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和平时判若两人的络腮胡,纪铭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纪铭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饥饿的野兽,会动的植物,还有盯着纪铭咽口水的…人。纪铭都见过。
不知道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野兽体型比之前更加巨大,之前被人撵得乱窜的兔子也转身朝人类发起冲锋,变得凶狠异常。
植物不满足与被动的接受营养,把根茎从土壤里拔出来四处乱窜,寻找猎物。
还有那些活不下去的,抛弃了道德与底线的人类,他们变得兽性大增,被欲望支配着啃食一切能用于填饱肚子的东西。
但他们已经算不得人了,被称为异人,纪铭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但是并不妨碍纪铭拧断它们的脖子。
络腮胡不知道纪铭在想什么,他只是严肃的告诫纪铭不要过界。
“走了,回去。”络腮胡对着纪铭说。
回去的时候络腮胡带着纪铭换了一个方向,他说这样走过的地方更多,有更大几率捡到好东西。
“这叫高效拾荒。哈哈哈~”说着络腮胡自己乐了起来。
可惜高效拾荒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回程的路走了将近一半都没有捡到任何东西。
络腮胡张望半天,找了颗看着还算顺眼的树,然后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从包里取出早上从窝棚里带出来的饼子,拿出两个递给纪铭:“休息会吧,先吃饭,这两个算你一块钱。”
纪铭接过饼子,城界内没有野兽,所以纪铭找不到其它食物。
营地人大多数人一天都只吃两顿饭。
倒不是有什么规矩,只是因为买不起更多的粮食。
现在差不多十点,下午两三点钟再吃一顿,一天就过去了。
这些都是络腮胡告诉纪铭的。
络腮胡一边啃着饼子,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水。
跟纪铭科普了一会儿常识,忽然抱怨道:“要是老天爷也眷顾眷顾我就好了。”
看着这一路上捡到的唯一一个铁皮罐子,络腮胡有些惆怅。
下一秒络腮胡又突然有些亢奋的跟纪铭吹嘘:“前段时间界外来了个人,刷的一下就从地面跳到城墙上去了!守城门的那几个士兵根本拦不住,跟传说中的轻功一样。子弹都能躲过去!”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眉飞色舞。
“听别人说,那是个觉醒者!应该是这么叫的吧?”络腮胡表情有些兴奋,好像他就是那个觉醒者一样:“特娘的!要是老子也有这本事,老子就去界外拾荒,反正那些玩意追不上老子!”
说着看了一眼布袋里的铁皮罐子,络腮胡兴奋劲又忽然消退下去,有些失落的念叨着:“肯定能捡到比这个值钱的东西。”
纪铭觉得他的想法和皇帝用金锄头犁地一样可笑,但纪铭笑不出来。
“哎...可惜老天爷看不上老子。”说完络腮胡便安静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络腮胡很久没和别人说过这么多话了,他的情绪起伏有些剧烈。
纪铭心想要不要安慰他一下,可是纪铭不会安慰人,便跟着一起沉默。
休息了一会,络腮胡站起来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泥土,对纪铭说道:“走吧,先回营地给你找个活。”
回去的路上络腮胡对纪铭说,等他有了工作,就不用怕饿死了,还能攒钱去城里。
纪铭原本就不怕被饿死,一头野兽够他吃两三天,但是纪铭并没有解释。
他更关心去了城里能不能让他想起来更多的东西。
纪铭抬起头极目远眺,即便现在距离营地还很远,但依然能看到那水泥与砖石构建的城墙。
“城里什么样子?”看了一会,纪铭转头朝络腮胡问道。
“我又没进去过,上哪儿知道它长啥样?”络腮胡听见后没好气的回复。
“但是城里不用面对野兽,不用担心异人,里面很安全。”抬头看了一眼城墙的方向,络腮胡的眼神有些闪烁。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时候城界会忽然收缩,有时候缩到营地外,有时候还会一直缩到贴着城墙。”
顿了一会,他又接着说道:“那时候界外的野兽会袭击营地,和那群疯子一起。”不过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纪铭知道他说的疯子就是那些界外的异人。
“上次收缩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收缩。”络腮胡拎着布袋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我有一个弟弟,和你很像,也是成天不说话,板着个脸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但是他死了,就死在上一次,死在那些疯子手里…。”
