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不解道：“师父，您既说玄冥祖师当年手筋脚筋皆被挑断，按理这一身武艺也自废了。何以这多年后，祖师爷武功这般高呢？”“嗯，乐儿，你此番又问到点子上了。这世间诸事，似冥冥中自有注定。这玄冥祖师既有弑师之实，这本门中人岂会善待与他？将他架至瞿凤鸣陵墓处，也不与他吃食衣物，任由他自身自灭......”

“这瞿凤鸣陵墓处，瘴气弥漫，毒物盛行。玄冥祖师若想活命，这进食饮水自是不可避免。然此地之活物，皆是这蛇啊、蝎子啊、蜈蚣等毒虫，祖师爷无奈，只能以此为食。这些毒虫皆含剧毒，长年服食，自是体内剧毒急增。玄冥祖师原想，如此下去，自己必将毒发而亡......”

“或许是上苍眷顾祖师爷，觉这祖师爷命不该绝。于是有一日，玄冥祖师体内剧毒发作，登时头重脚轻，莫说行走，便是站立不动亦感勉强。浑浑噩噩之中，瞅见这丛中有一只巨蟾跳出。但见这巨蟾足有巴掌般大小，浑身赤红，声若牯牛一般极为浑厚。这四周的蛇啊、蝎子啊、蜈蚣啊，见这巨蟾叫唤，疑是要占己地盘，便一窝蜂涌向那巨蟾，或攀其背上，或伏其腹下，只顾撕咬。玄冥祖师料想这一众毒物，如此咬将下去，这巨蟾即便不被咬的肠穿肚烂而死，也会因抵受不住剧毒侵袭而亡......”

“难道这巨蟾未被咬死？”“哈哈，乐儿，这巨蟾非但未被这些个毒虫咬死，反而这些个毒虫咬了这巨蟾之后，不一会便倒地不动。你可知为何？”“这......乐儿猜想，莫非这巨蟾周身剧毒，更胜这些毒虫百倍？”“聪明，正是如此。当时玄冥祖师见此情形，甚是好奇，细瞅之下，这巨蟾所过之处，草木皆枯萎变黑，还有浓烟腾起，并伴有刺鼻的焦灼之味......”

这时欢儿又插话道：“哇！这什么蟾这般厉害？那......这此处的毒虫岂不皆要死于它手？”“欢儿，这巨蟾唤作‘莽牯朱蛤’，号称‘万毒之王’。这‘莽牯朱蛤’本就是稀有之物，而似巴掌般大小的，便更为稀有了。眼前这只，便在同类中，也堪称王者了。这周边一众毒虫，见先头数十只扑上撕咬，均命丧顷刻，想是知其厉害，尽皆弃了地盘，四散奔逃。便在此时，另一边距这朱蛤三丈开外，竟现一只冰蟾，周身灰白，并未惊惧，而是抬脚缓缓向那朱蛤爬去......”

“祖师爷再看这只冰蟾，个头虽只及那朱蛤一半大小，但模样甚为可怖，浑身似被冰雪覆盖，后背上似有冰雾缓缓腾起，它所过之处，草木皆被冻结。祖师爷见眼前这般景象，当是数百年才可窥见的奇闻。这两只蟾，俱是奇毒之物，却是一只炙热无比，一只阴寒难当。祖师爷见这两强相遇，料得必有一番恶战，却不知鹿死谁手......”

欢儿此时冷不丁又插进来一句：“欢儿想来，那只朱蛤块头更大，应是更厉害些！”老者扭头看了她一眼：“哦？欢儿以为朱蛤更厉害？”“对啊对啊，难道欢儿猜错了？”“好嘛，欢儿你稍安勿躁，听为师接着说。这两只蟾离的愈来愈近，这冰蟾率先发难，一跃而起扑向那朱蛤。但朱蛤早有防备，冰蟾刚跃上其后颈，正欲向后背爬去，却被这朱蛤将头一甩，摔在地上。随即朱蛤身躯一动，将冰蟾压在身下，张口便咬住冰蟾之头，两只前足托起冰蟾后半身，一推一送，便将这冰蟾吞将下去......”

欢儿当即叫道：“看，我就说嘛，还是这朱蛤厉害......”一旁的乐儿用肩膀顶了她一下，而后使了个眼色，意在叫她不要插话。老者停顿片刻，遂又说道：“欢儿以为，这朱蛤便赢了么？”“这.....难道不是么？”“是了，这朱蛤确是将这冰蟾咬死，并吞入肚里。玄冥祖师见此情形，也道是这朱蛤胜了。谁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朱蛤却发狂般的就地翻滚，似是极为痛苦......”

