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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灵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

在野外的小屋前,望昭熟练地倒酒、起火、烤鱼,然后吞咽。

赤真无法理解,望昭的一举一动与人别无二致,他们没有味觉,也根本不需要进食,可他吃得很香。

一番交谈下来,望昭与赤真各自了解了对方的情况,关于自己,关于灵。

“我从来没见过他,但从我们的招式看来,应该就是他吧。”

“我知道他曾经一定也像人一样活着,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赤真道。

“一定?哼,我只看到了傲慢”望昭笑道:“你说你找他是想知道灵存在的意义……人们说万物都有存在的意义是基于他们的社会而言,但他们的生命本身是没有的,生命不过是适合时机,应运而生,生而得命,命无定数,非要说的话他们的存在只是别样风光罢了。”

如果没有遇到人类这样的文明,也不过是继续在某个星球上,不知流逝,直到终结;

而一旦与人类相接触,他们的思想、情绪、欲望无一不在这张白纸上刻画,此后因为想要得到什么,保护什么,所以想要变得强大。

起初,灵什么都不需要,因而也不需要意义,是人类的存在,他们本身,他们的文字、语言,他们的文明让灵的存在有了意义。

——成为人的灵,才是真正的灵,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也是你说的,他的用意吧。

听完望昭的这番话,赤真沉默良久,一直以来,他秉持着人与灵是两个世界的想法,灵就是灵,与人的存在与否有何关系呢。

自己可以如击齑粉般摧毁他们孱弱的身躯,统治或是毁灭都任凭自己的意志,而他们却不能伤己分毫。

可什么时候自己有了这样高高在上的傲慢与不屑……

赤真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他看向望昭的脸上仍旧毫无表情,自己不过是幻化了人类的形,而且只流于表面,其内没有五脏六腑,而望昭却能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细微入毫芒,比人,更像人……

这也是灵吗?这还是灵吗……

望昭莞尔道:“你想知道更多,就去灵谷找吾青吧,不过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要在灵谷提防那头疯狼。”

“狼?”赤真问道,一头狼值得如何提防。

“也是被带来这里的灵之一,没有像我一样落入所谓的轮回,因为胡乱杀人被吾青囚禁在苍林里了,想起来,也是一个凄冷的故事……”望昭饶有趣味地说道。

凄冷的故事……

赤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了解,但目前他最关心的是如何突破天上的灵界。

“和你想的一样,这个灵界的确是凭借灵晶发动的,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离开吗,我从没想过……”

“你就甘愿被囚禁在这里吗”赤真问道。

望昭:“你想要离开不妨去试试吧,我不一定会帮忙就是了。”

赤真并非急着离开,能够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相遇到与自己有关联的灵已超出他的预料,真正让他焦虑的是日夜的更迭。

时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概念,但自从赤真被困在地球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尽管不必感慨地缅怀昨日,不必惆怅地面对明天,青稚的脸亦不会沾染风霜。

但,慢,太慢了……

望昭他们是如何经受住这数百上千年的煎熬,可赤真除了等,别无他法。

“带我去灵谷吧,我想见一见吾青。”赤真道。

“难从命,我明天有约会,后天再说吧。”望昭回应道。

“我们花不了多长时间,为什么要到后天?”

“这两天对你来说难道就很长吗?你对自己的处境认知得还不够,先试着真正去融入这个世界吧,未来的时间,长的很,明天,同我一道吧。”望昭像是看破他心思般语重心长地说着,起身走进屋内。

望昭在衣橱中挑选了一件一套蓝色西装以及一顶白礼帽,将它们扔到了赤真手中。

“明天你就穿这个吧。”

赤真手捧衣服未做动作,让自己穿这个吗……

“衣服是选好了,我还得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个人,你的这张木偶脸太吓人了。”

望昭的“调教”从人体的结构到肢体动作,再到细微的表情和反应,无一不细致地演示给了赤真。

——把一个灵塑成人。

……

屋内,望昭已安然“入睡”,赤真则是在房顶上沐风望月。

赤真的灵力缓慢地恢复,等待明日、后日的到来是如此漫长,可见到吾青后自己又要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不如让人类的欲望侵蚀自己,让明天有个盼头。

赤真快速地收放灵识,在手中凝出一只被探知的飞鸟,操控其振翅迎月而飞,最后散作点点星辉。

赤真笑了,此刻他的脸不再是如之前死硬。

原来微笑不是单纯的嘴角上扬,它需要整个面部的协调配合……

随后,赤真拿起望昭给他的衣服,板正地穿在了身上。

模仿记忆中西方绅士的举止,赤真于月下练习着动作与表情。

试着,做个人吗?

