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崇祯帝哭得死去活来相反,沈阳呈现出一片狂欢景象,现在沈阳已改称盛京了,鞭炮声此起彼伏,众贝勒们还掀起了一场搞对象的热潮;皇太极先已纳了窦土门福晋,又命诸贝勒在蒙古妇女中挑选意中人。七哥阿巴泰选了察哈尔俄尔哲图福晋,豪格选了察哈尔伯奇福晋,济尔哈朗早就看中了苏泰太后,经皇太极同意,欢天喜地各自筹办起婚礼。
大贝勒代善也想选一个,为这事他可费了不少脑筋。他先是以政治和军事上的需要为理由,摇动巧舌动员皇太极纳了窦土门福晋,做了汗的月下老,他以为有依仗,兴冲冲地直奔苏泰太后而去。苏泰太后正在济尔哈朗府中梳妆打扮,大贝勒代善进来,自然没人敢阻拦,还以为他是来道喜的。他从后面一把拉住苏泰太后,朝她挤眉弄眼,“美人,到我府上去,保证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苏泰太后不认识代善,问来人是谁,代善装模作样地施了一礼,“大贝勒代善。”苏泰大吃一惊,她从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而且代善又是这样老,两鬓已见出白发。但代善既魁伟又凶悍,她不敢拒绝,只好向大贝勒还礼,说已嫁给济尔哈朗了。代善说,“不是还没入洞房么,本王不在意这个。”他问苏泰芳龄多少,苏泰回答,“三十三岁。”代善接上去,“本王五十二岁。”就像两人有多么般配似的。这时站在代善身后的济尔哈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跺了跺脚,叫一声,“大贝勒,汗早就把苏泰许给小弟了!”代善回过头,咬牙错齿,一脸的狰狞与蛮横,“是吗?”济尔哈朗瞧着代善,真恨不能一脚把他踢出去,但他掂量自己瘦弱的身材,打起来恐怕不是老代善的对手,就拉他要一同去见汗,让汗给评评理。两人吵吵嚷嚷到了崇政殿,引来不少贝勒大臣围观。皇太极问怎么回事,济尔哈朗都要气哭了,向汗狠狠告了代善一状,皇太极问代善,“二哥,真有这回事?”代善的回话吞吞吐吐,说他想娶美丽又富有的苏泰太后为妻,“这是哥的愿望,因为,我想跟她白头到老。”两旁的贝勒大臣一阵大笑--他现在头发就见白了。皇太极也差点叫他气乐了,郑重地告诉代善,“我已把苏泰许给济尔哈朗了,二哥是知道后去济尔哈朗府上纠缠呢,还是不知道才说这番话?”代善满脸涨红,连说,“哥不知道,不知道。”皇太极说,“二哥何不娶囊囊太后呢,她的身份、年龄、地位完全配得上你。”代善的脸当时就变了,差不多要像济尔哈朗一样哭出来,他知道囊囊年老色衰,又是个穷婆子,是被挑剩下的几个当中最老的一个,不禁连连摇头。可把他的儿子岳托和萨哈廉气坏了,一同向父亲央求,“求求你,就别在这丢人了!”代善训斥儿子,“你们不懂什么叫爱情。”皇太极知道,代善从天命年间杀死了继妻,就再没有一个福晋让他称心如意,难怪他厚着脸皮去夺济尔哈朗之爱,确也难为了他。他放缓口气,诚挚地问代善,“二哥到底想找一个年轻的,还是富有的?”代善说,“年轻的,最好也富有。实在不行就年轻的。”皇太极要他去蒙古格格群中去挑选一个。代善最终选了林丹汗的妹妹泰松格格,但他以后一见到苏泰,总要说几句怪话,再不向苏泰做出爱慕的手势,哪怕迎着济尔哈朗愤怒的目光。
众贝勒娶了蒙古福晋和格格,蒙古人也不吃亏,皇太极把自己的女儿固伦温庄公主许给了林丹汗之子额哲,也算礼尚往来,双方皆大欢喜。
尔后贝勒大臣聚集崇政殿,听顾尔马珲、鲍承先汇报与高迎祥见面的经历。
扮成商人的顾尔马珲、鲍承先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河南荥阳找到了义军,二人被蒙住双眼带到高迎祥大帐。高迎祥坐在一张豹皮椅子上,命给两人摘下蒙眼布,顾尔马珲、鲍承先双手向上连举两下又飞快地抚了抚两袖把一条腿跪下去,口称“金国特使拜见闯王。”他们从行囊里拿出皇太极的亲笔信及礼物呈递上去。一旁的李自成、顾君恩诸农民将领表现出惊奇,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礼节,更惊奇的是两位使者说的是流利的山西话。其实鲍承先的祖先就是山西人,顾尔马珲是精通汉语的巴克什,后金文馆的高级翻译官,语言方面根本难不倒他。山西语言与陕西语言很相近,高迎祥完全听懂了,他让二人起身,一旁赐坐,上茶。