“在这朱蛤倒地翻滚之际，玄冥祖师瞅见这朱蛤周身的肤质，时而浑身赤红，时而浑身灰白，时而又变作赤红......如此变换多次，又过的一盏茶的功夫，这朱蛤忽的四脚朝天，周身再度化为灰白，自此一动不动，再未变换过色泽。”乐儿追问道：“师父，难道说这冰蟾比这朱蛤更毒？朱蛤虽咬死了这冰蟾，自己却也为它的寒毒所杀？”“嗯，这两蟾相斗，未有赢家。此时玄冥祖师便想，自己中毒已深，长此下去必活不得。眼前这两蟾之毒远胜自己体内之毒，思来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试上一试，或可解己身之毒。纵使不成，就此暴毙，也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强。”

“想到此处，玄冥祖师便去寻了些尖石，因这朱蛤死后，周身皆有灰白色凝冰所覆，且这朱蛤个头过大。若不凿开这凝冰，将这朱蛤分作几块，则难以下咽。这死后的朱蛤周身因这寒毒，肤质极硬，如此费了不少周章，终是将这朱蛤分作了四五块。此番再进食，已可慢嚼下咽，玄冥祖师便一鼓作气将这只死去的朱蛤尽数吃了下去......”

“噫......这般恶心的朱蛤，祖师爷也吃的下去？”老者没搭理她，继续故事：“这玄冥祖师吃下这死去的朱蛤后，没一会儿功夫，顿觉浑身灼热难耐，这喉间便似有一团火焰在灼烧一般。祖师爷想咳又咳不出，双手只在这颈项上乱挠，留下道道红印，实是痛苦难当。也顾不得这周边溪水不净，只拿手捧着便往嘴里倒，如此仍是无济于事......”

“过的一炷香功夫，浑身灼热之感顿消，玄冥祖师方自长舒了一口气。可未消片刻，祖师爷又感遍体生寒，此寒已非仅仅是肌肤之寒，而是深入骨髓。浑身上下之骨骼，都似凝固了一般。祖师爷已无法站立，倒在地上，四肢皆已没了知觉，动弹不得。如此又过的一炷香功夫，周身渐暖，四肢已能动。祖师爷方再舒了口气，先前那灼热之感再度来袭，如此周而复始，反复无常......”

“玄冥祖师便在这寒热之间来回变换，那时真觉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然而如此过了数天，祖师爷竟仍未命绝于此。说来也奇，也不知是祖师爷逐步适应了这寒热交替的身子，还是别的甚么缘由，这寒热交替的间隔时段却变得越来越长。虽说每次发作仍是需一炷香功夫方可回复如初，但发作之后喘息的时段，却明显延长了。于是，玄冥祖师便有闲暇之余，静下心来思索此番变故，究竟是福是祸......”

“玄冥祖师细想，自己原本练的内功乃是至阴至寒，今番这体内朱蛤之毒，乃是极阳之物。而自己体内，还有冰蟾这等极致寒毒，与那朱蛤之毒相冲。若想令自己体内不再受这两股剧毒相冲之苦，须增强一种毒性，进而弱化另一种毒性。于是，玄冥祖师心中便有了计较，原先觅食，祖师爷是见着甚物便送入嘴中。而现今，祖师爷却是有了选择，专挑那至阴至寒之毒物进食，以求弱化己身的朱蛤之毒......”

“如此过的数月，经玄冥祖师一番尝试发现，这青蛇、蝎子、蜘蛛、蜈蚣，此四物最为成效。于是祖师爷便常以这四物为食，果然日久之后，这朱蛤之毒的症状逐渐缓和。祖师爷原想，如此下去，终可消除这朱蛤的灼热之毒。可又过的一年，祖师爷发现，不管服用再多的青蛇、蝎子、蜘蛛、蜈蚣，这朱蛤余毒，始终不得尽数排解......”

乐儿有些不解，便问：“师父，这是为何？”老者反问他：“乐儿，你若受了风寒，是否会发烧？”“那是自然，人受风寒，若不调理，多半会发烧，此是常理。”“那便是了，这祖师爷体内朱蛤的灼热之毒，受寒毒相冲，自会衰减。但祖师爷发现，如若将青蛇、蝎子、蜘蛛、蜈蚣加倍服食，非但不能进而根除朱蛤之毒，反而会令这朱蛤之毒生出一股力道来与之相抗，最终却是物极必反。这便如人受风寒过甚，体内便会生出一股力来，将体温提升，这便是发烧了。”

“那，此后祖师爷又当如何应对？”“祖师爷心想，既然不能根除，便不根除了。现下能这般活着，已是万幸。于是每日仍是定量服食青蛇、蝎子、蜘蛛、蜈蚣此四物，并未加量，如此偶尔发作几回，亦能承受。就这般又过了数年，祖师爷隐隐觉得自己气力渐长。回想数年之前，祖师爷筋脉尽断已成废人，欲捉那毒虫服食，亦是极为费力。可现如今，要捉这青蛇、蝎子、蜘蛛、蜈蚣啥的，便似探囊取物一般轻易。祖师爷顿感蹊跷，这一日，祖师爷便寻思着，尝试运气，以试探昔日荒废的内功修为能否重拾......”

