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回过身来,颠了颠手中匕首,冷笑道:”你是要杀我吗?“
那锦衣少年被劈手夺过匕首,手腕疼痛,如同断裂,他揉着手腕,色厉内荏,道:“你到底是谁!”
李盛嘴角勾起冷笑,伸指捏住匕首锋刃,运起纯阳内力,轻轻一拗,便将它弯成直角,掷在地上。
锦衣少年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那几名跟班少年,见状,连滚带爬,四散而开。
李盛摇了摇头,转身将那乞儿扶起,温声道:“你没受伤吧?”
“没事。”
乞儿摇了摇头,忽地一愣,仰起头来,道:“你……你是!”
“哈哈,正是我。鸣儿,你与齐老还好吗?”
原来这名乞儿便是李盛在皖北之时,在破庙之中遇到的小乞丐,鸣儿。
鸣儿转身,几步来到一株枯枝之前,蹲下身来,两手扒开一层厚厚的落叶,取出一物。
“还好!还是温热的。”
鸣儿转身喃喃道。
李盛见他双手之上,正托住一只尚自冒着热气的烧鸡。
“原来他确实偷了那锦衣少年厨房里的烧鸡。”
李盛心中生疑,正要问他。
却见他将那烧鸡在怀里一揣,快步走出林中,向东边林中深处去了。
施家母女飘身而来,问道:“怎么了?”
李盛道:“那乞儿我认得,我去瞧瞧他的近况。我马上回来。“
说罢,向那鸣儿离开的方向奔去。
李盛越至一处土坡的坡顶,向下一望,只见到鸣儿的背影钻进一片草藤中去了。
他来到那片草藤,却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
进入洞中,只觉里面倒是十分干燥。
鸣儿来到山洞里面,取出怀中的烧鸡,撕下一条肥美的鸡腿,递到齐老的嘴边,道:“爷爷,你快吃!”
李盛见状,“啊”了一声,见那齐老正靠着山壁,脸上全无神采,似乎就要死去。
齐老听到鸣儿呼唤,眼皮一颤,睁开了眼,双目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毫无神采。
他呼了一口气,道:“鸣儿,你吃……爷爷……要不行了。”
说着,他放在地上的手指动了动,却无力举起。
李盛心道不妙,飞身上前。
左手按住齐老左胸,掌中纯阳内力,温温热热,如同暖流透入他的心脉之中。
鸣儿涕泪横流,在小脸上画出数道泥印。
过了一阵,齐老长呼了一口气,双眼回复神采。
他瞧了李盛一眼,呵呵笑道:“是你啊……”
李盛点头一笑,收回手掌,道:“齐老先休息一下吧,一会醒来就有吃的了。”
李盛缓缓站起,心道:“我之前还道齐老是得了什么病症,原来是饿的……”
伸手摸了摸鸣儿的头发,笑道:”别哭了,你爷爷没事了。“
“哼!”
鸣儿将头搁在齐老的胸口,听了一阵,望着李盛道:“谢谢你。”
李盛问道:“你们爷俩怎会在这里?”
鸣儿抹了把脸上的泪渍,道:“之前住的地方,发了洪水,爷爷带着我一路北行,来到了这里。到处都有人淹死饿死,我和爷爷已经饿了三天了,爷爷身体饿坏了,我只好……”
说道这里,他的小脸上微微发红,显然十分羞愧,去做小偷。
李盛叹了口气,心道:“前几日我尚在嵩山上看人打生打死,现在却有人差点饿死。”
他出了一会神,忽听背后脚步声响。
施家母女走入洞中。
李盛向两女介绍道:”这小乞儿叫做鸣儿,那位老者姓齐,他身子虚弱,咱们还是出去说话吧,别妨碍老爷子休息。“
众人依言,走出山洞。
来到洞外,施九娘俯身捏了捏鸣儿的小脸,道:“你叫鸣儿是不是啊?”
鸣儿撅着嘴,扭过脸去,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施九娘也不在意,伸手又捏了捏他的肩膀手臂。
“你干什么?”
鸣儿皱眉道。
施九娘道:“鸣儿,你想练武吗?”
鸣儿问道:“练武做什么?”
“这嘛……”
施九娘双眼一轮,瞥了眼洞口,道:“练了武,就不会饿肚子了。”
鸣儿白了施九娘一眼,道:“你让我也去做那恃强凌弱的人吗?”
施九娘一怔,倒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回答,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
李盛心中发笑,却强自忍住,解围道:“当然不是,这世上有很多的坏人,你学了武,自然不会再被欺负了。”
“对对对!你要学吗?”施九娘忙道。
“嗯……”
鸣儿瞧了李盛一眼,续道:“李盛是好人,你也应该是好人,你若要教,我就学吧。”
“好!”
