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天就要下雨了吧’江颂真不自觉的感慨了一句,随即敲响了这所宅子的大门。
前来开门的正是那个少年,只见他打量了几眼,似乎想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前。
‘茗柳书院里有我们的旧识,没想到在此地也能遇到知晓之人,也算是缘分。
果然,在听到茗柳二字,少年的疑虑似乎在顷刻间消失,面带笑意的迎着他们二人进去。
宅子很大,但却极为空旷,只有零星的几样绿植出现在庭院里,算是起到了装饰作用,季春生的家里因为还算富庶硕大的宅院内总会很多忙来忙去的下人,因此也算显得热闹些,如今看到如此凄冷的这里还是忍不住问道,‘有这么大的宅院为何不找些下人?’
#39;下人,我本就不是什么富家少爷,跟母亲相依为命,这宅子也是恩人赠与我的,所以从一开始本就是没有什么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又何来什么银钱请人呢'。
来到屋内,只见他不知从哪找出来一些茶叶放在茶壶里冲泡好随即端上了桌,这茶极为涩口,饶是不常喝茶的江颂真也能觉察出这茶叶的一般。
他还算面不改色的喝完了,倒是季春生只是抿了一口便再没有动过那口水。
‘今日,还是多谢你的仗义所为了’,江颂真率先开口道。
少年挥了挥手,‘如果他们不那么做,便也轮不到我整这么一出了,两年了我以为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可是还是好像我多管闲事一般’。
说着,少年似乎有些苦笑。
‘直宁,父亲给我取的名字,直到恩人的出现我才真正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你觉得这份宁静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林直宁紧紧的盯着问出这个问题的江颂真,‘我没怎么出去过,记忆中的一切除了母亲便是这镇子里的一切,一见你们就知你们身份不一般,可以比我这种普通人多很多的选择,而如今我也已经选择了,守着这小小的院落倒也不错’。
此刻,外面已经炸起了一个接一个的响雷,最后在林直宁的再三挽留下他们决定在这里过夜。
吃晚饭的时候,他们见到了他的母亲,虽说已经上了年纪,但那份温婉依旧存在,年轻时也肯定是个美人。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了不少,包括本来就十分挑剔的季春生,也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了什么,直到下了桌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傍晚,江颂真有些睡不着,便拉着季春生一起在院落里随便走走,此刻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香味,微微清冷的风使两人越发的精神起来。
江颂真没有率先开口,或许他也不知道他的初衷是什么,睡不着的夜里找个伴一起出来走走,不也是一件惬意之事吗。
‘从一出生,母亲仿佛都在尽力将最好的一切全都拿到我的面前,可是唯独不让我学武,这把剑是在我生辰时父亲送我的,我以为可以摆脱他们了,可是如今却也成了一个摆设’。
说到这,季春生转过头来,柔和的月色仿佛已经晕染到了他的眼睛里,亮的出奇。
‘说实话,说什么闯荡江湖也只是意气用事,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在家里犯了错为了免于惩罚而躲出来了而已’。
听着面前的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袒露心声,似乎这一切才真正的符合他的人设,是因桀骜不驯而冲动出逃的世家少爷。
想着想着,江颂真不由的笑出了声。
听到这笑声,季春生只觉得他不解风情瞪了他一眼,直到等他笑够了,他才重新恢复正色。
‘谁都不是生来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一天当你经历了一些事,或许看到了一些人,你才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去试试的冲动’。
‘江颂真,到现在为止你比我神秘的多了,我不知道你的来处,更不知道你想要的去处,又或许从一开始你就都是在骗我’,
江颂真微微一楞。
’你呢,想要做什么?季春生继续说道。
果然,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信过自己,不过若是当真信到了底,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又会苦于解释,想着江颂真缓缓望向天空,‘为什么一定要想做什么呢,随心而动,岂不快哉’。
于此同时,季春生已经开始搂住了江颂真的肩膀,‘言之有理,不过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要不要去我家做做客,保证不虚此行’。
江颂真摇着头拿下了他的胳膊,‘我这把剑还缺个剑鞘,所以没工夫多走那一程’。
‘那就更该去了,盛州城铸剑天下闻名’。
忽的他似乎想到什么,十分认真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何失了剑鞘,但是丑到至此,确实急需要个剑鞘’。
对此,江颂真不由的表示赞同。
第二天早早的他们便拜别林直宁,离开了这里。
之后他们直奔盛州,奔波了许久,刚一入城便被几个男人给盯上了,他们没有什么动作,似乎是在等着什么,直到季春生拉着他在街上闲逛不久,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径直走了上来。
‘少爷,家主和夫人惦念您许久,是时候该回家了’。
男人十分恭敬,但却仍然能让人感受到隐藏在其中的不容置疑的狠劲。
‘文叔,你说我现在回去,他们能不能打死我?’
