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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玉登时脸色也变的凝重起来,颤声问道:“大姐,你的亲姐......老爷子寻见她了么?”黄夫人忽然止言,停顿片刻后,方才回道:“三妹啊,时至今日,已过去了二十一年,我始终未能获悉姐姐的任何音讯,也不知她是生是死!这些年来,除了寻找我与文炳的两个孩子外,我也一直在追寻姐姐的下落。”

顾惜玉边抬手擦拭着湿润的眼眶,边对黄夫人言道:“大姐勿要怪罪,听大姐说起你的姐姐,小妹我即景生情,也便想起了我那被歹人害死的亲姐!”黄夫人忙安抚她道:“是大姐不好,勾起了三妹的伤心事!大姐跟你赔不是了!”

顾惜玉几度哽噎,黄夫人忙拍打着她后背,几经安抚,见顾惜玉心绪稍复,这才继续开口道:“那,三妹,咱继续吧!那天,我本欲与我爹同去寻我姐,只因那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我爹强令我在房内静养,不得外出。我爹选了几个功夫最好的弟子,先行动身,半个时辰后,我那叔伯将一个个沉重的包裹小心翼翼分配给六七十头骡马驮载后,也与数十名随从赶着骡马离了山寨。”

黄夫人放缓语速:“那天,只觉得是我此生所历最为漫长的一日。自我爹和叔伯先后出了山寨,我这颗悬着的心便委实难安,我忧心爹爹的安危,更忧心姐姐的安危。午时用过饭后,我听山寨里行走的下人说道,说见到叔伯匆匆回了山寨,下人还说远远瞅去叔伯神色似是有异,脚下不稳似是受了伤。我问下人,随行之人是否都回来了?下人答曰,只见叔伯一人回来,不曾见其他人等。”

顾惜玉此时也听出了故事中的蹊跷,当即屏息细听。黄夫人则继续她的故事:“听到下人如此答话,我登时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我依稀记得父亲说起过,原本应是叔伯和我爹一起运送那些由骡马驮运的一个个沉重包裹,而目的地乃是契丹鞑子的都城------上京。猿臂山离那上京可是不近,叔伯又怎可能当日午后便折回山寨?可如今叔伯脚下不稳似是受伤,而随行的数十人一个未归,那结论只能是--------出了大事啦!”

顾惜玉:“大姐那叔伯,莫不是半路遭了贼了?”黄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正是呢,并且绝不是一般的匪类。若是寻常匪类,以叔伯的武功,绝不至吃亏。叔伯的那数十位随从,想来必定已丢了性命。不难猜想,袭击叔伯的人,人数应是不少,叔伯武功虽高,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只得奋力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山寨。而那些随从,本事不够,自是都遭了毒手。”

黄夫人:“我越想这事,心中越慌,愈发忧心我爹。叔伯已是如此,那我爹找寻我姐的这一路上,不知又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我越想,越忧心,本就犯病了的身子骨也闹腾起来,一阵阵的腹痛难忍,我屋内的丫鬟忙扶我到榻上歇息。我卧床后不久,竟自昏睡了过去......”顾惜玉插话道:“啊哟,大姐你那时病的不轻啊!是受凉所致的腹痛么?”她话刚出口,黄夫人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而此时,一旁久未发声的佟颜忍俊不禁般一笑,忙以衣袖掩了口鼻,以防出声。

佟颜怪异的举动,令顾惜玉心生好奇:“咦?二姐你缘何发笑?”佟颜一手掩着口鼻,一手连连摆动道:“没......没什么,我只道也就似我这般身虚体弱之人,才会着凉。不曾想到,似大姐这般的武林高手,却原来也会着凉!我料想来,大姐那时年纪尚幼,武功怕是还未够火候。那时的大姐只恐还未打通那......那甚么二脉?”黄夫人接话道:“是任督二脉!”

佟颜连连点头,继续道:“对,对!想是大姐那时尚未打通这......任督二脉,未到‘不惧冷暖’之境界,故而抵受不住风寒。而如今的大姐,已打通二脉,武功已臻化境,自是真正练就了‘不惧冷暖’,往后再也不会受凉发热、咽痛咳嗽了。大姐,我猜的对是不对?”黄夫人面色略显尴尬,回道:“要不怎说我二妹心智远胜常人呢?二妹你不会半分武功,却能猜出我当年是因修为不济,而受的风寒以致腹痛难忍。妹妹当真厉害,姐姐我拜服!”

佟颜则忙向黄夫人作揖道:“哪里话哪里话?姐姐谬赞,谬赞了!”旁侧的顾惜玉被这两位姐姐你一言我一语的,弄的有些找不到北了。她性子直,没这许多弯弯绕绕,她心中虽有困惑,觉着猜出大姐当年腹痛是因武功没练到家,并无甚过人之处,何以大姐直夸二姐厉害?但对两位姐姐所言,深信不疑。以她之心智,如何看的出佟颜是为了助黄夫人掩盖某些实情,而编出来这一套说辞。

其实当年,黄夫人压根就没有受凉,而是怀了四个月的身孕。黄夫人不想让顾惜玉知晓自己多年之前已诞下子嗣之事,毕竟,孩子的父亲可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黄夫人对顾惜玉说起当年之事,只以身子不适作为搪塞,不想顾惜玉忽然问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好在佟颜急中生智,为其解围。