又顿了很长一会,络腮胡才再次开口说到:“其实也不一定全是坏事,与其像这样整天提心吊胆的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我要去城墙里边,我攒了半辈子,马上就够一万了。”
“老子一定要住进城里!”与其说络腮胡在跟纪铭讲话,不如说是他在给自己立誓。
纪铭看着络腮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络腮胡不需要安慰,在这片荒野,脆弱与懦弱的人都死了。
两人回到营地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一点了,那只瘪掉的铁皮罐子,是这整整一个上午唯一的收获。
这是拾荒者的常态,幸运儿总是极少数。
络腮胡带着纪铭,从靠近城墙的一所石土房子里面找到了负责给营地人分配工作的管事。
营地内大多是窝棚,少数的几个石土房子在营地内就算是最豪华的住所了,住在里面的几乎都是城里人。
虽然他们从不在营地过夜,但扔霸占着这营地内为数不多的几所“豪宅”。
管事名叫罗详,是个胖子。
这也是纪铭自从醒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胖子,所以纪铭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毕竟第一次总是令人怀念。
罗详也在看着纪铭,或许是对纪铭的外貌有些意外,所以罗详的眼神有些古怪,大饼脸上的小细眉轻轻的上挑,让本来占地面积很小的眼睛略微放大,显得有些猥琐。
毕竟营地里的人大多皮肤黝黑,还因为长期不洗漱身上带着浓厚的体味。
像纪铭这般唇红齿白,容貌俊秀的少年几乎没有。
与营地人格格不入。
看了几眼,罗详终归没有多说什么,给纪铭分配起工作:“东边矿场,大后天起,早七晚七,一天十块。”
言简意赅,声音有些懒散。
“具体的到矿场会有人详细告诉你……”
“罗管事,您看,他还是个孩子,让他去挖矿是不是……”罗详的话还没说完,络腮胡忽然打断道。
罗详瞪了络腮胡一眼,然后整个人瘫在摇椅上,不再说话。
或许是在表达不满,被络腮胡打断发言的不满。
络腮胡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弯着腰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纪铭没有说话,他没有应对这种状况的经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向罗详的目光从脸上挪到了脖子上。
沉默许久,就当纪铭忍不住这尴尬的氛围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罗详忽然慢悠悠的开口。
“大胡子……”罗详叫了句络腮胡,语速很慢,没等络腮胡回应,又继续说道:“你在营地时间也不短了,营地里可不管你是不是孩子。”
“在这儿,要么老老实实干活,要么你就等着饿死。”
“孩子?啧…”罗详的语气中带着点不屑,看向络腮胡的眼神里透着浓郁的蔑视。
“是是,您说的是……可是他毕竟没成年,去挖矿我怕给您耽误了进度,您看能不能还是给他换个活?”络腮胡赔着笑应承着罗详的话,但是并没有妥协。
“tui~”罗详朝着络腮胡的方向轻轻啐了一口,并没有真吐出什么东西来。
“就你大胡子是个好人!”讽了络腮胡一句,罗详躺在椅子上轻轻摇晃,大饼脸上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许是拿络腮胡没办法,半晌后再次开口道:“这样吧,还是去矿场,能干多少干多少,干多少活拿多少钱。”
“好,好,罗管事您心善,呵呵~”络腮胡知道讨不到更好的条件了,或许是对这个条件也比较满意,便捧了一句罗详。
虽然拿的钱可能少了不少,但总不至于累死在那矿场里,矿场的工作并不轻松,成年人或许扛得住,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可说不准。
络腮胡不知道纪铭的特殊,只当他是个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不清楚自己到哪去的可怜孩子。
“回头我跟那边的人打声招呼,等矿场开工就让他过去,不限制他的基础工作量。”说完,罗详支起身子看了一眼纪铭,上下打量一番后眯缝着眼看向络腮胡:“瞧这细皮嫩肉的,你别是从城里拐出来的吧?”
“那哪能啊,我都没进过城里,哪有本事从里面拐个小孩出来,是昨儿我搁集上捡到的,不知道,怎么着就跑到那边去了,还失忆了,估计也是个命苦的……”听见罗详的话,络腮胡赶忙解释道。
纪铭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一旁听着两个人谈论自己,并没有插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