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间失去了光明，那便由我们照亮世界。——《卢西塔尼亚联邦建国宣言》

昏暗的太阳开始落下，一支18人的雇佣兵小队正顺着山谷踏雪匆匆赶回城市，除了前方与两侧稍远的四名斥候，他们的腰间都挂着几颗奇怪的头颅和数片左耳。头颅面貌狰狞，突起、毛发、斑块、瘤袋杂乱分布在各个头颅上，但看起来又似乎可以归类于人类。领队的是一名高挑的黑发少女，她没有像很多女佣兵一样剪短头发，反而留着过肩的马尾，以沉静的姿态率领着队伍，如隼一般的目光偶尔扫视四周。突出的是，在这灰蒙蒙、明显不正常的空气中，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戴着防毒面罩，却毫无不自在地呼吸着，周身似乎散发着微光。

名为特鲁埃尔(Teruel)的城市处在高原之上，周围山陵遍布，冬日的白雪覆盖着大地，灌木枝干从中探出，光秃秃的矮树稀疏分布。感谢干旱，尽管天气十分寒冷，但雪层依然不足没膝，远行还不是很困难，小队回到城市时可能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突然间，一群野兽从视野之外窜出来，溅起大量雪尘。似乎由于气候转冷，这群约莫30匹的狼形野兽比起数百年前的狼体格更壮大，有着剑齿、壳片、突刺、粘液、颜色诡异的涎液不等明显不正常的特征，它们见到人类后，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黑雾。

前面的斥候见状洒出催泪粉雾后急忙往回跑，队伍也射箭掩护。跑在前面的野兽或被呛着，或停下避开射过来的箭，于是斥候们便成功回到了队伍中，而队伍中的佣兵则纷纷卸下行装。等低吼着的狼群又继续接近时，“射！”，少女一声令下，弩箭与土枪齐射，数匹怪物翻滚着倒地，狼群又是一阵停顿。小队前阵趁机换上刀盾准备迎战剩余的野兽。恰在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踏雪声，少女回头一看，便见一个身穿白袍的人从山上跑下来，手中的手杖一扬，一片淡淡的黄白光便照在众人身上，雇佣兵们立刻就感觉疲惫减缓了一些，之前的战斗造成的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了。

少女转回头，举起刀，淡淡的白光透射过队伍，所有的武器似乎都略微锃亮了一点。随后她率领佣兵们踏前挥刀劈砍向恶兽，金属与骨头相撞的闷声响起，似乎这些粗劣的兵器很快就会有卷刃、崩口。但这种战法很有效，野兽们咆哮着，带着时不时的痛苦声，一时被阻击在阵型前。被少女带光的刀用力砍中的狼则发出呜咽声，它们的伤处发出了更亮的光，周围的黑雾也消失了，散发出淡淡的焦味。而后列的佣兵则时不时趁隙射击。

尽管雇佣兵们已经打倒了约十匹狼，但狼群已经散开，即将包围小队，小队也从方阵变为圆阵。少女忧虑地看了白袍人一眼，转过身准备来一次突围援救。而这时白袍人已经跑近了，带着小小的喘息声，他站定在狼群前，镇定自若地挥动了手杖。更加明亮的白光挥洒到狼群身上，狼群周身出现了更加炽烈的光芒，黑雾几乎全部被湮灭，它们发出痛苦的咆哮，不禁打起滚来。

机会！霎那间小队成员一齐打击怪狼们的要害，很快，所有的野兽都被杀死了。

战斗结束后，少女边走向白袍人边端详他。只见一张漂亮的面容，眨了眨的蓝色眼睛露出一分可爱；乳白光滑的皮肤，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尽管衣袍掩盖了他的身形，但纤细的脖子已经暴露了身躯的柔弱；白金色的短发齐肩，编了公主辫，耳后也编了两条细辫，耳鬓又用细绳捆扎起来；带有兜帽的白色短袍遮住膝盖，却无碍于行动，两侧有着金色的菱形与线条组合的装饰；其下则是棕黄色的高筒靴；手上穿着同样是棕黄色的手套，握着一根玉质手杖。看起来像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但又微妙地感觉不是。

“艾琳·卡布雷拉。”少女伸出手。

“布兰卡—埃斯特雷拉，无姓。”少年用柔和的声音说着与艾琳握手。艾琳的思维一顿，怎么听起来他比我还有女人味？而且无论是布兰卡还是埃斯特雷拉都是女性名字吧？“不过我更喜欢被用全称称呼，你也可以称呼我为B.E.、Albo-Astro、WhiteStar或BaiXing（白星）。”少年继续说道。

