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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长安,风平浪静。

广宁街一座空旷的院落外,高悬着的门匾上面写着“袁府”两个大字。此乃当朝户部尚书袁广缘不日前豪掷重金购买下来的一座的府邸。

其实他盯上这块地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此处实在算是一座风水宝地,坐北朝南,离皇宫也仅仅只有一炷香的脚程,自然也会被龙气所庇佑,所以都城里的达官显贵明里暗里都打心眼儿里惦记着。

袁广缘提前半年前后打点,光是这一点,银子又何止花了千两多。

不过官场纵横多年,凭借广阔的人脉最后好歹是从一众虎豹豺狼的嘴里,将这块肥肉给争抢了下来。

今日尚书大人瞧准请来的道士所算出的卦象里明说着宜动土,宜迁居,所以袁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顶着酷暑艳阳天,在广宁街上走了一路。

袁广缘毕竟是一家之主,坐着轿子,被丫鬟伺候着,倒也没觉得有多累,只是依稀觉得路上行人颇为稀疏,而平日里这条街向来是比较繁华热闹的,所以他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擦了把汗。

“加快脚程,就快到了。”

袁广缘掀开窗帘,急切地对一众家眷督促道。

待行至袁府大门外,袁广缘再次擦了一把汗。

这次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咱们的新宅子了!”

老尚书兴高采烈地吆喝了一声,后头的家眷也急忙齐连叫好响应。

嘎吱!

厚重的大木门被推开之后,袁广缘仰着脖子,如沐春风,自信豪迈地越过门槛,朝院子里走去,好像年轻了几十岁一样,后头紧跟着的家眷们也是一脸的欢喜雀跃。

突然,这位老尚书脚步一定,如同一座雕塑一般镶嵌在地里。

其实若是掀开他的袖袍,会发现他苍老的手掌已经不受控制地止不住颤抖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食物一样,令他心神巨震。

老尚书的小女儿青涩可爱,当下越过父亲的右臂,探出小脑袋之后,将好奇的目光看向父亲望着的那个方向,下一刻瞬间张大了嘴巴,被吓得小脸一阵失色。

顺着袁广缘的方向望去,会发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刻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搓着手里的两枚圆润透亮的核桃,看上去相当惬意。

只不过与常人不同的是,此人头上顶着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一头雪白的头发,尤其是面色苍白,神情惨淡,看上去就只剩下诡异了。

中年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尚书,言语轻和。

“袁大人,别来无恙。”

袁广缘闻声,身子一个踉跄,急忙转身将自己的妻女向后推。

本想着让她们赶紧离开这个大院,可偏偏这个时候大门被人在外头强行合上,死活是打不开。

老尚书自知院子里坐着的这位天巡司正使墨昭,掌管天巡司多年,手眼通天,手段高明,朝中不少官员都对他的“鬼刹”之名畏之如虎,自己断然不会是他的对手,于是低眉颔首,叹息一声,干脆妥协了下来。

“墨大人在天巡司足不出户已有数月,确实是许久未曾见面了,下官不知,大人为何今日会现身此处?”

墨昭翘了翘嘴角,脸上摆出一副尤为和善的表情。

“素闻户部尚书袁大人一生清正廉明,统筹户部,御下有方,为朝廷省下了不少的银钱,可自己却一直同家人住在长安城一个尤为偏远的小巷子里,当真是令人钦佩之至。

如今得知尚书大人终于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居所,我墨昭虽早已不问天巡司事务已久,但好歹现在也还是坐在‘正使’这个位子上,所以想着也该来当面向您恭贺乔迁之喜。”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敞着门的大屋子。

“略备薄礼,就放在厅堂之中。”

袁广缘举止虽有恭敬,但也并不是一味的卑微求让。

“乔迁宴本设在后天,墨大人消息果真灵通,竟先人一步得知下官迁居的消息。”

墨昭缓缓起身,脸上颇有兴致。

“欸,袁大人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算个什么大人,您比我年长许多,我理应称您一声‘长辈’才对。

说到底,今日墨某不请自来,也算是有所唐突,只不过到底还是没能在您这儿讨上一杯茶水。”

袁广缘一直静默地听着,当听到这里时,他觉得是时候了。

“是下官招待不周了,在此向墨大人赔罪了,待袁某把家眷在新宅子里安置妥当,来日必当扫榻相迎!”

墨昭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凑近袁广缘身边,悄声说道:

“巧的是,墨某前几日刚得了一罐上好的茶叶,且早在出门时便已命人在天巡司里用文火烧了一壶热水,算算时间,如今这个时候正好。

怎么样,袁大人可否赏脸啊?”

