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师兄,那钱塘太守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好心好意帮他出主意,他可倒好,二话不说就给咱们赶了出去,大老远来一趟,连个茶水都不给喝。

哼,我诅咒他外甥的病这辈子都好不了!”

头戴银铃的娇小女孩看上去十四五岁大,只见她掐着小蛮腰,在大街上气愤的直踩石板路,两个腮帮子鼓起来的时候红通通、粉扑扑的,打老远看上去煞是可爱。

“阿铃,这话你何不当着庄子安嗯面说?”

双肩背着药筐的青年紧跟其后,面带微笑,语气温和。

女孩闻听此言,脸色一僵,赶忙跑几步上前扯住其衣袖,摇晃着小脑袋不停地左右甩着,就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师兄,你又欺负我……”

青年见状,顿感一阵头大。

从小到大,这妮子只要一受委屈,或者遇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会像这样死缠住自己,多年以来都成了一种招数套路了,甚至还从未变过。

没办法,谁让她是师父唯一的爱女呢,只能宠着。

“好啦好啦,毕竟是在大街上。

那庄子安行事的确不似大家气象,倒是满肚子小家子气,说是‘小人’也毫不为过,若不是此次咱们奉师父之命出谷,前来杭州钱塘济世救人,这辈子都无需跟这种人打交道。”

女孩嘟着小嘴满脸委屈,两只硕大的眸子里水雾缭绕。

“师兄,要不咱们还是回药王谷吧,我想爹爹了……”

“这……师妹,你回去了没事,若是我也回去了,定是免不了一顿毒打啊!”

“我帮你求情还不成吗?”

青年脸上一阵纠结,思虑再三最终硬着头皮说道:

“来都来了,杭州的名胜风景,特色小吃,咱总得见识一下吧,不然岂不是白走这千万里路了?”

“吃的?!“

女孩顿时来了精神,可当她脱口而出之后却又下意识地意识到有些不妥,于是将小拳头抵在自己的嘴边,轻咳了一声,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言语之间故作老成。

“师兄所言极是,那便依师兄所言吧。”

青年低头眯起眼睛笑了笑,而当他抬起头来之后,眼神无意间瞥过的地方,令他心惊不已。

一座三层高的楼,竟在一瞬间破败开来,呈摇摇欲坠之惨状,尤其是一楼底部,简直就剩了一个空壳子。

“前方有人在打斗,声势不小。”

“哦?在哪儿在哪儿?”

闻听此言,女孩瞬间来了精神。

在看到一阵尘灰被高高扬起之后,女孩脸上一喜,急忙扯起青年的大手,向前方跑去。

“有热闹看了师兄,咱们快走!”

……

祥云酒楼内,宁辞气息虚浮,此刻相当疑惑。

“明明图小山与先前那些血尸一样,都是白虹境的修为,即便他身为缥缈峰弟子,掌握的法门玄通再高深,可境界不会变。

他的实力能够提升至此种地步,且远超其他同种血尸,定然是有什么地方不同,或许问题的关键就出在血尸炼制的过程中。”

“如此说来,即便将兄弟们的性命尽数填补进去,恐怕还是无济于事。”

听着宁辞的话语,左梁显然已经知晓眼前这尊血煞之物的可怕实力,只怕绝非白虹境修行者所能降服,自家大人尚且如此狼狈,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修为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了。即便天巡司有五千精兵,两千暗谍侍卫,可真正境界高深者也唯有达到了玉门境界的正使大人,若非其亲至杭州,那也便只有司里屈指可数的黄田境修行者能够出面摆平。

但长安与杭州相隔万里,是万万赶不及。

未免做无用的牺牲,为今之计,先行撤离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宁辞怎会听不明白左梁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棋已行至这一步,好不容易再向下深挖了一层,眼看就要逼得幕后之人浮出水面了。

跟人命比起来,狼狈丢人倒不是那么的重要,可一旦撤退,血尸定不会就此安稳下来,加上如廷尉府衙这般墙头草,遇事各扫门前雪。而杭州境内的修行势力,与朝廷的关系一向十分微妙,若是天巡司不出面,或许那些势力还会亲自解决,可一旦朝廷介入了,他们也就只剩下了隔岸观火,最终遭殃的只有钱塘两岸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无辜百姓。

“左梁,你带队将剩余的弟兄们转移出去。”

“可大人你……”

“先前便说了,此战关乎钱塘百姓的身家性命,此间强敌确非我们所能抗衡,不过,让你们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在异乡,也是足够愚蠢的一件事情。

还有,缥缈峰的那两个弟子,你也得替我完好无损地送回太湖,少一根头发,算你渎职之罪!”

说着,宁辞一把夺过其手里的长刀,咬了咬牙,神色倔强。

“血尸由我来拦住。”

左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人单手持刀,步伐稳健地朝着那具异常强大的血尸走过去,而在其越过自己的那一刹那,很明显地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足够狂傲不羁的笑意。

或许即便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高达千万丈的雄伟巨岳,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和胆量横刀立马,去傲视一切,甚至即便是移山填海。

“喂!刚才那一拳力道不错,再来!”

