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明霞初三了,寒假里云中带她去了桂林。明霞在几年前学过一篇课文《桂林山水》,“静,清,绿;奇,秀,险”的特点早已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因此一路上她一直缠着云中带她去看真正的桂林山水。她还说:“如果不看桂林山水,不就等于没来过桂林吗?”
嗯......她说的话并非一点道理没有,如果来桂林不去桂林山水一游,真的是白白荒废了美好时光。可是,难道桂林能看的、有价值的地方只有这一个吗?云中见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决定借此给她好好上一课。到桂林的那天傍晚,云中建议说:“宾馆的饭又贵又单调,不如出去吃,你觉得如何?”明霞自然表示同意。于是云中带着她出了酒店大门,过了一条马路,拐进了一个小公园。走在湖边,明霞看见一条大鲤鱼从水里一跃而起,之后又很快钻回水下,掀起了一阵水花。从来没有看见过此番情景的明霞,被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深深地吸引住了。继续往前走,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两座塔,一座金光灿灿,另一座银光粼粼。走近一点儿,她看到两座塔在水中的倒影,像极了日月的光辉。在水下和波光相衬,显得更加灵动、活泼。云中不动声色地在不远处注意着女儿的一举一动,他说带她出去吃饭,其实是借着吃饭的借口带她去熟悉除了桂林山水以外的景色。只是他不知道,明霞能否理解他这番苦心......
明霞现在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用刚才在地上捡的一根软树枝放到水面来回划动,看着原本平滑如镜的水面荡起了阵阵涟漪,她想:这就是生活吧,经常会有一些小插曲有心无意地闯入人们平淡的生活。划了一会儿水后,她又随手抄起一块鹅卵石一甩手扔到了湖里,只听一声扑通声,远处湖面上的某个地方绽放了一朵水花,不过两秒后就消失匿迹了。
云中看到了这一切,他笑了。
女儿玩够了以后,他带着女儿穿过一条小街道,来到了大路上。明霞注意到路两旁有许多餐饮店,其中“桂林米粉”店占了相当一部分。可是她那时候并不知道桂林米粉是桂林的独家风味,所以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爸爸,这条街上卖米粉的好多啊。”(真的只是感叹一句,半点言外之意都没有)云中不动声色地顺着她的话说:“对啊,既然米粉店这么多,那一定是因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明霞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看样子她并不是很想吃米粉,可是没走一会儿她就直呼:“爸爸,我好饿啊……”云中就顺势告诉她,这条街上只有米粉。明霞说:“为什么一定要吃米粉呢?吃饱不就行了吗……”你要是只图吃饱,那你也不用出来玩了,家里不缺你吃的。云中这么想道,可是他怕说得这么直白会刺激女儿的心情,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他装作很无奈的样子对女儿说:“那好吧,让我来搜一下这附近还有什么吃的。”说着他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地图开始搜寻,搜了一会儿他很无奈地说:“哎呀,真不走运,咱们的酒店附近只有这一条主街道,再往远走就得走至少十公里才有快餐店,至少要走三条街。”明霞听了,心里的感受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和往常一样,自己的想法又被自己的父亲给识破了。她说不出一句话,为了避免云中看见自己尴尬的样子,她装作惊讶的样子说:“天啊,那太远了,再说快餐也不健康,没关系,就在这条街上选一家吃完吧。”
很快米粉端上来了,有一碟花生,一碟豌豆,一碟土豆丝,一大碗米粉,还有一碟说不出名字的酱。面对一桌子菜,明霞头一次无从下嘴,无比尴尬。云中笑说:“你去问问服务生这个该怎么吃。”经服务员一解释,两人才明白这一桌菜有多讲究:吃米粉必配油茶,那几盘小食都是油茶的佐料。
一顿吃完,两人的肚子鼓得像皮球一样圆。从店里出来后,明霞直说:“太......太好吃了!这一趟,没白来!”
她是很长时间以后有一次无意间拿起了云中的手机一翻才知道(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手机密码),当时云中并没有搜地名。她当时没有注意到,云中拿着手机确实打开了地图,但是只是随便按了几个拼音......而他这么做,甚至不惜花费心思编造了快餐店离酒店有三条街的谎言,只是想让她尝一尝原汁原味的米粉,体验一次当地人的饮食方式,留下一段也许无法复制的回忆。他带她去那个公园,是因为他早已查到,从那个公园穿过去会有米粉店,同时也希望女儿能在其他地方(不止是桂林山水)也能找到快乐和满足的感觉。而不是和许多人一样,闻名而来,拂手而去。去桂林山水景区体验一下坐船,看一回两侧的青山,偶尔感慨一句:“哇,真漂亮!”或者和身边好友讨论两句:“你们看那边那座山像不像一个正在思考人生的古人?”最多在甲板上摆一个绝妙的pose选一座山或者山水结合作为背景让亲朋好友照下来。有多少人会真正去感受近在眼前的风景呢?古人眼中的桂林山水才是真正的山水,要不然也不会写出“甲天下”的千古佳话。如今这里虽然风景依旧,但是人们来这里的初衷已经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很多人都是在拍照-收获朋友的赞美这一循环圈中徘徊。拍照固然重要,可是美景就在眼前,却不去感受它。这样的话旅行的意义何在?
这就是云中此行没有把桂林山水作为重头戏的原因,不是因为它不好,是想让女儿知道桂林不是只有山水,还有市区的人情。他们出去玩,酒店的前台会很热心地帮他们指点迷津;在店里用餐时因为不熟悉当地的吃法以至于闹了笑话,店里的服务员会耐心地给他们讲解;在街上散步时看见一位老爷爷手里提了两个大包,里面也许是今天新买的菜吧,他拎着袋子一步一步走得很吃力,云中对明霞使了个眼色,明霞就上前有礼貌地问老人是否需要帮助,当得知老人家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小区里,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帮老人把袋子拎到了小区门口(有保安,外人不能随意进入,不过小区的保安替他们完成了接力,帮老人把沉重的袋子提到了楼下。那个老爷爷在进楼之前还对保安连连夸赞云中明霞是两个好心人,这是那个保安回到门口传达室以后告诉云中的......风土固然重要,可是,在云中看来,人情冷暖,更加重要。
来桂林,不要只看山水,还有好多值得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