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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保定城中。

城东的一处寻常的民宅之中。

罗慎端坐正堂之中,正在品茶。

洪世通坐于下首,脸色却难以如他一般平静了。

两人皆不做声。

忽听院中飞鸟振翅之声,盘旋而下,紧接着便有一名仆役快步走进堂中,躬身下拜,禀道:“龙渊阁来紧要信件。”

“呈上来。”

罗慎淡淡道。

那仆役应了一声,双手托上一只细细的竹筒。

罗慎接过,解开封口,从竹筒中倒出一个纸卷。

揭开细细读了一遍,却并无表情,他将纸卷弹出,射向洪世通,意思是让他观看纸上的内容。

洪世通前几日已然知晓赵乐平等人夜闯龙渊阁的举动,因此心中极为担忧。

他忙将纸卷展开,瞧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恨恨道:“这小子……当初便不该让他离开形意门!”

罗慎轻轻摆手,表情高深莫测,道:“洪长老不必如此心焦,龙渊阁中的仆役终究年轻,实力不足,李盛、赵乐平四人都是年轻一辈的好手,结果罗某早已经猜测到了。”

“那……若这一次终究难以拦截那四人,将那影带到了形意门,那罗门主不是……”

洪世通虽然性情急躁,但自来便长于人情世故,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

罗慎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淡淡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洪世通皱起眉头,虽不解其意,但知他不会无的放矢,便放下心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盛背着影绕了一个大圈,欲避开龙渊阁的耳目。

行了数日,穿州过县,果然并未见到一个龙渊阁的杀手,两人便放下心来,向行人问明了路线,向形意门所在的山岭行去。

临近形意门,三人更改行动方式,夜晚赶路,白天休息。

这一日,三人黎明之时,来到一处镇子,便想寻一处客栈休息。

转过一处街角,李盛忽然瞧见墙角的一块砖头上画着形意门的特殊标志。

这标志本是形意门弟子行走江湖的联络信号。

之前李盛与赵乐平兄妹相处之时,便交换了两方的记号。

三人来到转角的客栈之中,正与赵乐平兄妹撞了个正着。

众人皆大为欣喜。

赵家兄妹忙将三人引到了客房中,又带来钟长老来见李盛等人。

寒暄过后,众人坐定。

赵乐平向李盛道:“李兄你这几日来可曾遇到龙渊阁的杀手?”

李盛摇了摇头,道:“我三人夜晚赶路,白天隐藏,也许是形迹藏得好吧。”

赵乐平沉吟一阵,缓缓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我们一直在形意门附近,并未发现一名龙渊阁的杀手,此时实在有些古怪……”

钟长老手捻长须,道:“罗慎心思深沉,若是形意门附近并无龙渊阁的杀手,必定另有阴谋。”

李盛哼了一声,从椅上离开,昂然说道:“那又如何!咱们便带着这位影兄回形意门,难道罗慎有能力将整个形意门的门人都杀了吗?”

众人虽觉得李盛话语虽直,但也不无道理。

于是,众人当下决定,宜早不宜迟,立即将影带上形意门,与形意门中的长老弟子揭开罗慎的真面目。

一行六人出了镇子,沿着小路来到形意门的驻地,无名山岭。

众人上得山来,来到形意门前的空地之前,便有一名形意门弟子前来拜见钟长老。

钟长老见那来人便是自己的弟子,名叫丁成。

便道:“成儿,如今那罗慎现在可在门中?”

丁成自然也知晓门派之中的两派之争,却没想到今日这师父竟然直呼罗门主的名号,略一犹豫,道:“罗门主此时并不在门派之中。”

钟长老点点头,引着众人进了形意门,径直进入正堂之中。

又命那丁成将正堂之外的一座铜钟敲响。

丁成闻言,呆了一呆,便听到钟长老又说了一遍,这才转身出了正堂,走到铜钟之旁,敲响铜钟。

这铜钟为形意门开派祖师所立,非形意门中有大事发生,聚集门中全部的长老、弟子、杂役等,来到正堂,非生死存亡之时不可敲响。

赵乐平见这钟师叔当机立断,心中不禁佩服他的果断。

钟声悠扬,缓缓传遍整座山岭。

不多时,便有数名年长老者飞身前来,神情紧张,步入大殿之中。

这几人之中,皆为形意门中的长老,听得铜钟之声,只当是来了大敌,连忙赶来,却只见到正堂之中的钟长老等人,十分奇怪。

有那见钟长老不耐的长老立时冷笑道:“钟靖,你可知道擅自敲响铜钟的后果?”

“自然知晓。”

钟靖脸色淡然,又道:“诸位长老请坐,此时正有一件天大的事,要诸位决断。”

“哦?”