宁辞对着他招了招手,语气尽显轻蔑。

成为血尸之后,按常理来说根本毫无意识与理智,可图小山在听到这话后,居然出人意料的出现了人身上该出现的情绪。

没错,愤怒。

图小山被激怒了。

夏紫檀有些难以置信,两只美眸一下子瞪得浑圆。

一旦具备生灵该有的情绪,那便不是死物。

这意味着什么,图小山现在还可以被称之为“人”,就是说他并没有死亡。

可明明血尸具所备的特征他身上也都有,就像是水与火两种无法共存之物相交共生,这是绝不可能的。

眼下最兴奋激动的莫过于杀了几具血尸之后,仍旧纠结不已,不愿与图小山兵戎相见的孔玉了。

“师姐,你看到了吗!师弟活着!小山活着!他还活着啊!”

夏紫檀内心顿时五味杂陈,看向面前皮肤血红之人的眼睛里满是愧疚。

她无法想象图小山在成为血尸之时,究竟会遭受到什么非人的惨痛折磨,因为她知道用死尸来正常炼制成血尸时的手段有多惨不忍睹,而图小山却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人炼制。

她实在是痛恨幕后之人的泯灭人性,丧尽天良,同时她也实在不愿,也不忍再对如此可怜的师弟出手了。

宁辞承认自己确实有赌的嫌疑,但他赌对了。

图小山既然能在成为血尸之后将实力提升至这种地步,说明他绝对不是一般的血尸,至少身上一定有某种地方与寻常血尸不同。

当然,他做成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想看看他们的同门之情到底有多深厚,这一切从来就与他无关。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情绪,而人一旦被激怒,便会不由自主地露出马脚和破绽,而这个破绽,就是宁辞的机会。

如此说来,这倒与先前意识到血尸身上的命门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正如万事离不开因果循环,血尸当然也离不开“人”这个范畴。

果不其然,下一刻图小山在恼怒之下,抽剑便径直冲着宁辞刺了过来,后者当然知道此剑他根本接不下来,甚至假如一个不慎被刺及皮肤血肉之后,结局也一定不会好过。

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机会呢?

宁辞握刀横于胸前,右脚向后一撤,做蓄势状。

夏紫檀与孔玉在与其他血尸的搏杀间瞧见此幕,皆神色讶异。

图小山的强大在场之人有目共睹,而今宁辞居然敢与其硬碰硬。

对二人来讲,他这个人并不是只有一腔孤勇,反倒深谋远虑,如今居然做出这等干脆直接的举动。

夏紫檀真的很希望他能够有后手,或者说相信他肯定有后手。

在图小山即将冲杀过来之际,宁辞周身上下突然气势剧增,双腿下盘两股螺旋状的劲风由下至上不断攀升,恍惚间有星芒乍现,但看上去一条一条的,蜿蜒曲折,更像阴天雷电缩小到极致之后的样子。

“天道盟的上乘武学,奔雷。”

夏紫檀眸光一阵闪烁,喃喃自语。

雷暴之音猛然惊响,黑影一阵闪烁,须臾之际已奔袭至图小山面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宁辞握紧长刀对准其肩膀砍了下去,后者并未撤臂横挡,反倒是手腕一转,长剑骤然向上反撩。

刀剑碰撞间,刺耳的声音一响,宁辞手中的刀立刻被击打了出去。

或许杂乱之中,只有隔着他最近的左梁,以及掌握高明剑法神通,眼光远比在场其他人更加精准独到的夏、孔二人才能看穿方才黑衣年轻人的细小入微的动作。

以宁辞的实力,即便拳掌间的力道再不如图小山,刀兵也不该立刻被打飞才对,再加上方才他速度极快,怎么着都该僵持一会儿,之所以会出现此幕,是由于宁辞在握刀下砍的那一瞬间,手腕一松,兵器立刻脱手导致的。

下一刻,宁辞果断变掌为指,四象掌力顺势演化为指间气力,延伸数寸长,直取图小山丹田气海,偏向斜上方,欲连同其腰椎一齐贯穿。

如此近距离的攻击手段,即便面前是一堵铜墙铁壁,也拦不住他此际施展出的锐利无双之指力。

这是他自修习四象掌数年以来,自行领悟出的形态变化,可以说是将四象掌力凝聚于一点,穿透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奔雷身法流星赶月一般的速度与相当可观的冲击力,即便是越境杀敌,亦非不可能实现。

这是他最后的手段,若是不成,饮恨西北。

噗!!!

鲜血四溅,血花在两人之间迸射,倾溅在他们的身体上。

图小山僵硬着身子,看上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为所动。

宁辞手指间的感受十分明显,自己的小臂的的确确是捅进了其腹部之中,甚至此刻两根鲜红的手指已然穿透其腰椎,裸露在外。

“小山……”

孔玉哑然失声,泪眼朦胧。

夏紫檀此刻双眸也有些湿润,可当他看到落在地上的血液不停地朝一处聚拢,甚至隐约有往空中上升的迹象时,内心骤然一惊。

“宁大哥,快退!”

闻声,宁辞急忙撤回手臂,欲往后退去,可是为时已晚。

图小山振臂一挥,拳头牢牢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只听一声闷响过后,宁辞后背的衣物顿时破裂开来,紧接着可怕的后劲传来,将其身体轰飞至更远更高处。

一整面高大厚重的墙体被宁辞的躯体给砸的轰然塌陷,而那道黑色身影则顺势失去了意识,被一堆小山似的残砖断壁给重重地压在其中。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