“BaiQing……，算了，WhiteStar，”尽管心里嘀咕着，但艾琳还是保持了对协战者的尊重，“我们正要返回特鲁埃尔，要与我们同行吗？”

“正合我意。”白星微笑道，指了指后面的一座小山，“不过，容我先上山带回丢下的行李。”

“嗯……，我陪你上去吧。”少女略加思索便道，然后对部下下令，“所有人原地休整。”

两人向山上走去，当远离小队后，艾琳向他问道：“即是是光复者，孤身一人也是十分危险的，你独自一人出来是打算做什么呢？”

“嗯……”白星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艾琳，严肃道：“不瞒你说，我这次出城就是为了观察你的能力，如果你如传言一般优秀的话，就设法与你接触。”他顿了顿，继续说，“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我就离开了，因为我当时不想直接与你接触，战场或归途不是很好的交流场景。在那之后，我预估如果你们打算今天赶回城市的话，差不多就要接近我了，于是我爬上一座小山等你们过去。而恰巧在你们差不多过去的时候，我看到前方雪地上有一群野兽沿着山谷过来，即将与你们遭遇，我想这也许是一个契入点，就丢下行李赶过来了。”

“我有名声……？”艾琳沉吟道，看向白星，“雷阿尔(CiudadReal)？”

“是的，”白星点点头，“我在雷阿尔城听说了你的故事，昆卡(Cuenca)人确认了你的去向，在环绕马德里(Madrid)省游历结束之后，我就过来观察一下你的现状了。”

“所以你是想雇佣我？”

“不，应该说是合作。”

“合作……？你没钱？”少女的目光转为不善。

“我还是有点小钱的。”少年虽然一幅谦逊的样子，给人感觉却是恰恰相反。“不过嘛，我想和你做的事可不是雇你去打杀什么东西。”

少女捋了捋鬓角，“你所图非小啊。就算你说服了我，就凭一个娘气的男孩子和不到二十人的武装，又能做什么？”

白星慢悠悠道：“路总是要一步步走的嘛，又不是一步踏入深渊，你可以先陪我做事捞点好处再说，看看形势，等到不可挽回之前那个点才下真正的决定。”

“好处？那代价呢？”

“你我现阶段俱为一体，你得到好处就相当于我得到好处，是你去争取，不是我来给予，我怎么会索求代价？代价……就是承担失败的风险啦。”白星笑了笑。

少女又看了白星一眼。“那你现在打算要我做什么？你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那，从头说起吧。”白星依旧是不急不躁，没有半分招揽的样子，“你父亲生前屡称，你是个天才，终将成为一名优秀的佣兵指挥官。”

艾琳点点头，“他是在为我造势，好尽快融入佣兵小队，提高我的声望，最终继承他的小队。”

“但是……你父亲过早阵亡，他的副手将你排挤出佣兵队，你只能带着几个忠诚的追随者返回故乡。”

艾琳回想起那一天，眼中密布阴霾。“是的。他的理由是，我当时太小，无力主持一支佣兵小队；长大了的话，如果没长歪，又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会惹来招架不住的麻烦。”

白星看了看她胸前的凸起，又笑了笑。“现在少女不仅有着漂亮的脸蛋，还发育出了完美的身材。”

艾琳同样看了看白星的胸前。该死，我一个女孩子跟你相比，好像只有这点能胜出了。“是啊，他的理由更充分了。毕竟，谁不喜欢富有活力⭕子又大的17岁青春少女呢？”语中的讽刺意味越来越浓。

白星拍了拍手杖，“腐败的世界啊。无论哪里，谁都想凭借手中的权力满足自己的欲望。比起你与你交好，或是获取你的力量，他们更想先上你。他们相信，你不让他们上你就不能上位。”艾琳默默不语。“于是，我们富有才华的艾琳·卡布雷拉，也许有能力指挥上百人的指挥官，只能窝在落后的高原砖城上，手下不满二十个人。”

“我不会妥协的。”艾琳开口了。“有些女佣兵，她们剪短了头发，纹面或是割脸，甚至哪里脂肪多就抽脂，让正常人根本没有与他们⭕交的欲望。这是退缩，但我不会。我要堂堂正正地凭借自己的能力争取到自己应得的地位。”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这身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脸，在这个时代，都是阻碍与灾祸。但我要克服它们。终有一日，它们将会成为我光辉的点缀。”艾琳一脸坚定地声明。

白星拍了拍手背。“很棒。而你之前一举剿灭了一个暗堕者部落，游行展示的头颅之多，惊动了城主，他不得不当场授予你特鲁埃尔市民的身份，这达成了你实现梦想的第一步。我猜你接下来会转移到昆卡省活动了。”