“难道说.....祖师爷的武功恢复如初？这怎可能？祖师爷不是筋脉尽断了么？”“祖师爷这一运气，当真吃惊不小。只觉浑身经络忽寒忽热，这两股力道在周身游走，却并无不适之感。更令祖师爷诧异的是，原先被挑断的手筋脚筋，经这两股力道流过，竟奇迹般续上了......”乐儿惊呼一声打断道：“自续筋脉？这当真闻所未闻！”

“哈哈，乐儿，想来祖师爷自己也不曾知晓。自己此番经历，竟可自续筋脉，这内力修为，更是远胜往昔。祖师爷当即大喜，于是思索着自己这多年来种种经历，探究令其自续筋脉、恢复武功的缘由。如此又过的数年，祖师爷便创出了‘玄冥圣心诀’这套千古绝学。”

乐儿喜道：“祖师爷因祸得福，创得此门神功，当真可喜可贺！”“嗯，祖师爷自知因这各种奇遇，误打误撞练成此等绝学，而旁人恐无此等离奇际遇。于是在创这套绝学时，力求这寻常之人也可修炼。于是便将这‘玄冥圣心诀’分作总纲、青蛇、蜘蛛、蜈蚣、蝎子、蟾蜍六篇。先以总纲开篇练习基本内功心法，再分别练习其余各篇，进而再修习这总纲后半部所载的进阶心法......”

“祖师爷知晓，旁人恐怕没有吞食朱蛤、冰蟾的际遇，因此言明这蟾蜍篇乃五个分篇中最难练的，须先练其余四篇，待得将其余四篇练至‘四圣归一’之境，即将此四种毒物融会贯通之后，方可再练这蟾蜍篇，进而达到最高境界-------‘五圣归一’。”

欢儿摇头问：“这‘四圣归一’、‘五圣归一’的，欢儿听着犯糊涂，劳烦师父解析。”“好好，这‘玄冥圣心诀’若以常人来修炼，便是此番进程。先习得总纲的基本心法，再在这青蛇、蜘蛛、蜈蚣、蝎子四物中任选一门修炼。此处以先修青蛇一门为例，待得这一门大成后，据以总纲后半部的进阶心法，再在余下的蜘蛛、蜈蚣、蝎子三门中任选一门修炼，将这两种毒物融会贯通。如此，大成后，便已达‘二圣归一’之境，内力较之只修青蛇一门，提升了一倍，即两倍于只修一门的内力......”

“达到‘二圣归一’之境后，再选一门修炼，经进阶心法，融会贯通后，达‘三圣归一’之境。‘三圣归一’的内力便达‘二圣归一’的三倍。此后如法炮制，到得‘四圣归一’，其内力已达‘三圣归一’的四倍。‘四圣归一’之后，便可修习蟾蜍篇，最终抵达‘五圣归一’之境，内力便是‘四圣归一’的五倍......”

欢儿挠着头道：“这武功学来这般繁琐？这得练多少年啊？”老者不屑的言道：“资质较高之人，练一门就需十年之久。若练得‘二圣归一’，须再加三十年......”“那除非长生不老，否则如何练得到祖师爷那般的‘五圣归一’之境？”“是了，祖师爷若非奇遇，只怕也到不得那‘五圣归一’之境。”

欢儿噘着嘴道：“十年才能练成一门，这还是资质高的人？一共要四十年才到‘二圣归一’？这到底是资质高，还是笨人啊？”“哈哈，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这一门大成后，依这总纲，须得自废武功后方可练另一门，即第一门重练，和新练的一门一同修习，方能练成。如此要练至‘五圣归一’，须至少自废四次......”“啊？吃这么多恶心的玩意儿不说，还动不动自废？练这功夫，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丫头，口无遮拦！练功岂有不吃苦之理，更何况是绝世神功？你不吃得苦中苦，焉能功成名就？你不见咱祖师爷，经历了多少，方成千年一遇的武学泰斗？之所以要以这些毒虫为食，便是要你习惯这些毒虫的习性。你练青蛇一门，就得到‘人蛇合一’的地步，才叫大成；你练蝎子一门，就得到‘人蝎合一’的地步，才叫大成；你练......”

欢儿又打断老者：“那依师父所言，这人若练至大成了，到底算人呢，还是算青蛇、蝎子、蜈蚣啥的？”老者也挠了挠头道：“这便......恕为师直言，自打练这功夫到了一定层次，便应不算人了。怎么说呢？至少也当是‘半人半蛇’、‘半人半蝎’啥的......”这乐儿忽然扭头对欢儿道：“姐，你若练成这青蛇一门，那便是女娲娘娘托世，受万人膜拜啊！练吧，练吧......”欢儿柳叶眉倒竖，边抬手边道：“你小子，敢消遣你姐！看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