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带着王择来到后山,在草木掩映中有一座道观,这里十分荒凉,平日根本没人来,甚至无名派的弟子很多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道观。
道观有些年头很是破败,院墙都塌了,院中杂草丛生,落叶堆积,里面建筑屋顶也漏了,墙壁斑驳发灰,窗户被雨水泡烂,结了不少蛛网。
原本朱漆的大门已经不见,只有两根门柱,上面挂着一块崭新的红布,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翻天小张狂。”
“翻天小张狂就是我们火儿小姐的诨号!”女妖说道。
织梦小吱在王择耳边小声说道,“狐火儿跟见真峰的黄犬妖,见性峰的黑熊怪结拜为义兄义妹,三妖各自取了诨号,黄狼妖号为‘飞天一撮毛’,黑熊怪号为‘满天黑太岁’,他们三个在御诛山中作威作福,降服了不少小妖精怪,除了不敢惹无名派的仙人之外,山里的小妖大都惧怕他们。”
“这名字倒是稀奇!”
院内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个黄毛白脸,穿着青色小褂,一个是个秃头胖子,穿一身黑袍。
“小青,你回来了,今天收成怎么样?嗯?你带回来一个人类,是食物吗?”
“这位是无名派的弟子,来见主人的,主人在吗?”
“在里面呢!”两个小妖不怀好意地看着王择的后背,脸上满是邪异的笑容,小声嘀咕,“还真有人自投罗网啊,以为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
“哼,就算他是无名派的弟子,到了这里也得扒层皮!”
“他那身衣服不错,希望小姐能赏给我。”
道观主殿内光线昏暗,屋顶漏了几个洞,稀稀落落的阳光从上面照进屋内,阳光投在最里面的一张虎皮椅子上。
虎皮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白狐拜月图,图上的白狐气质出尘,白色如雪,身上无一根杂毛,只有尾巴尖儿是银色的,一双金色的眸子望着空中的满月,宛如一名飘然欲仙的绝色美人,下面的供桌上点着香炉,摆着瓜果祭品。
虎皮椅子上,面朝里坐着一只赤红如火的小狐狸,三尺多长,黑色嘴巴,黑色爪子,它像人一样仰面坐在椅子上,一只前爪托着蓬松如扫帚般的大尾巴,另一只前爪拿着一个红色的梳子,一下下梳理着尾巴上的毛,仿佛一名少女对镜梳头发呆。
梳子每次从尾巴上划过,便燃起一道火焰,火苗火星如海绵吸水一样被尾巴吸收,它一边梳一边喃喃自语,“老龙伯这次两千岁大寿,蜉蝣岛有名有姓的大妖必然齐聚,我狐火儿虽然是小辈,却也要出一出风头,给我爹我娘争脸,让他们不敢小瞧我狐氏一门……”
“主人!”
小狐狸闻言止住梳毛的动作,“蛇青儿,你这小浪蹄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有人上钩吗?”
她鼻子嗅了嗅,“什么味道,怎么有生人味儿?你带回来一个人?”
她从椅子上转过身,看到跟在女妖身后的王择,脸上露出询问之色。
“主人,此人自称是无名派弟子,想要见您!”
“哦?”小狐狸上下打量了王择一眼,眼珠子乱转,“哦!哦哦哦哦……”
它轻快地从虎皮椅子上跳下,绕着王择转了两圈儿,“无名派仙人的门徒,斗胆问一句,外门还是内门啊?”
“逍遥峰外门王择!”
“外门……啊呀呀……上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听到他是外门弟子,小狐狸不但没有轻视,语气反而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摇着大尾巴将王择往里面请。
“上茶,还不上茶?”
“王什么来着?王择,啊呀,久仰久仰,王公子莅临寒舍,小狐狸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不胜荣幸,我等诸峰妖修,实则是借无名派的灵根修行,说起来无名派的仙人才是房主,我等皆是租客而已,本来应该我去拜访您,可事不凑巧,最近有点儿忙,加上我等小妖没得门路,无人引荐不敢贸然前去叨扰……王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她的称呼从王择到王公子最后变成王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年没见的结拜兄弟。
王择微微一笑,一点儿也不客气,坐在她推来的太师椅上,颔首说道,“我来这见我峰,只为救你一命!”
小狐狸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哦?救我一命,不知小狐狸有何劫难,需要王兄特意来此救我?”
王择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变成冷笑。
“狐火儿,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你偷了前山百果园雪夫人的法宝雷火云铃,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雪夫人已经知晓了此事,她认识你的父母黑白玄狐,念故人之情,所以让我来此找你要回宝贝,只要你交出雷火云铃,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饶过你这一次,你若是不识抬举,那下一次来这儿找你的,就是白猫本尊了!”
小狐狸闻言露出一脸震惊之色,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她知道了?”
