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祥派李自成率队夺取固原。自成领命,点起人马,以李双喜为先锋,率兵先行,自己随后跟进,再后是高迎祥的中军大队。
李自成攻打固原,李双喜连败明军副将张天礼、张应昌两支人马。警报传到固原,固原道佥事卢梦龙命游击贺奇勋率兵前去迎敌,一面向抚按请兵增援,一面分布人马及城中居民,昼夜防守。这时自成的人马已经围攻了隆德县城,隆德知县费彦芳拼力死守,一面向固原告急。卢梦龙遂率了都司石崇德率兵来救隆德县,同时飞檄贺奇勋赴援。贺奇勋的人马未到,李双喜已攻破了隆德县城,费彦芳战死。自成也驱兵由硝河一带杀来,先锋李双喜与贺奇勋迎头相遇,两军摆开阵势大杀一场,贺奇勋抵挡不住,拨马就走,李双喜随后追杀。这时卢梦龙的大军赶来了,李双喜当下传令,依山扎住,令袁宗第,郝永忠率精兵分两翼准备与官军接战。卢梦龙的军队摇旗击鼓,与贺奇勋合兵一处嚎叫着冲来。双喜部将贺珍被贺奇勋、石崇德击败,复向官军发起反冲锋,卢梦龙亲自擂鼓助战。幸好李自成的大队人马赶到,手下高立功、高一功、周凤梧各领铁骑,从三面向官军冲击,卢梦龙急收兵一处,向李自成的旗号杀去。官军刚突破第一道防线,迎头又遇上李过、俞斌的人马,卢梦龙急令部将王忠上前接战,被李过一刀劈死,贺奇勋、石崇德也在混战中阵亡,卢梦龙只剩下数十骑亲兵,左冲右突,身中三箭,遂横剑自刎,摔于马下。
自成斩了卢梦龙,率兵来夺固原,守军副将郭天喜已率兵扼守住沿途隘口,义军前进受阻。这时洪承畴赶到了陇州,分调各路官兵增援固原,又调京营总兵王朴由合水急赴固原。王朴中途与李自成军相遇,与随后赶来的倪宠同李自成、高杰、俞彬展开厮杀,结果一战失利,官军丢盔卸甲,大败而回。自成正欲乘胜追击,忽接到高迎祥通报:贺人龙、李卑所部已分别赶到安化、合水一带,与王朴、倪宠两军会合,图谋反攻。自成掂量,贺人龙、李卑兵马强悍,不可轻敌。但若让官军长驱镇原,又必将造成两面夹击之势,使义军腹背受敌。与其坐等危势,不如会合高迎祥,率六路兵马主动出击,与官军拼死一战,若能将其击败,即可袭取陇州,争得主动权。
高迎祥、李自成各带所部向安化、合水进发,与李卑、贺人龙、王朴、倪宠摆开阵势,双方鼓号齐鸣,人喊马嘶,展开了空前的大战。
崇祯得报,官军在甘肃战局不利,陇州危急,立敕山东巡抚朱大典,郧阳抚治卢象升,调集本省所辖人马,会同洪承畴所辖五省官兵,火速入甘助剿。洪承畴又调左光先率兵协攻镇原。高迎祥面对不利形势,与众将领商讨出路。顾君恩建议,“目下官军四面而来,固原又无法攻破,不如赶紧收兵,连夜退往终南山据险固守。然后派人与张献忠联络,叫他尽率所部前来会合,再伺机由陈州入河南。”他分析,义军转入终南山,官军大队正好齐集甘肃,待他们回兵河南,又是疲惫之师,到那时再想办法戏耍他们。高迎祥,李自成认为此计可行,遂传令前敌各路将士,且战且走,陆续向陇东一带取道入陕,径向终南山进发。迎祥、自成带中军随后起行,由李双喜、李过断后。
高迎祥、李自成与张献忠、老回回等一路曲折疾进,终于在终南山会合,被打散的各路义军重新聚集,实力大增,且在艰难困苦中得到磨炼,战斗力空前提高,已是任何一支官军都望而生畏的军队了。他们在大山里稍事休整,旋即向河南进发,这时失散的义军腰鼓队又组织起来,在军前开道,震天的鼓声,摇头晃脑的鼓手让各州县的官府又气又恨又怕,向上司奏报时竭力用夸张的笔调把他们形容为一群魔鬼。而义军将士最感兴趣的是县城和银子,一看到城墙的身影浑身就兴奋,以贪婪甚至是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那些建筑,其呲牙咧嘴之状就像随时要扑上去撕咬。攻城会有流血牺牲,他们不在乎,宁愿这样去死而不愿挨饿受冻而死。县城,对他们来说是一道道险关,他们愿意接受这种挑战,这是一种刺激,他们愿意玩这种生存或死亡的游戏。