艾琳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天那些作威作福的小人又惊又惧的面容，市民的赞叹与欢呼，由于全城震动而过来察看的子爵看到佣兵们满身的头颅、耳朵串时的吃惊，又在市民的齐声欢呼下顺势授予了她们居民身份，心中又泛起一丝愉悦。“这三年我们不断致力于清理特鲁埃尔南部城市周边以及迁徙过来的暗堕者部落，暗堕兽也杀了不少，已经足够回报市民权了。特鲁埃尔省又过于落后，哪怕是首府也只是砖城。而昆卡城是砼城，在那里我能继续发展我的势力。”

“何不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呢。你的目标是最终返回雷阿尔城复仇吧？”

艾琳吃惊地看向白星。“我还没有抗拒雷阿尔上层的实力。”

“不就是挨⭕吗？”白星无所谓道，“我来代替你，让我成为佣兵小队的所有者，我去和官方人员交涉。”

“我……”

“不过是无数次之后又来几次而已。”白星打断她。

艾琳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她摇摇头，道：“就算如此也没必要轻易牺牲，如果可以的话，等我……”

白星站住，瞪向她说：“我会，立刻、马上，开始行事。你不同意我也会倾尽所有去实现计划。”

两人对视了良久。

艾琳先叹息道：“何必急于求成？”

白星仰头看向天空。“时势不等人。我的身份随时有可能被收回；雷阿尔省大势随时有可能落定；而随时可能出现的荒年也不利于我的计划。”

艾琳又沉吟了一会儿，最终长叹了一声，才抬头说：“那我们还是继续进一步讨论吧……如果我能认可你的目标，我们可以合作。事成之后，卡布雷拉小队将会永远是你的武力后盾。”

白星点点头，带着艾琳继续往上走，轻描淡写道：“我打算与雷阿尔城城主合作，在雷阿尔省创立新教传播，借此最终摧毁所有的世家势力。”

艾琳不由趔趄了一下，她抬头看着白星，吃惊道：“你竟然是反叛者，而且还想用宗教来蛊惑世人。是什么让你想走上这样的道路？”

白星沉默了一阵，才说：“在钢城里，我见识了那个社会的丑恶；但也是在钢城里，我获得了宝贵的知识。诚然，我即使不脱离钢城，也有机会复仇。但是，复仇之后呢？我仇敌那样的人还会不断出现，在漫长的未来，他们会不断肆意凌虐弱者。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这种复仇毫无意义。只有消灭了这种人出现的土壤，未来才不会令我憎恶。所以我才要创立新教来推翻婆罗门的统治。”

这时，他们已经登上之前逐渐接近的山顶。登上后，白星转过身，望向下方，艾琳也站到他身边。两人俯瞰了白雪皑皑而又不平整的大地片刻，随后白星才继续开口道：“再说说我选择创立宗教的理由吧。目前世家统治虽然腐朽但尚且牢固，在这个割裂而绝望的社会，民□自由被厌烦，共□主义被妖魔化，现在要想凝聚出毁灭他们的力量，除了宗教别无选择。何况民众总会被愚弄，与其交什一税，或是过度消费，还是任人宰割，不如为我而战。”他顿了顿，看向艾琳，“不想做大事吗？如果循规蹈矩，你最多只是一座城池的最高军事指挥官而已。但如果我掀起浪潮，你或许能指挥数万大军……”

艾琳摇摇头。“虽说很有诱惑力，但以宗教蛊惑就是骗人去死，还遗毒万年。”

白星点点头。“从长远来看，任何宗教最终都将阻碍社会的发展，但我想立刻打破门阀对社会的禁锢。何况，”他微微一笑，“我可没打算创建黑铁教那样的排异性宗教，也不是要创建那种压榨尽信徒一切的邪教，我要创建的，实际上是裹着一层神性的进步思想体系而已。”他默默地眺望着更远更广袤的大地一会儿，才继续阐述，“我的目的不是在肉体上消灭那些婆罗门家族，而是要取代以更进步的社会制度。所以你不必担忧助纣为虐。”

艾琳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那，关于教义，我们以后要细谈。雇佣兵都是冒险者，我们冒死求利。如果你的宗教能散播开，我也能认可你的教义，那我不介意不得好死。”

白星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手。“那就请多指教啦！”

“合作愉快。”艾琳面无表情地与白星握手。

暗堕种是指转化为能利用、产生暗堕子的生物。——《卢西塔尼亚联邦钢城版普通中学教科书·生物·高二上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