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玉见佟颜在一旁偷笑,再瞅黄夫人边说边笑,满腹狐疑的问道:“大姐,这......二姐她,当真是......脉象全无?”黄夫人回她道:“要不然,你来给你二姐搭搭脉,以解你心头疑惑?”顾惜玉忙推辞道:“这......大姐,我可不懂切脉,就不必了吧?大姐从未诓骗过我,我自然是信大姐的。”
但顾惜玉心中仍有疑虑:“但......寻常人若无脉象,如何能活?那二姐她,为何......”黄夫人不等她说完,便回她道:“不错,寻常人若是脉象全无,断不能活,这寻常的郎中,应也是这般认为。但我幼时随我爹学切脉时,我爹曾与我言道,说这世间有一种极其罕有的脉络,确是摸不出脉象。”
顾惜玉愈发觉着新奇:“大姐,这极其罕有的脉络,却又有何不同之处?”黄夫人:“我随我爹学切脉时,年纪尚幼,这其中细节,自是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爹曾说,如此罕见的脉络,数千万人中也只能出得一两人。我爹还说,习武之人,以打通任督二脉,进而再疏通全身经络,方可习得上乘内功。而此等罕见脉络之人,任督二脉皆是死脉,而体内却另有一条隐脉,经这隐脉也可打通全身经络。”
顾惜玉自黄夫人处学得的,皆是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所习内功也皆是些入门的吐纳之法,对于这上乘内功从未涉猎,自然是听不明白。见顾惜玉不再言语,黄夫人料到她无法领会,便试图继续释疑道:“此等罕见脉络,显露在外的脉路皆是死脉,故而摸不出脉象。而真正走通全身气血的脉路,却隐于体内。我爹说,拥有此等脉络之人,乃是天生习武的材料,若打通隐脉,较之常人打通任督二脉,真气流转更为顺畅,修习内功皆可速成。”
以顾惜玉的资质,自然不会明白黄夫人所言,她问道:“大姐,同样是靠身上的脉路令真气游走全身,何以打通隐脉的便一定比打通任督二脉的强呢?”黄夫人:“咱这寻常人的脉络,除任督二脉之外还有六脉,共计八脉。修习上乘内功已臻化境者,这八脉均已打通,一般以为,打通的经络越多,内功修为则越深。而这隐脉,我却不甚了解,只是幼时听我爹说,隐脉极为罕见,即便是有,那也只能是一条脉路,但这一条脉路却可打通全身经络。”
黄夫人继续说着:“三妹,你如今可明白否?隐脉一旦通了,便是一条脉达成八条脉之成效,自是应厉害许多。”一旁的佟颜笑着接话道:“大姐,你自幼习武,功夫自是了得。而我是全然不会武,三妹也是近年来才半路出家随你学了些拳脚。你与我二人说任督二脉、奇经八脉、体内隐脉,我二人如何能明白?岂非鸡同鸭说?”
黄夫人轻叹一声:“唉,三妹如此倒也罢了,二妹啊,我却要说说你了。当初我便发觉你这世所罕见的隐脉,劝你随我习武,你却不从。当年你若听我的,以你隐脉修习内功之进境,此刻只怕修为已在我之上了。以你隐脉打通各处经络,只需小成,便可不惧冷暖,又如何会为此顽疾所累?”
佟颜连连摆手道:“别,别!韩非子说的好,‘侠以武犯禁’,我可不要做大姐这般的侠士。妹妹只喜在这‘观仙楼’里唱唱曲、抚抚琴,与一众儒士墨客谈文论诗,此生足矣。”黄夫人仍不死心:“二妹啊,你这隐脉之躯,五百年都不曾出一个啊!如此荒废,实在可惜!”佟颜连连摇头:“大姐休要诓我,我是决计不会随你习武的。”
黄夫人面色忽然微微变的有些凝重:“罢了罢了!大姐想你随我习武,也是有些私心的,既然二妹不肯,我便不再提了。”顾惜玉顿感疑惑道:“私心?大姐劝二姐习武,也是为了二姐的身子着想,这私心二字又是从何说起?”黄夫人:“当然是私心,我劝二妹习武,也是思量着,日后二妹武艺精进,便可与我一道,护我一家周全。”
黄夫人一番话,令顾惜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什么二姐与大姐一道,护大姐一家周全?大姐你在说甚?小妹我被你弄糊涂了!”佟颜面向顾惜玉,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不要打断黄夫人说话。黄夫人扭头看了顾惜玉一眼,道:“三妹与我相识不长,不似二妹,与我已有十二年的交情,自然知道我过去的许多事情。三妹既也与我义结金兰,此事我寻思许久,还是应说与你知晓。”
顾惜玉:“都是自家姐妹,姐姐有话,但说无妨。若有难处,若要做妹妹的豁出性命,只管说来。咱仨既已结义,那便要同生共死,二位姐姐若有不测,做妹妹的绝不独活!”一番豪言壮语之后,她忽觉自己性起时竟口无遮拦,言语极是不妥,忙为自己圆场道:“啊!呸呸呸!我方才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这口拙舌笨的,二位姐姐勿怪!”
