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法有很多种,小女孩儿和花就是另外一种。
隔壁老王“荣光一生”,家大业大,风生水起的享受着自己一手建立的黄金屋,当然,也倦也累,但是他乐意。他的邻居,那个邻村用粪水灌溉,当年在比赛屈居第二的花农,如今依然照料着自己并不大的农场,几亩良田,种点粮食种点花朵,想种点儿啥种点儿啥,不要章法,全看天气和心情。当然也依然用粪水灌溉,多少年都没有变过。也有人一直建议他改用化肥,改进一下种植技术,也得与时俱进不是!然而别人口中的话,都是自己耳边的风。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可取之处。也对,他活得很安逸,不愁吃喝,折腾什么呢?
那朵比赛得了第二的花,现在已经被做成了一片薄薄的花干,夹在日记本里,沁的那日记本都有淡淡的花香,一个女人偶然在打开日记本时,就会盯着看好久,然后露出满足的微笑。阳光也和煦,如同那女人的笑容。女人就是当年不顾一切要拿花农手里那盆红花的女孩儿,她已经长大了,长的如一朵高洁的水仙花。女人不会和别人提起这段与花的过去,因为这是她深埋于内心之中的一份感动和感激。
那时的女孩儿患有自闭症,医院确诊以后,她的妈妈几近崩溃。原本只是以为小女孩比较内向,加上年纪不大,大人们满可以不多想,等孩子大一大再看状况,好在女孩儿的妈妈很细心,在来家里做客的亲戚提醒下,重视起了自己孩子的这个问题。女孩儿的行为和其他同龄孩子不太一样,她几乎不说话,看人也总是用余光,医生说,等这孩子再大一些,出现的问题会更明显。当时,女孩儿的母亲抱着毫无表情的女儿歇斯底里地大哭。
她可能试图唤醒那个外表仍然健康,甚至带着些天然可爱的女儿,她相信女孩儿的内心深处一定锁着一个同样可爱的精灵!
“出来啊!你是妈妈的小精灵!宝贝女儿说话呀!”
但显然孩子的面无表情,让她意识到这改变不了任何现实。
春有雨来,夏有蝉,秋戴金黄,冬衣裳。这个母亲在无数次的唤醒无果后,做了另一个决定——如果孩子终将如此一生,那就替她在有生之年铺好前面的路。每天制造一些快乐,开开心心,也挺好。
当然这也是医嘱:让孩子开心,这很重要,兴许孩子会因为快乐和温暖对治疗产生了积极影响,某天突然不再自闭也有可能。
那场“花都大赛”本来并不是孩子母亲为孩子准备的计划之一,那天母亲带着女儿刚从快餐店出来,寻觅着零钱准备坐公交车回家,这才发现钱包丢了,母亲忙着在快餐店里找钱包的时候,却忘记了身旁自闭的女儿,这个专注的母亲只能在找钱包和照顾自闭女儿之间选择一个,这个母亲选择了前者,这孩子溜达自己走了。快餐店里人影攒动,确实没人会太注意一个还不到一米溜溜达达的小脑瓜。而这家快餐店之所以最近几天这么多的人,是因为对面不远,就是“花都大赛”的举办场地,来这里买快餐的,都是游客或者选手,孩子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了大赛场馆的门口,旁若无人的对着场馆的方向发愣。
快餐店内,孩子母亲终于在桌子与桌子的夹缝里找到了自己的钱包。喜出望外,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可回头一看,这颗稍显松懈的心又跌入了谷底,因为女儿又不见了。恐慌,紧张,无助瞬间涌上心头,但她没有哭,这些年已经让她有了不少类似的历练,因为越是慌张的时候,越不能慌张!紧张硬生生被这个女人变成了效率,讯问中,有人回应正焦急寻找孩子的母亲,说看到一个女孩儿随着人流走了,这个母亲二话没说,朝着这个人手指的方向就冲了出去,只留下身后惊讶的,细碎的一群人。那个给女人指方向的人,是第一次进这家快餐店的老王,或许得益于他一天到晚低着头盯着牛和地,他对比自己低的,矮的,都特别感兴趣。这边,顺着熙攘望去,在那人流的尽头,女人也已经把正发愣的女儿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