王择冷笑不语,喝了口茶,翘着二郎腿等她的答复。
小狐狸沉默片刻,失落地叹了口气,原本翘起的大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我就知道!我不该痴心妄想,拿不属于我的东西,更别提其主人是雪夫人了……这下闯祸了,要是爹和娘亲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她在地上转了三圈儿,似乎十分懊恼,四只小爪子在地上不断踢踏,仿佛鼓点儿一样哒哒哒,“失策,失策,失策!”
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消沉,低声说道。
“宝贝确实在我这儿,这不卧霞江的老龙伯要过两千岁大寿吗?他是我认的干爹,作为干女儿,他的寿宴我怎能不去,不光我要去,蜉蝣岛有头有脸的修行都得去,到时候别人都送上珍宝灵异,我却只有一堆破铜烂铁,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作为小辈,被人笑话了也没什么,可我爹娘也跟着丢脸,丢了我爹娘的脸还不打紧,可我爹娘是御诛山的妖修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咱们御诛山的脸面,我不拿出点儿好东西,让外人看到还以为咱们御诛山无宝呢!哎,我一介小妖,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啊!”
“我一时糊涂,就偷了雪夫人的法宝……现在惹出这么大的祸,我该怎么办啊!”她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泪水从一对狐媚眼里往外淌,不住拿起自己的大尾巴擦泪。
王择语气稍缓说道,“你不必着急,我不是说了吗?白猫念在跟你父母有交情,便派我来取回雷火云铃,你将宝贝拿出来让我带回去,她便不追究了!”
“真的?”她眼睛藏在蓬松的尾巴毛后面狐疑地看着王择。
王择点点头,“我从不撒谎!”
“雷火云铃不在我身上,这里只是我喝令手下小妖过家家的地方而已,宝贝被我藏在家里了!”她叹了口气,“我带你去拿吧!”
小狐狸走到外面,叫来两个青头山鬼,抬着一个椅子,示意王择坐上去。
王择说自己走路便是,小狐狸摇头道,“走路太慢了,让山鬼抬着你,我在前面带路,一阵风就到了,现在那件法宝就是一个大祸害,你还是快些将它拿走吧!”
见王择坐上了椅子,狐火儿便在前面跑了起来,初时只是小跑,等到了山道上,只见她火红的身影仿佛一团火焰穿行在草木之间,稍不留神就跑没影儿了,两只青头山鬼抬着椅子也疾驰如风,紧紧跟在她后面。
王择此时想要下去已经做不到了,硬往下跳非摔个狗啃屎。
狐火儿带着他直奔山脚下,绕过几个路口,穿过几个林子,前方来到一处断崖之地,狐火儿火红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两个青头山鬼抬着王择跑到崖边,突然嘿嘿邪笑一声,“你给我下去吧!”
两只山鬼骤然停住,借着惯性将椅子往断崖下一扣,王择仿佛荡秋千一般朝着崖底直直坠去。
他大惊失色,不由得心中暗骂,自己误信了那狡猾的狐狸,竟然被她装出来的悔恨柔弱骗了。
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这山崖有数百丈高,下方落叶堆积,看来是一处山坡,他又不会凌空飞行,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呆呆望着天空,心中一时悔恨交加,在他从断崖上落下的刹那,林中纵身飞出一道白衣身影,飘然朝着他掠了过来,是玄颜玉,她一双美眸盯着王择,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事发突然,王择落得太快,不等她飞到近前,他已经重重摔在下方的落叶上。
小狐狸从断崖石缝中走出来,看着下面呵呵冷笑。
“你以为姑奶奶是那么好骗的?那白猫的性情谁人不知,眼里从来不揉沙子,她若真知道是我偷了她的宝贝,早找上门来将我开膛破肚了,还念我父母的旧情……她是见我峰上一任峰主的宠物,我父母是见真峰二仙姑的家臣,本就不是一山的修行,有什么交情!”
“敢编瞎话来诈你家姑奶奶,哼哼,这次不摔死你也淹死你!”
王择结结实实摔在了落叶上,不过落叶下面不是地面,而是一个大水潭!
先是噗的一声闷响,随后哗啦一声,王择掉进落叶覆盖下的潭水中。
这里是见我峰山下的积叶潭,是御诛山七峰水脉汇聚到下游冲击出来的一处深潭。
潭水极深,加上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掉进里面的动物从无活口,都被落叶闷在了里面活活淹死。
王择虽然侥幸没有摔死,但掉进积叶潭出不去的话,也会被憋死在里面。
他在水下挣扎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并无溺水的感觉,似有一层气泡附着在他身体表面,气泡渐渐膨胀,最后变成一个圆球,将他全身都笼罩在里面。
胸口戴着的一个锦囊散发着温和的白光。
“避水珠!”王择这才想起,那天他救了卧霞江的一位龙女,她感激救命之恩赠给他一颗避水珠,想不到如今救了自己的命。
看来自己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