施九娘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道:“这是一本剑谱,我教你练好不好?”
李盛微微一惊,道:“这是裴前辈的剑谱?”
施九娘点点头,道:“鸣儿身轻骨健,正合适练习剑法。”
李盛点点头,他终究对这剑法并不熟悉,也不好多说。
施小柔道:“鸣儿,快拜师吧。”
鸣儿闻言,面容肃然,对着施九娘,俯身下拜,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口称师父。
施九娘脸上难掩笑意,伸手抚摸鸣儿头顶,似是极为欢喜。
施小柔见状,道:“鸣儿,你以后要叫我师姐哦。”
“哦,师姐。”鸣儿撅了噘嘴。
李盛也自欢喜,眼见天色渐晚,便将马车转到山洞之前,在山坡嘬唇作哨,那枣红骏马颇通人性,一扬马首,飞奔而来。
齐老睡了一觉,从山洞之中走出,见了众人,十分欢喜,又听鸣儿拜师练武,心中虽然担心他自此沾染武林恩怨,却并未表现出来。
众人在山洞之前,埋锅造饭,一派热闹景象。
齐老鸣儿饿了三日,只喝了两碗稀粥。
齐老自去山洞休息。
其余四人围在火堆之前,谈天说地。
施九娘见鸣儿虽然衣着破烂,但举止之间,彬彬有礼,便问道:“徒儿,你可曾读过书?”
鸣儿道:“我之前在老家,时常去私塾,在外面听那老夫子说讲经典,却不识得几个字。”
施九娘点点头,对施小柔笑道:“明日起,我教鸣儿读书识字,不知道你那徒儿篆字学得如何了?”
李盛闻言一呆,脸上通红,低下头去,好在面对火光,并未让人瞧出窘态来。
施小柔答道:“还……还好。”
这两人年龄相近,少年少女。在这几日的相处之间,施小柔已将之前的怨气消了。
两人一教一学,感情迅速升温,只是这识字的进度,却慢了下来。
施九娘见两人表情,感慨一声,瞧了鸣儿一眼,道:“鸣儿,你进山洞里去看看齐老睡得好吗?”
鸣儿皱着眉头,心道:“睡了好不好也要人瞧吗?”
但他也不好反驳,起身走进洞中去了。
施九娘看向李盛与施小柔,道:“我与你爹相遇之时,与你们也大不了多少,他号称‘惊天一剑’,你们道是怎么来的?”
李施两人对视一眼,问道:“怎么来的?”
“他少年练剑,二十年寒暑不避,终于得了这个名号,人都道他天资绝顶,我却知他为了这个名字,付出了多少辛苦。当年他一心练剑,若非为娘的武功也有些门道,怎会值得他一瞥?”
施九娘眼中闪过回忆之色,续道:“为娘之所以说起此事,便是让你们克制情欲。”
她语气极为沉重,令两人也不好害羞回避了。
见鸣儿并未出洞,继续说道:“你们如今的成就,不论是气运或是根基,在那些名门大派之中,也是顶尖的人才了。但在这般年纪,男女之事,太过懵懂,一旦沉溺其中,轻则武功倒退,重则神消志损,成为废人。”
李盛问道:“怎会如此严重?”
施九娘道:“孔夫子所说‘食色性也’,这本是人之大欲所在,但终究只是一时之乐,不得长久……”
三人各自默然,皆有所思。
鸣儿从洞中出来,笑道:“爷爷睡得可香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好了,夜已经深了,鸣儿去睡吧。明天教你识字练剑。”
施九娘笑道。
鸣儿嘴角一瘪,转身回了山洞。
三人见他的脸上表情,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施九娘便将裴轩的棺木从马车之中抬出。
李盛道:“施前辈这是?”
施九娘仰望四周,道:“此地便作为他的长眠之地吧。”
李盛点点头,见一旁施小柔双眼似有水波,知道她心中感伤,便安慰得拍了拍她的肩膀。
几人合力,寻了一处地势较高的所在,将裴轩埋葬了。
之后的几日,施家母女各自教授徒儿识字。
鸣儿天资聪颖,识字极快,几天之间,便将剑谱上的字认得熟了。
施九娘自然喜不自胜。
李盛学认篆字,虽然较之难了一些,但终究是及不上鸣儿,面皮上实在尴尬,之后便更加用心学习了。
终于在两日之后,识完了《地之书》的全部篆字,心中舒了一口气。
他虽然顺畅地通读了一遍,但其中有关于道门的诸多词汇,却是不懂。
施小柔自然用心讲解,两人有心练成道门内功,一则为施九娘化解巫毒教毒功,二则是要杀左化极,为公叔朋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