……

翌日。

屋内,赤真看到的是一个身着孔雀绿绣花旗袍的妖艳女子正坐在镜前化妆,可从灵息判断,眼前之人的确是望昭。

“你的样子,还有声音,为什么……”赤真问道。

“示人的模样千万副,这一副如何?”望昭充满诱惑的妩媚声音配上他的装束,活脱脱的一个贵妇名媛。

各式胭脂水粉的缀饰使幻化之下本就无可挑剔的面容更添神色。

“待我再点个美人痣。”望昭道,“没有人味总得有化妆品的味。”

灵没有性别之分,赤真倒也,能够接受……

望昭抬手托着下巴,对着镜子递送秋波,挤眉弄眼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而他起身后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亦突显得淋漓尽致。

“给你挑的这身也不赖,我们走吧。”

……

眨眼间,望昭与赤真即挽着手出现在了热闹的市区当中。

果然,望昭所到之处,来自往来男女的灼热视线从头打量到尾,无人不投目望羡。

而旁人也有意保持距离,在他们看来,这般装束不是达官显贵,就是万贯财主。

止步在雅幽馆前,刚一进门两人便被几个妙龄女子招呼了过去。

“昭晚,都等着你呢。”其中一女子道。

这里的装潢和环境与外头大不相同,一看便是专供富贵人家的场所。

“你这是勾搭上了哪家的少爷了?”名叫雨宁的女子戏谑地说道。

座下统共四人,个个穿得时尚华丽,而最右年纪稍小的一位显得颇为羞涩,与穿着的成熟不相搭配。

“这是我刚修学回国的弟弟,叫昭真,书呆子一个,今天带他来见见世面,你们要看的上他就把他带走。”望昭掩着嘴笑道。

听到望昭介绍自己,还给自己取了别个名字,赤真浑身上下的不自在,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要说什么做什么。

虽说赤真的外形极佳,这些本地千金也只是象征性的与他交流了几句。

“我说雨宁,你也别老带着燕慈到处跑,每次看她都是在给我们陪笑,而且上次被沈家那色鬼毛手毛脚弄哭了的事你忘了吗。”望昭说道。

“今天只是出来喝咖啡逛街而已,再有那些酒会啊就不带她了,让她好好在家里弹琴念诗。”雨宁一边阴阳怪气说着一边观察燕慈的反应,而后者只是尴尬地低着头。

话说孔老爷子本就不喜欢雨宁这大手大脚花天酒地的作风,一直疼爱着更有大家闺秀之风的燕慈。

雨宁试着同化自己这位姐妹,在她看来,她才是如今上流人家该有的样子,她带着燕慈出没在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肮脏下俗的场所,不过也多亏燕慈性子好,没在老爷子面前抖出自己受到的委屈。

接下来的台面,望昭与雨宁等人聊得火热,望昭与燕慈作为两个局外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都盼着赶紧结束。

尽管赤真不屑于仿人,可这几年下来他也懂得察言观色,雨宁对望昭简直是溢于言表的针锋相对,不难看出她十分妒忌望昭的面容和身材,转而强调自己进口的高档化妆品和历时数月手工缝制的礼服,势要斗富把望昭比下去,而望昭相当识趣,一个劲地恭维她,称自己要是能像她一样该有多好……

聊到最后,两人高兴起来,紧密得像亲姐妹一样,谁又知谁心底里究竟服不服对方。

结账之时,望昭拦下了想要起身结账的雨宁。

“今天都让我弟弟来结账。”望昭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啊。”雨宁一旁的女子说道。