孩子母亲带着孩子进到了比赛场内,女人惊奇的发现在快餐店给自己指路的人,竟然得到了冠军。她原本一边嘴里念叨着:“好人有好报。”一边准备领着孩子去和冠军合影。不曾想,这孩子竟然冲着粪水灌溉花朵的亚军跑了过去,全场人可都是欣赏了半个多小时粪水灌溉的特写呀!但只有这个小女孩置身事外一样,她的眼中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
回到家中,孩子非常爱惜这盆自己第一次争取来的花朵,就好像人生有了什么目标。她每天会主动起床,为花朵浇水,一天,两天,三天......动不动,还倔扭的把花转向太阳的方向,到了晚上,又抱着花盆放在床头,朝夕相伴。花儿谢了又开,在女孩儿精心的照料下,顽强的展现着生命力,它鲜艳,美丽,孤独却坚强。
某天,孩子的母亲惊喜的发现,女孩儿正在对着红花说话,她们就像亲密的朋友,她们和气又融洽。
女孩儿长大后开了一个花坊,她总是心心念念着,或许在她现在卖的花中,就有当年送她那盆红花的花农种出来了花朵。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但这份情感,成了女孩儿宝贵的寄托。没有人会刻意提起这份美好,但这些,就是会留在特定几个人的心中。成为信仰,成为滋润土地涓涓的细流,用来怀念,用来感恩,用来相信,用来成长。
......
和风日照,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正坐在一棵树下的长椅上,那是酒馆的女老板,不知是在乘凉,还是休息,她正把后背靠着长椅,半闭着眼睛,两只胳膊搭在腿上,微风拂过她的发,完美无瑕的脸蛋配了唇红齿白,仍旧美丽动人,美丽到“巧夺天工”,简直就像一尊蜡人。在树林边的那条路上,一个衣着怪异的男人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他一边溜达,一边看着树林,一下子瞟到正坐着的酒馆女老板,竟怔怔的愣住了。
“Hey!这位美女!”
那个声音很熟悉,他是花都大赛阴阳怪气的时尚评委。
老板娘听到有人唤她,随即睁开眼睛,瞟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这一瞟不要紧,评委满脸胜似开了桃花,魂儿都勾走了。
他马上殷切的坐到长椅上,一改高傲的气质,眉飞色舞的打开了话匣,老板娘时不时掩面伴笑,两人似乎聊的融洽极了。
......时不时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树林。
一只倦鸟落在他们身后的那棵树上,它没在意人,倒是更关心树,它叽叽咋咋的叫着,就好像那树就是它许久未见的老友,它欢愉的跳着,灵巧而轻盈。树下被拴住的泰迪却突然狂鸣,怎么好像落在树上的鸟儿不让它欢喜,鸟儿只是扑腾几下翅膀,仍然轻盈的跳着,没太在意。过一会儿,它找到了一块儿舒适的树枝,安逸的蹲下,闭上眼睛,仿佛世上只有它与树,它在聆听这棵树随风摆动的低语,那是树最美好的时刻,它享受着那种似曾相识的快乐。
远处,树林中不时有鸟儿落入枝头,它们都在享受着只有自己与树的悄悄话。
但突然,原本安静窝在枝头眯着眼睛的鸟儿被一声巨响,惊的飞了起来,树下,整个土地都在颤动,顿时如同黄色的河流,猝不及防的翻滚,抖动,就连上面的树也跟着左摇右晃的甩动起来,歪斜着正在向下栽进去,眼见这棵树被流沙吞噬,惊鸟扑扇着翅膀,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那团不稳定的流沙,简直如同一张大口,缓慢却又坚决的吞噬着它上面的一切,只是那份坚决中,竟然还带着原本鸟语树应的几分温柔。
树下的长椅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同时尚评委一起,被流沙吞了下去,老板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头看着还徘徊在空中的小鸟,又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