如同洪水猛兽的义军,很快就攻下了灵宝、汜水,占领了重镇荥阳,他们像杂技演员那样玩着分来的银子,这时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高迎祥得知左良玉的军队正向他们开来,随即分兵转战梅山、溱水,攻陷了下蔡,并放火焚烧汝宁。
远在甘肃的洪承畴得知反民已窜入河南,立即督五省大兵前来围剿,又调曹文昭的军队以及山东、天津防军,祖宽的关宁铁骑共数十万人马往河南集结,准备布成严密的包围圈,在此聚歼义军。
进入隆冬,朔风凛冽,一派肃杀,天空阴云密布,除了义军旗帜呼呼作响,只有人家房舍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还能看到一点生气。高迎祥召集各路义军,李自成、老回回、曹操、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及张献忠等共十三家七十二营首领齐聚荥阳,商议怎样对付洪承畴。会上,众头领各抒己见,老回回提出北渡黄河进入山西,张献忠为此大喊大叫,但他提出的进军四川也不能让众人悦服。老回回的主张得不到响应,也不同意张献忠的主张,两人发生了争吵,这时李自成说道,“义军将士一个人面对官军尚无畏惧,何况十万之众!依我之见,应分兵定向,各负责抵挡一路官军,是福是祸命由天定。”众将领一致认为可行,欣然接受了。于是高迎祥决定:由革里眼、左金王、马师耀负责对抗川湖兵,由马进忠、横天王、混十万、射塌天、改世王负责对抗陕西兵,曹操和过天星负责扼守黄河沿线,对抗开封、归德、汝州官军,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经略东方,老回回、九条龙往来策应。
义军各部按分派的作战目标行动,高迎祥与李自成、张献忠兵分三路挥师江北,连下固始、霍邱、寿州、颍州、永年、巢县、太湖、霍山、真阳。霍邱县丞张有俊,颍州知州尹梦鳌,通判赵士宽,永年知县卢谦,巢县知县严觉,太湖知县金应元,真阳知县王信先后战死。其中退休在颍州原籍的天启朝兵部尚书张鹤鸣,已八十有余,被自成部下擒获,老头子银发须白,说话有气无力,就是不投降,义军士兵把他倒吊在颍州城头,老头儿仍骂不绝口,还朝义军身上吐了口痰。自成与张献忠两军进逼凤阳,凤阳有明太祖皇陵,因风水上的考虑没有修建城池,这些乡巴佬从没见过不设城墙的重镇,他们相信那里一定有堆积如山的金银,太祖朱元璋的陵寝就相当于京师皇宫,财富至少会超过各地的王府,因此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凤阳没有城墙却有重兵把守,朝廷特派下一名监军太监和巡抚专司陵寝事务,设有留守司,下辖八卫,一个千户所,及班军、高墙军和护陵新军,总数约六千左右。左翼张献忠先派遣数百兵士化装成商贩混进凤阳,与大军里应外合。凤阳留守朱国相,知府颜容暄一面督率军民备战,一面向漕运总督兼淮扬巡抚杨一鹏告急。