黄夫人:“好了,三妹,我知你是无心之言。”她理了理思绪,继续道:“要说我曾经那些事儿,还当从二十二年前说起。话说我祖上也端的是武林世家,自我祖父时起,家道中落。祖父过世后,我爹便与一位至交叔伯,各自带着一众亲眷,去北边占了一处山头。我爹和这位叔伯皆是武林世家出身,均有一身好武艺,便一同在这山上立派授徒。一时之间,竟有数百门徒来投,众人占山为王,拥这位叔伯为大当家的,尊我爹为二当家。”
顾惜玉:“原来大姐是武林世家之后,怪不得功夫如此厉害!”黄夫人:“那时北边可不太平,常有契丹鞑子袭扰,我爹与这位叔伯皆是性情中人,最厌恶这班鞑子。每每这鞑子来山寨周边行恶,便被他两位老人家毙于掌下,前前后后死在他二人手中的鞑子,只怕不下百人。”
黄夫人:“因我爹和那位叔伯伤人太多,后来便有一位契丹的王侯,嗯,应是唤作‘南院大王’,带了数百兵士,抬来诸多银两、绢布,放言说是要与我们修好。我爹当时推测,咱这头既是占山为王,这‘南院大王’便多半是给我们来个先礼后兵,先给咱些甜头,若咱们表现的不识抬举,他们再兴兵攻山。于是我爹便劝叔伯不可轻信与他。”
顾惜玉:“那,二位当家的可曾与这‘南院大王’修好?”黄夫人:“这时我的那位叔伯,深知契丹鞑子好勇斗狠,见那‘南院大王’应也是个练家子,便激他与之比武,并事先言明,落败的一方当对胜出的一方言听计从,不可有任何违背。我这叔伯武功盖世,料想这‘南院大王’岂会是己之敌手?而这契丹鞑子固然凶残,但却极重承诺,叔伯只须胜出,便可叫‘南院大王’允诺与他,保住这山寨。”
顾惜玉:“大姐这叔伯是赢了么?”黄夫人微微摇头道:“世事终究难料,叔伯未曾想到,这‘南院大王’武功之强,竟不在他之下,二人斗得数百招,仍是未分胜败。叔伯与这‘南院大王’彼此钦佩,随即罢斗。叔伯自知年事已高,而那‘南院大王’正当盛年,若斗的久时,叔伯必定吃亏。这一架打下来,叔伯与我爹均觉着这位‘南院大王’待人极为仁厚,与那契丹鞑子的作派,是大相径庭。”
黄夫人:“他两位老人家思量再三,决定卖‘南院大王’个面子,与那契丹修好。之后便在山上大摆筵席,席间叔伯与这‘南院大王’相谈甚欢,无意间得知这‘南院大王’的父亲竟与叔伯的父亲颇有渊源。叔伯心想,他二人既这般有缘,索性便拜了把子,以兄弟相称。”顾惜玉喜道:“哟,这当真是有缘,看起来老爷子与这位叔伯这便攀上了‘南院大王’这棵高枝儿了,可喜可贺啊!”
黄夫人却脸一沉,苦笑道:“原本这确是喜事,这‘南院大王’还为二老在契丹皇帝那儿谋了个差事。然而......这却是一切苦难的开端......”顾惜玉一惊:“咋啦?大姐你这般说......发生了何事?”
黄夫人:“这一切,都要从‘南院大王’为叔伯和我爹谋的那个差事说起。话说他两位老人家应下了这差事,没多久契丹皇帝便拨了一大笔银两给咱,他两位便使人在后山盖了所大宅。那时我,也就三妹你这般年纪,涉世不深,也不知他两位成天在倒腾些什么物事,只是见到山寨里好些青壮汉子,每每肩挑背扛着什么东西,搬入那大宅中。待到我爹得闲时,我向他问起这办的是何差事,他始终不说。”
顾惜玉一脸困惑:“这怎样的差事?怎的如此神神秘秘?”黄夫人:“如此过了一年,有一日叔伯来寻我爹,我隐隐听见他二人相谈,似是说那契丹皇帝对他二人办的差事甚为满意,还说要将那个造好的什么东西运去给那契丹皇帝过目。叔伯当时便定下了时日,准备与我爹一同护送其北上。可偏在约定时日的前一天,我姐忽然失了踪迹。我姐一夜未归,第二日一早,我爹收到一封信,竟与我姐失踪有关。我爹便和叔伯商议,由叔伯先行护送那造好的物件北上,自己则带了几位亲随弟子,去寻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