“男人嘛,就该这样,不舍得给女人花钱的还算什么男人,而且他来付我们谁也不欠谁。”

“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几个啊,都是姐妹,还说什么欠不欠的话……”

几人总之又是一番套话。

赤真从西装的内口袋掏出望昭给的钱包,里边装的是满满当当的票子。

而收钱过后,服务员仍未有离去的意思,明眼人都知道是在等小费,可赤真哪晓得。

“小费。”望昭以灵音说道。

什么是小费……

“书呆子呆到这个地步了。”望昭对着几人说道,从赤真手里的钱包抽出两张递到了服务员的帐盘内,“多出的部分和这些都是你的。”

“多谢小姐!”收到小费的服务员满心欢喜地道谢。

出了雅幽馆,几人坐上黄包车逛起街来,哪里有从外国来的新奇物件或是往常必要的消遣就在哪停下,尽管她们的莺莺燕燕与粗布衣服的车夫无关,但他们也乐意干等着,搭上这些人家卖力点也没有坏处。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小时,望昭与雨宁几人分别在了江堤旁。

……

“你看到了吧,那个叫燕慈的女孩。”迎着江风,望昭优雅地舒展身姿,“她是灵。”

“灵?我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灵力。”赤真万万没有想到。

“我们的灵脉被封禁了,在去到灵谷解禁之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你不是说你不会带她们去吗,为什么还要接近呢。”

“我所做的不过是保护她之余旁敲侧击;我还要和你说的是,我接近她们也是为了让我的身份被认可。”

“什么意思?“

“我是以外地富商之女的身份与她们相识,虽然心底里瞧不上我,但这钱来钱往的也算是熟络了,有一个被认可的正当身份行动起来自有诸多方便,不必担心被处处刁难,但是她们可不知道我花的钱都是从她们各自家中偷来的,这些钱多多少少都沾着血。”

“是这样……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赤真问起而后的行程。

“既然劫了富,当然有贫要济了。”

望昭说完,便与赤真坐上黄包车,“去滨江学堂,慢一点也没关系。”

去往学堂的路程不算太远,只二十分钟车程。

两名黄包车夫抵达后仍在学堂墙外的树荫下乘凉待命,他们这一天都被望昭二人包下来了。

一进入学堂,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人便朝两人迎了上去。

“伍小姐!”

“钱校长。”望昭谦恭地与他握手。

“几日不见,伍小姐更为袅娜艳绝了,这位是?”

“钱校长也学得奉承了吗?”望昭笑道。

“呵呵,实话实话。”钱校长也跟着憨笑起来。

介绍过赤真,望昭说道:“带我们去看看那些孩子吧,说说他们的近况,这个呢您收下。”

说着,望昭递出白纸包着的厚厚两叠钱。

“这……”钱校长一时哑语,“伍小姐,你上个月才资助过一批新的教具,而且你在这还剩有余款,这实在收受不得。”

“收得收得,哪怕是给孩子们改善伙食,多添些书,这钱交到你手里我才放心。”

“这……好吧。”钱校长听出了望昭的话外之意,双手接过了钱款,“我一定妥善使用,确保都花在孩子身上。”

趁着校长去存钱的间隙,望昭向赤真交代了他与学堂的关联。

一年之前,望昭投入了大量资金在滨江学堂增设一班,专门收取贫苦人家,乃至流落街头的孩子,给他们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他们的学费、书费等都由望昭资助。

这些孩子的老师也由望昭亲自挑选,环境、水平、薪水与教具比原有的只会更好,而原有的学班也都有望昭的资助,可以说,滨江学堂的现在与望昭息息相关。

……

“这几天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事情,其他门科孩子们学得都很认真,就是一如既往地不怎么爱听那些经课的内容。”钱校长带着两人走在廊下,此时正是午休时间。

“也对,这个波诡云谲的时代没多少人爱学这些古板的课程了,我们都要向前看。”

“是啊,我们都得向前看。”

走到后门外,一个孩子率先发现了望昭。

“是昭晚姐姐!”那孩子放声大喊。

瞬时,整个教室沸腾了起来,争相奔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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