然而由于当地守军和百姓俱都恨透了监军杨泽,因而敷衍塞则,甚至愿为义军指路、使得义军迅速从三面接近了凤阳。凤阳告急,巡抚杨一鹏,淮扬巡按监察御史吴振缨急派人马由淮安来援,朱国相率部将陈宏祖、陈其忠,决心誓死守卫皇陵。由于没有城墙,加上有混入的义军接应,大军轻而易举就攻进了凤阳,将守军杀散,陈宏祖、陈其忠战死。朱国相急令部将袁瑞征率军顶住,自己率侍卫随从退守凤阳府。袁瑞征身中三枪力战身亡,朱国相与农民军巷战,被杀,知府颜容暄向北方跪拜痛哭,投缳自缢,监军太监杨泽投降。义军遍搜凤阳,共杀守军指挥吕承荫、郭希圣、张鹏翼、周时望、李郁、岳光祚、金龙化、程永宁、陈永龄,百户盛可学,教谕龚元祥,训导姚贡允,推官万文英等及以下将兵四千多人,尽放宗室囚犯百余人。
高迎祥随张献忠、李自成进入凤阳府,插上“古元真龙”的旗帜,以此宣告与明朝争天下的决心。
让张献忠失望的是,凤阳并没有多少银子,他的心情一下子如同陵墓一样凄凉。他盯上了投降的监军太监杨泽,对杨泽施以酷刑,逼出了一万两黄金及数万两银子,随后砍下他的脑袋,又令手下挖掘皇陵享殿寻找财宝,仍一无所获。义军将士以砸毁牌坊泄愤,又举火焚烧朱元璋曾经出家的皇觉寺,连同陵前的数万株松柏一同化为灰烬。唯一让张献忠有点笑容的是陪侍皇陵的十几个小太监乐队,吹拉弹唱样样在行,献忠即在帐中摆下酒宴,令小太监为他奏乐助兴。高迎祥正为献忠将逼取杨泽的金银据为己有心中不悦,又听说他在营中歌舞取乐,就叫自成去看个究竟。李自成早就瞧献忠有气,带着几个侍从到了张献忠大帐,以命令的口气向张献忠说道,“敬轩好不自在,一个人在此享受。乐队理应归闯王所有,停止鼓吹,让他们跟我走!”张献忠理都不理,只顾喝酒,自成拔出佩剑,向乐队挥舞,“停下!”张献忠把酒杯摔了,说声“好哇,跟咱老子捣乱?”起身拔出佩剑,指向李自成。自成也把剑指向献忠,两把剑影闪动着寒光直顶向对方的咽喉,双方的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李自成身材高大,鹰一样的目光凶狠地逼视着张献忠,相比之下,张献忠要矮半头,但他怒目圆睁,毫无惧色,也是义军中唯一敢跟李自成眼神对视的将领。两位枭雄互不相让,此时若有一方动手,必是同归于尽,可把两边的部下吓坏了,急忙上前劝阻,分别抱住自成、献忠。幸好高迎祥来了,将两人喝退,二人才各自收回宝剑。高迎祥向张献忠通报了洪承畴、卢象升、朱大典等七省联军正向凤阳一带开来的坏消息,命张献忠赶紧做好转移准备。与自成回到营中后,迎祥已经感到,张献忠桀骜不驯,不受约束,其野心勃勃,早晚会自立为王。他很无奈,又一筹莫展,同自成和顾君恩商议,决定趁官军未到,带部队先走,连夜向怀远、蒙城、涡阳一带进发,待西取归德后与曹操、过天星等部会合,再寻机杀向河北,就又可把官军玩得团团转了。顾君恩问,“对张献忠怎么处置?”迎祥说,“先不要告诉他,等大军撤走,他自然会明白。”随后迎祥下了密令,由李双喜、周凤梧率前部连夜先行,大队人马陆续拔营,迎祥、自成的骑兵最后出发。
高迎祥、李自成的部队突然开拔,张献忠才反应过来,也完全醒酒了,他气急败坏,急点起人马准备撤离,此时高迎祥他们已远在百里之外了。“好呀好呀,把咱老子甩了!”张献忠又气又恨,愤懑地骂起来,他又后悔不该与自成闹僵,但无论怎样都为时已晚,只好率队赌气向东南方向的庐州一带撤退,去江淮流域寻求发展。临走,他命手下将凤阳的文武官署全部点燃。
凤阳烈焰腾空,加上陵寝那些仍在燃烧的松柏树木,张献忠走出十里后,他在马上回头望望,仍能看到那儿浓烟滚滚的的灾难景象。