此事终是告一段落,黄夫人理了理先前的头绪,继续道:“嗯,方才说到我昏睡了过去,熟睡中隐隐听得屋外嘈杂之声四起,在旁伺候的丫鬟将我拍醒。我醒来时,见丫鬟神色慌张,言语吞吞吐吐,我心生疑惑,忙问她出了何事。那丫鬟对我说道,说瞅见屋外百余人相互厮杀,不知所为何事。她胆子小,便闩了门,躲在屋内不敢出去。”

黄夫人:“我对她说,我要推开门到屋外瞅瞅,被她拦住。她说她怕那些拳脚刀剑招呼到自己身上,恐因此丢了性命,而躲在屋内,似是安全许多。我心想,自己此时身子亦是不适,若真出什么乱子,自保尚且力不从心,更别提把她也护住了。于是思量再三,决定闭门不出,只凑到窗前,瞅一瞅屋外到底出了何等的乱子。”

顾惜玉追问道:“这......山寨里真出了乱子?”黄夫人:“我瞅见窗外,我爹的一众弟子,竟和叔伯的一众弟子斗到一处,细看之下,皆是生死相搏,绝非比武切磋。那地上,已然躺着数十具尸身,并且仍不断有人应声倒下。我心中整个乱了,何以我爹和叔伯的弟子们会相互厮杀?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黄夫人:“见窗外天色已是全黑,我忙问身侧的丫鬟是什么时辰了,她告知我,此时已是亥时。我一听心中大惊,这都到二更了,何以仍不见我爹回来?难道说我爹去了那信中所说之地,至今未归?我那时便想,倘若我爹在此地,必能说明缘由,平息误会,令两家罢手。可如今不见爹的踪影,却令我忧心起他的安危。”

顾惜玉插话道:“这都二更了,不见老爷子归来,莫非真是在去寻你姐的路上涉险了?”黄夫人脸上显出悲悯之色:“不不不,三妹你猜错了。其实我爹那日早已归来,只不过......”顾惜玉:“只不过什么?大姐!”黄夫人:“我正忧心之际,忽见那屋门一震,那门闩瞬间断作两截,那扇门登时轰隆隆的倒将下来。我扭头细看那破门而入之人,此人不是我爹,还能是谁?”

听到这,顾惜玉脸上泛起一丝欣喜之色:“哇!老爷子回来啦!这......回来的可正是时......”她刚想说回来的正是时候,可平息屋外的纷争,却瞅见黄夫人毫无喜色,脸上愈发凝重、悲悯起来。她见黄夫人如此神情,猜想必有甚不好的事情,当即止言。黄夫人则照旧往下说着:“我爹的神情,瞅着似是有些恍惚,只见他喃喃自语不停叨咕着:‘圈套!圈套!这一切......皆是圈套......’。我忙扑向父亲,见他无碍,我便问他可有见着我姐。”

黄夫人此时说话,每一个吐字,都在发颤:“我爹看着我说道:‘圈套!圈套!一切皆是圈套!我......我未曾见到你姐,你姐,压根就不在信中所说那地儿......’。我却待要再问,却猛然发现,我爹竟受了极重的内伤。”顾惜玉惊呼一声:“啊!!是何人伤了老爷子?”

黄夫人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叙述着那一日的过往:“我问我爹,是何人把你伤成这样的?他没直接作答,只是对我道:‘我儿,你可知,你凌伯伯,和我那快要与你姐成亲的大侄子,都死了,都死了!’嗯,我爹口中的凌伯伯,便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位叔伯,他提到的大侄子,便是凌伯伯的长子。我听了我爹这话,犹如中了一道晴天霹雳,忙问我爹凌伯伯怎么死的。我当时寻思,凌伯伯武功那么高,怎会轻易被人害死?”

顾惜玉见黄夫人说到细节处,便不敢再行插话,只屏息倾听。黄夫人:“我爹对我说,他依着信中所说之地儿,前去赴约,在那地儿呆了近三个时辰未见来人,心知有诈,便即折返。后来他老人家得知,凌伯伯押运途中遇袭,贼人武功极高,除了凌伯伯一人负伤逃脱外,其余人等再无生还。”

黄夫人:“我爹与我说到其中细节,他说:‘我儿啊,你凌伯伯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不治而亡。最奇的是,打伤他的人,用的尽是我的武功路数。我这门武功,经我全套相授的,只有三人,你,你姐,还有我那大侄子。你姐和我那大侄子,自幼喜文轻武,武功根基尚浅,而你又......这几日身子不适,天下间,试问哪里还会有第五个将这门功夫全套演练出来的人?我那小侄子,如今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他爹,嘿嘿,嘿嘿,除我之外,当今世上还有谁,能将这套武功练至足以重伤你凌伯伯的?嘿嘿,我百口莫辩,我,我,我说不清楚了啊!!!!!’”

黄夫人抬袖拭去眼角的泪光,深深吸了口气后吐出,再行开口:“我爹对我说道:‘我那小侄子自幼戾气极重,他此刻认定我是他杀父仇人,必非取我性命不可!我敌他不过,这回只怕走不脱了。’我爹随即掏出一封书信塞与我,又道:‘我儿,我已安排两位弟子护送你去巴蜀之地,到得巴蜀,你去寻一对林氏夫妇。个中细节,待你到得巴蜀,拆看此信一看便知。他夫妇二人是爹的故友,所练独门武学颇有见第,应能护你周全。我儿,你这便动身吧,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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