高迎祥不识字,把皇太极的书信拿给顾君恩看,顾君恩读后告诉高迎祥,“主要是说,这个皇太极很敬佩高闯王,也同情义军,想与我军相互配合,共同对付明朝。他说他们不惜流血牺牲,在崇祯二年和去年及今年几次破袭长城都是为了帮助我军减轻压力。闯王意下如何,盼复信。”高迎祥回想了一下,似有所悟,“是这么回事。”他问顾尔马珲、鲍承先,“你们为什么要一次次帮助我们?”顾尔马珲回答,“我家汗王说了,将来得天下者,必是闯王的义军。”高迎祥紧盯着顾尔马珲,“有这可能?”顾尔马珲、鲍承先异口同声,“有,完全可能。”高迎祥说,“说说吧?”顾尔马珲拱了拱手,“因为,因为陕西人品性好,只有陕西人才配做皇帝。”高迎祥问,“这从哪说起?”顾尔马珲回答,“在我辽东,就有许多陕西和山西后人,他们是当年李世民征东留下的军人眷属,早已跟当地人融为一体了。”高迎祥说,“辽东也有陕西人,山西人?”鲍承先说,“在下就是山西人,汉人。”顾尔马珲接上说,“因为,因为,听听其他地方人群的外号,独独陕西人、山西人没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是吗?”高迎祥很有兴致,亲手给他们倒茶,顾尔马珲说,”是,实在说吧,朝鲜人叫高丽棒子再不高赖子,河北人叫老忐儿,山东、河南人叫侉子,安徽、湖广、四川以南的叫蛮子。唯有陕西人和山西人没有外号。”高迎祥点点头,“是这样,其实陕西人把河南人也叫做‘刁蛮蛋’。”他问顾尔马珲,“你们有没有外号,女真人?”顾尔马珲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从来没有。”高迎祥说,“鞑子,是不是说的你们?”顾尔马珲说,“不是,是指的蒙古人,‘八月十五杀鞑子,男女老少齐动手。’是汉人和女真人共同的口号。”高迎祥说,“胡虏是指你们吧?”顾尔马珲说,“也是指蒙古人吧。朱元璋提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说的很清楚。”高迎祥把两拳握起来,“那个脑后梳一条辫子,手执大斧的金兀术,在岳飞面前吃了败仗的四太子,不是你们的祖先?‘满江红’上‘壮志饥餐胡虏肉’,不是说你们?”顾尔马珲说,“这不确切,至少不是民间的叫法,联想后面一句‘笑谈渴饮匈奴血’,都是诗歌中的代指,泛指北方胡人吧。”高迎祥说,“金兀术是女真,你们也是女真,这不对吗?”顾尔马珲有些抵赖不了了,低下头,嘟囔说,“其实女真人也分为好多部落,总体上分为生女真和熟女真,金兀术是生女真,江北的,不说汉话,离我建州有几千里呢。”高迎祥身边的李自成、顾君恩等都为顾尔马珲的狡辩感到好笑,但高迎祥没笑,他郑重地告诉顾尔马珲,“义军蒙你们多次出兵相助,本王铭记在心。但我从没想过要推翻大明朝,也从没想过要当皇上,揭竿而起只是为了饥民,同天下的黎民百姓一样,不求锦衣玉食,只求丰衣足食。”他解释说,“因为风水是轮流转的,你们说陕西人品性好,长相也顺眼,不管是不是恭维我都爱听,但是,陕西--已经出了秦始皇,出了李世民,后又出了李继迁,这块土地上还能再出一个皇上吗,何况朱元璋又是以造反当上皇帝的?”鲍承先说,“事在人为,陕西出了两个王朝,不,是三个王朝,这本身就是奇迹。高闯王是当今盖世英雄,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创造奇迹呢?”高迎祥叹了口气,“人斗不过天,斗不过命。我说过,只要天下的苍生都能有饭吃,不再饿死、冻死,本王起兵的目的就达到了,其他还有何求呢?回去后告诉你家汗王,义军记着你们的相助,我等与明朝是汉家自己的事,无需外人插手。对于你们受到明廷的欺压,起兵反抗,本王表示理解、同情,铲除天下不平事,也是义军为之奋斗的。”顾尔马珲拱手央求,“请闯王留书一封,小的回去也好有个交代。”高迎祥回答得很干脆,“不必了。”他又说,“二位千里迢迢来这里,还送了本王这么贵重的礼物,本王理应回馈。”他向顾君恩说,“赏他们一百两黄金。”顾尔马珲、鲍承先急拱手推谢,说带这么多金子路上也不安全,“闯王高风亮节,将来得了天下,顺便照顾一下偏安小邦,我金人就感激不尽了。”两人又行了女真礼,要求高闯王给开一张路条,也方便行走。高迎祥答应了,恐他们盘川不够,还是硬塞给他俩二十两黄金,然后派护兵把他们送出十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