑其能成事否?”
羲和氏随口答道“现在你既然把我跟他们分开了,能不能成事有什么关系。”这两年来任伯从未传信给她,此时见面也没有多大热情,这使她觉得夫君跟不存在似得,所以她只想见她女儿,对于战事则变得漠然。
“如果成事,唐臣等人必然被杀或被怀疑,我们以后在中土得到封地就可少些对手。”
“你不打算等商周互伐,相继衰落后回东夷吗?”羲和氏惊异的问。
“不了,这两年在大邑商,我结交了不少侯伯,既然我们族人都在此处,何不就留在这里裂土封侯?”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投靠殷人,何不现在就告发姬邑等人?”
“我不是说了,等唐臣等人被杀,我受封会更快!”
羲和氏默然,她对自己夫君的残忍心思已经不惊讶了。任伯继续滔滔不绝的说“成事的话,我们自然也不会暴露,可继续作为周人的内应,倘若没有成事,我们就得追击姬邑他们,杀死一两个仙人,好洗脱嫌疑。还有,过些时候他们会收回恶鬼,使大批人染上瘟疫却找不到病根,妲己他们的救治一定忙不过来,我们可趁机让我们的女儿前去,借这个机会参战立功!”
两人来到王宫外寝,由于是在小司命监视之下,任伯一进门就抓住女儿,以目制止她的过于举动,说“余儿,我今日从我们东夷旧部里找到了一位旧识,你可认得?”
任余此时已经年过十六,此时仔细一看,立即认出眼前的就是多年不见的母亲。她本来是娇生惯养的方伯女,习惯呼来喝去,但这几年的软禁已经让她懂得凡事都要小心的道理,因而此时只是点点头。只是,由于此时看到长久以来依靠的亲人,软禁之苦默默的爆发,她一边禁不住滚落泪珠,一边说“哦,她长得与我母亲有些相似,是我族人远亲吗?”
“不是,只是我一位旧友的妾,来与你相见是看是否合适做我的内室罢了。”
任余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只得顺势哭道“母亲过不了多久就可归来,父伯怎么能随意另娶妻妾呢!”
任伯轻松的说“我在牧野军营,实在忍不住寂寞,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你怎么如此不通情理!”
“我只是感念母亲仍然未归,心中黯然而已。”
“放心吧,只要你母亲能够叛离周人,归来大邑商,我会立即重新安置这位夫人,这两天我会再派人从牧野挑选合适的羲和氏族人过来伺候你,以免你思念母亲不休!”
任余聪明异常,已经听出了这些天会有事发生,想到母亲就要表露身份,破涕为笑说“好吧,你可速速去军营吧,我等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