众位长老闻言,只好就座,静等钟靖开口。

过不多时,正堂之中长老已经齐聚,所空的位置,只剩下掌门罗慎与洪世通长老。

而形意门中的弟子,则各自站于其师身后,其余的奴仆杂役则站于堂外。

钟靖轻咳一声,正要开口。

便听到对面的一名黑须长老当先道:“钟长老,如今门主未在,洪师兄也未曾到来,就算要谈论这‘要事’只怕有些……呵呵。”

闻言,倒有不少长老点头,显然并未将那钟靖所说的事情太过重视。

“徐长老所说自然有道理,但若此事便是与这罗门主和洪世通长老有关又如何呢?”

“哦?”

“什么?”

此话一出,堂中便响起了一阵议论之声。

那徐长老疑道:“钟长老此话到底何意?”

钟靖向赵乐平使了一个眼色。

赵乐平点点头,将影扶出人群,站于堂中。

徐长老早已瞧见了赵乐平兄妹两人,便有些猜测。

便向那影看去,见他一声黑衣,身材高瘦,气息委顿,便问道:“此人是谁?”

赵乐平看向影,道:“影兄,请你说明吧。”

影冷哼一声,道:“我为巫毒教教主座下的一名护法。”

徐长老转头看向钟靖,问道:“钟长老,这人与罗门主有何关系?”

“乐平,你便将他与罗门主的关系说明吧。”

钟靖道。

“是。”赵乐平躬身行礼,转过头来,“罗慎……”

“大胆!”

“无礼!”

赵乐平的“罗慎”两字,刚刚出口,便立时响起一阵怒喝之声,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李盛见状,越众而出,笑道:“诸位有礼,赵兄弟师父为你们的罗门主所杀,心中自然有气,还请诸位别见怪。”

徐长老哼了一声,坐回椅中。

赵乐平感激的向李盛望了一眼,继续道:“罗慎早就与滇北的巫毒教的教主有了勾结,得了奇毒,暗害了我师父。更是建立了龙渊阁这一杀手组织,意欲染指武林。这一切皆是事实,这位护法便是人证!”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赵乐平自那日师父身死,便积蓄了太多的情绪,仇恨、痛苦、无奈等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竟当场落下泪来。

“哼!一派胡言!”

徐长老冷然一喝,这道喝声用上了上成的内功,震得堂中众人的耳中一阵嗡鸣。

说罢,站起身来,来到那堂中,一对冷眼,扫视着赵乐平与影,嘴角一撇,道:“此人邪派出身,又如何能做人证?”

“你!”

赵乐平心急之下,踏上一步。

徐长老长眉一挑,道:“你要怎的?”

“我……”

赵乐平被他一阵抢白,登时觉得眼前一片眩晕,似乎天地都在旋转一般。

李盛忙闪身来到两人之中,向徐长老赔笑,道:“此时到底如何,还是需要罗门主前来对峙一番,也好还罗门主的清白。不知徐长老是否同意?”

“这……自然是好,可是如今……”

徐长老自视身份,自然不会与赵乐平这一小辈一般见识,但如今这罗慎门主并不在门中,行踪也未说明,到底要如何去请呢?他陷入沉思。

以徐长老来说,虽然也知罗慎背后建立组织,但终究并未对形意门造成危害,更是励精图治,打破陈规,提早传授门下弟子武功,数月之间,门下弟子的武功,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但他实在想不到,这罗门主竟能与那滇北邪派巫毒教有勾连,虽说并无实质证据,但自知赵乐平品行,此事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堂中众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之中。

约一盏茶的功夫,堂外奔入一名弟子,俯身下拜,道:“门主与洪长老回来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枚大石,将这堂中的死水激起层叠的涟漪。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飘身步入堂中。

正是罗慎与洪世通,只见罗慎一身锦衣,面容如同往日,嘴角挂着和煦如阳光的微笑,向众多长老拱了拱手,坐入北面的椅上。

洪世通则坐于右首的第一处空椅中,刚刚坐下,便将一对眼神射向赵乐平等人,杀意弥漫场中。

赵乐平一见到罗慎,心头震荡,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盛踏上一步,指着一旁的影,向罗慎问道:“罗慎,你可知他是谁?”

罗慎老神在在,吩咐一名童仆为他与洪世通泡茶。

只见他押了一口茶,上下打量了影几眼,道:“这位兄弟莫非是巫毒教的?”

影冷哼一声,道:“不错。”

李盛又道:“你勾结巫毒教,毒害周前辈,此事你承认吗?”

堂中众人的心,一时间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承认,那又如何?”

罗慎面容不改,淡淡答道。

“你!”

赵乐平听他语气轻飘,胸中怒火登时直冲到了顶门。

他戟指向罗慎,喝道:“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你这害死我师父的恶徒!”

说着话,赵乐平踏上数步,已来到罗慎五尺之内。

钟靖老持承重,身形一晃,手臂一伸,已捏住赵乐平左手脉门。

随后沉声道:“罗慎,你如今既然已经承认与巫毒教有所勾结,依照祖训,你已不再是形意门的门主。”

正堂之中众多的长老弟子闻言,皆沉默无言,显然各有心思,但这罗慎的门主一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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