此话一出,这位在官场打拼多年,见多了人情世故的老尚书脸色一白,一下子就腿软了下来。

喝茶,在日常生活里就是简简单单的喝茶,而放在天巡司这里,就是指要对被请去喝茶的人,采取例行询问,或者是刑讯逼问了。

早在天巡司建立之初,“请喝茶”一词,就成了长安城的官场所流传着的一句黑话。

墨昭又上前一步,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放心,真的就只是喝茶。”

袁广缘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是跑不了了,于是转身对夫人说道:

“我先随墨大人去一趟天巡司,你等先把新家收拾一番,并将老家记得老物件儿安置妥当。”

妻子见状,急忙拽住老尚书的袖袍,一脸忧心。

“放心,我去去就回。”

袁广缘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随后转身便跟着墨昭离开了袁府新宅。

背影萧条,倍感凄凉。

……

钱塘江畔,沿着一条曲径便可通向一处十分阴暗的森林之中。

林子里时不时有乌鸦栖在枝头,发出让人相当不适的叫声,连同那阴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一起,使得正下方两人的声音被消掩去了不少。

“师兄,你就跟我回去吧,师姐她说的也是气话啊!”

图小山快步上前拦住赵瑞和,抓住他手掌的那一刹那,又被后者给立即满脸厌恶地甩开。

“哼!要回你回!一介女流,不过是仗着自己备受宗门长老看重,就整日在自家人面前耀武扬威。

师姐?她也配!”

“师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咱们可都是同门啊!”

赵瑞和咬了咬牙,站定在原地之后,侧头一板一眼地盯着图小山。

“你告诉我,我跟夏紫檀,你选谁!”

图小山闻言,慌张的不成样子。

“这……师兄……这怎么能选呢……”

赵瑞和立刻摁住他的肩膀,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

“那夏紫檀左右不过白虹境的修为,不过只是当初突破时的一指白虹比咱们高上几丈罢了,论实力,与咱们也差不了多少,她凭什么一直骑在我们头上!”

“可……我……”

赵瑞和激动地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住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慌乱的少年。

“只要跟着师兄混,终有一日,整个缥缈峰,都是你和我的!”

图小山看着他这副近乎癫狂的模样,有些恐惧。

“师兄……你……你好可怕啊……”

就在此刻,一道潇洒不羁的笑声响起,听距离应是在林子的最外头。

“哈哈哈哈,说的好!”

声音消失之后,一只白鸽笔直地飞来,而后在赵瑞和、图小山二人头顶上方不停地盘旋,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瑞和与图小山定睛一看,发现面前不知何时起竟站了一个人。

一袭白衣,唇红齿白的笑脸书生一开纸扇,笑意盈盈地拱手施礼道:

“区区偏安一隅的缥缈峰,又怎能装得下兄台的鸿鹄之志?与其终日屈居人下,受人支配,不如与在下一道,去做那制定规则之人,让世间众生,皆跪伏在兄台的脚下!”

赵瑞和查看了一番面前之人周身上下所流露出的气息之后,面色一变,如临大敌。

“黄田境!你是谁?!”

书生眯着眼笑,倒也坦诚。

“在下华士诚,方才诸位在钱塘江畔的镇子上与天狗的那一战,小生尽数瞧在了眼里,所以眼下却禁不住想要发自肺腑地为你鸣不平呐。

兄台明明是缥缈峰弟子,却不被自家人所信任,当真是令人寒心!”

图小山当即便站了出来,指着他神色警惕地质问道:

“你究竟是谁,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华士诚撅了噘嘴,耸了耸肩,脸上写满了无辜。

“若是你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真的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又岂会这般容易便被他人所挑拨呢?”

说着,他顺便斜着脑袋望了一眼图小山身后的赵瑞和。

“师兄,你可千万不要……”

啪!

赵瑞和伸手便是一记劈掌,重重地砸在了图小山的后脖颈上。

“呃……赵瑞和……师兄……你……”

后者双眼一抹黑,之后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赵瑞和蹲下来,故作悲伤地对着身下昏过去的图小山道:

“师弟,跟着夏紫檀能落着个什么好呢?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不识时务了。”

赵瑞和缓缓起身,恶狠狠地注视着远方镇子的方向,咬牙切齿道:

“夏紫檀,还有那个烟雨楼的臭小子,我赵瑞和早晚会跟你们清算这笔账!”

华士诚一合纸扇,喜上眉梢,而后上前一步递出了右手。

“赵兄,我代表血煞殿,欢迎你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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