皇太极娶了窦土门福晋,回到沈阳后仍惦记着林丹汗,听说他藏在青海一带,决心要抓到他。另外,他派去与高迎祥联系的密使顾尔马珲和鲍承先一直没有音讯,也需要有人接应,他令多尔衮率岳托、萨哈廉、济尔哈朗、豪格、阿济格、多铎诸贝勒率八旗兵再次出征蒙古,往青海追踪林丹汗,伺机袭破宣大长城一线,看能不能在去年的突破地点找到顾尔马珲和鲍承先。
多尔衮率队出发了。对他们来说,塞外只有黄河是障碍,渡过黄河,大军接近了青海一带,行至西喇朱尔格地方,意外地遇到林丹汗的多罗大福晋囊囊太后率一千五百户部众来归,才知林丹汗已经病死在青海大草滩。囊囊太后告诉多尔衮,林丹汗遗下的另一位大福晋苏泰太后及林丹汗子额哲共一千户部众正四处漂泊,不知去向。多尔衮即派兵分路寻找,一个月后,终于查到苏泰太后在托里图地方。多尔衮稍加思考,决定大军留在原地,由他和萨哈廉、济尔哈朗一同往托里图劝说苏泰太后归附;萨哈廉会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话,济尔哈朗已故的妻子就是苏泰太后的姐姐,苏泰太后也就是他的小姨子。
三位贝勒驱马到了托里图,见到了苏泰太后,他们惊讶地发现,林丹汗的妻妾儿女全在这里,而且福晋、格格们多年轻貌美如花似玉,他们眼花缭乱,难以自持,心头不由得一阵乱跳。仪态万方的苏泰太后痛快地接受了劝降,并唤儿子额哲向多尔衮献上一件希世珍宝,历代传国玉玺。多尔衮喜不自胜,相传这件珍宝的原料就出自春秋时代的和氏璧,两条合抱的雕龙下面刻有汉文篆书“制诰之宝。”这件玉玺历经两千年的风雨沧桑传至元朝,一直藏于大内。当年朱元璋派兵北伐,元顺帝携带此玺逃往大漠,他死后,玉玺也不知所踪。二百年后,一牧羊人在山冈下放牧,发现有只羊一连几天不吃草,不停地蹬地刨土,牧羊人断定地下有异物,找来家什向下挖掘,果然发现了这件玉器。他把传国玉玺献给元宗室后裔博硕克图汗,后辗转流入察哈尔林丹汗之手。得到玉玺,多尔衮自然是惊喜万分,将苏泰太后一行带回大本营。
接下来他要完成皇太极交给他的另一项任务,袭扰明长城,进入山西,在大同、应州、朔州一带,接回密使顾尔马珲、鲍承先。
八旗兵在大同、应州大杀大抢,没有看到顾尔马珲、鲍承先的出现。阿济格的另一队人马冲进朔州时,发现有两个商人向他们招手,城内浓烟滚滚,兵荒马乱,当地汉人望见八旗兵唯恐躲避不及,可这两个家伙却向这些如狼似虎的金兵打招呼,大喊大叫,八旗兵飞马而来,越来越近,在他们的马刀还没劈下来之前,听到了熟悉的辽东话,他们知道对方是谁了。顾尔马珲、鲍承先迅速上了战马,被骑兵们带到多尔衮大营。起初多尔衮没认出他们,两人怎么看都像是明民,这让多尔衮大笑起来,向两人问候了一番。他最想知道的是,是否找到了高闯王?两位密使回答,“找到了。”多尔衮得意地吹起口哨,下令收兵,撤出长城。
这次袭扰共俘获明民七万六千,加上囊囊太后、苏泰太后一行,数万八旗兵及带有两倍的用于轮换的战马,加上掳来的牲畜骡子,人人都有骡马可骑,因此行军的速度很快,十数万人的队伍更像是一支威武的大军,沿着大草原徐徐返回辽东。一路上,多尔衮不时注意着背囊里的传国玉玺,生怕有一点磕碰,而济尔哈朗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苏泰太后,她比她的姐姐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