江颂真看着季春生无比认真的询问道。
只见男人笑了笑,似乎觉得少年说的只是一句笑话而已。
果然,直到到了季春生的家里,他才真真切切的理解到世家那深厚的底蕴。
一路走到内堂,江颂真能够感觉到他身边之人一直在担心着什么,或许,他不久前扔出的那句话并不是玩笑。
随后一位身着紫色锦衣的夫人映入他们的眼帘,高高束起的发髻,还有那依稀可见那垂下的袖口处用金线做出的花纹,都使得此人看起来格外的端庄大气。
‘娘’,季春生冲着女人喊出声来。
女人看了他一眼,‘跟我来一趟’。
江颂真看着两人的离开,听那管家的话找了个位置等了起来。
至于季春生,在女人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差点都要吓的跪了下来,母亲向来如此,教训起自己毫不手软,因此也多了几分阴影。
可是,下一秒,她却一把抱住了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眼角留下的泪水。
这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像是委屈了多年终于在此刻全部都释放了出来,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样子。
‘娘’。季春生忍不住轻声道。
女人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甚至还能依稀看见那泛红的眼眶。
‘跪下吧’。
女人指了指那让他己无比熟悉的地方,仿佛刚才表现出的一切软弱都是假象,声音质地有声,让人无法质疑。
他忍着膝盖的疼痛跪了许久,女人也那么直直的看了许久,直到她重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才连忙从角落里拽出一个垫子随后坐了上去。
不过他也不敢疏忽,一直关注着门外的动向。
‘也不知道江颂真干嘛呢?’
失去了季春生的陪伴,江颂真只觉得略微有些紧张,毕竟是初次登门,如今却被独自一人晾在了一边。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怕是真的折在里面了吧’。
本着救不了也不能把自己搭里的想法,江颂真起身就想离开,至少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待在这所宅子里,却没想到往外没走多远便遇到了刚从大门进来的身着墨色衣袍手拿酒壶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江颂真的时候,莫名的有些意外。
‘你是跟生儿一起的?’
看他的锦衣华服,应该就是管家嘴里所说的家主了,江颂真弯身行了个礼。
‘与贵公子同行了一段时间,算是同伴吧’。
‘同伴,既然是那臭小子的同伴就该进来坐坐,我们季家也不能失了待客之礼’,男人自顾自的向前走着,江颂真此刻,也暂时失了离开的心思。
‘这可是上好的无穷碧啊’,男人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酒壶,然后依次给自己和江颂真各倒了一杯,一股酒香随之扑面而来。
望着陆续上来的菜,江颂真却迟迟没有动那杯酒,男人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自己,直至最后落到那用竹条编制成的简陋剑鞘。
‘这剑倒是有些奇特’。
‘只因缺了个合适的剑鞘,这样确实是有些简陋但还算实用’。
‘只是这无鞘倒是稀奇,盛州城内有位我的好友,他那里应该会有能让你满意的剑鞘,明天可以让生儿带你去看看’。
就这样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直到季夫人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生儿呢?’
季夫人端起酒壶给男人倒了一杯酒,转头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在房间里’。
男人微微皱眉,‘生儿已经是成年了,就别总那你那一套规矩去约束他了,文项你去把生儿带过来’。
文管家看了看夫人,又看了家主,这才转头走了出去。
季夫人一点一点的将杯中的酒全部饮尽。
‘总说是什么好酒,让人感觉好似什么琼浆玉露一般似的’
男人看到平日里一直端庄大方的夫人突然饮起了酒,总觉得好似错过了什么。
‘你会喝酒?’
‘不会’,季夫人回答道。
‘季连枝,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不好喝,真的很不好喝’,季夫人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发黏,此刻的她倒真的像是小姑娘撒娇一般,挣扎的想要站起来,却差点摔倒,还好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看着季家主抱着自己的夫人离开,江颂真只是摇了摇头,‘自己在这怕是有些碍眼了吧’,想着,他不由的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