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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这个人话语较少,一般情况下,都得别人先开口与他说话,他才能有问有答。他四十刚冒头,面相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几道皱纹在国字脸上美化成浅浅的沟。我认识他是我知青下乡不常时间,我被队长安排看秋粮场院。秋粮场院在生产队队部后院,相邻生产队的做豆腐房,才我有机会接触他。他是生产队维一比较自由的人,一天什么时间干活,自己说了算。不过做豆腐是满辛苦的活,主要是起早做豆腐,再肩挑两个装水豆腐的铁桶,去卖豆腐。在本生产队吆喝着转一圈后,如剩下豆腐,就再去邻近生产队卖。卖完豆腐回来,在准备第二天做豆腐的水和泡豆子。一天忙忙碌碌,没有听他说累过。

有一天下午,我看他在豆腐房火炕上休息,就进屋和他聊几句。我问:

“为什么去邻近生产队去取做豆腐用的水?”

他抬头看看我说:“那里水软。”

“你也够吃辛苦的,不容易。”我说。我知道软水做豆腐或做饭做菜泡茶喝都比硬水做有营养,味道也好。

“凭心做买卖吧。”

我们生产队院中有一个深井,据说几年前人吃马喂都用这口井的水。后来有的人家自己在自家院打了井,自己家吃自家的压井水,生产队的深井就不如前几年使用率高了。生产队的深井就在做豆腐房的前面,取用水方便。就因为该井是硬水,老王作豆腐不用生产队的深井水,使用的做豆腐水是邻村大井水。每次去邻村大井取水都要在马车上装个大铁桶装水。来来回回运水,舍近求远,只为做出的豆腐质量好,品质细腻,口感香甜。

老王人老实,每天出家门做豆腐,卖豆腐,然后就回家了。两点一线,自我陶醉。即使去他家做客,也是没有过多语言。由于我们俩天天见面,虽然话语不多,但是他心里有事还是愿意向我说几句。那是我下乡大约四个月左右的一天下午,老王对我说:

“昨晚我家挂钟坏了。”

我问:“挂钟发条上劲了吗?”

老王说:“我上劲了,就听挂钟里一声响,就再也上不上劲了。”

“挂钟发条断了吧?”

“发条断了?我也不知哪里坏了。”

“还修理吗?”

“修理,挂钟停了,还有些寂寞呢。等赶大集时我去修理。”

“这样吧,晚上我去瞧瞧你的挂钟,如能修理我给你的挂钟修理,修理。”

老王抬头看着我,有些怀疑我的能力的说:“你会修理挂钟?”

我笑着说:“不算太会。你敢让我试一试吗?”

老王沉思一下。笑了:“行!”

晚上我去了老王的家,老王的老婆说:“这个钟都四十多年了,是婆家的挂钟,后来看老王起早做豆腐,没有个钟表也不方便,就送给了我们。用的时间常了,对它都有感情。如今坏了,听不到它走步的声音,心里还感觉空空的。我打开挂钟检查后对老王说:

“是走时间的钟发条断了。”

老王问我:“那咋办啊!能修吗?有卖发条的吗?”

“我先把断的发条接上,让挂钟先走着,以后如果你遇到有卖发条时再买个换上。”

老王听我说能修理好挂钟自然高兴了。当我把挂钟发条接上,发条上足劲。他把挂钟挂在屋的北墙上,挂钟走动的声音传出来时,老王兴奋的竖起大拇指对我说:“你真行,你真行。”

我们边喝茶水边聊天,我才知道老王平日里不太爱说话,但是聊起天还真能聊天,话语很多,他善于讲他的经历。他端起茶水杯喝了一口,把茶水杯放在火炕的方桌上,说道:“这个挂钟是曾经停止过行走一次,据修理钟表师傅讲是挂钟里面齿轮间油泥污垢太多了,影响挂钟正常的行走,把这些油泥污垢清洗干静后挂钟就正常行走了。挂钟不行走的时间里还挺思念挂钟行走的状态,每天挂钟报点的声音听得有些习惯,每天都得抬头看看它。咳!东西有的时候不觉它特别珍贵,一旦没有了才知道它的珍贵处。”

老王拿起茶壶给我的茶水杯倒些茶水,把茶壶又放回方桌上。我们又谈起我们知青来了几批的问题,我说:“我们青年点对你很赞赏。”

“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把你们当自己的孩子想,如果我的孩子出门在外,不也象你们一样吗。”老王说。

“谢谢你心里关怀我们。”我说。

“我也得谢谢你帮助我修挂钟。”老王说。随后老王又讲起一段几年前的事:

那是71年秋天的一天早晨,我和平时一样在做豆腐房里,刚刚把生豆浆在铁锅熬好,一个人推开豆腐房门就进来了。我抬头一看是你们一位男老知青,68届来到我们这里的。平日里总相见,相互只是打一下招呼,他从来没有进过做豆腐房内。他走到我面前说:

“求你个事行吗?”

我说:“什么事,你说说。”

他说:“我这几天感冒了,也不愿吃饭,我想喝碗熟豆浆,不知行不行?”

我听他说感冒了,心里想一个知青离父母,来到我们农村干活很不容易。有病了,想喝碗熟豆浆,有谁能拒决他呢。又忙问他:

“吃药了吗?”

他说:“吃了。”

我说:“刚煮熟的豆浆,还太热呢。”

我在煮豆浆的铁锅里盛满一瓢熟豆浆,又倒入另一个瓢里。来来回回几次倒入倒出,瓢里的热豆浆我感觉有些凉了,顺手将装有熟豆浆的瓢给他。

男老知青喝玩熟豆浆后,我告诉他晚上去我家,想吃啥就吱声。他说不用了,又千谢万谢的离开豆腐房。

老王给我的水杯倒些茶水,又自己给自己的水杯倒些茶,放下茶壶继续说:

中午时我还让老知青来到我家吃饭,我老伴做了一碗鸡蛋面条,给他吃了。晚上又给他做了碗鸡蛋面条。那老知青一边吃一边说:“我在家时,每当我身体不舒服时,妈妈就给我做鸡蛋面条吃。”

老王看看我又拿起茶杯喝口茶,放下茶杯,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炫耀自己。但是你或别的知青有事就吱声,我和你婶一定尽心尽力帮你们。”

“你们真是好人。”我说。

我们又聊一会儿,当挂钟再次传出敲打声音报点时,我走出老王家的门。

己经几十年过去了,在人行路上看到用磨盘铺的路,一步一步踩着磨盘走过,感慨曾经岁月的人和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成为有温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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